临渊而危 第70章

作者:晓梦见我 标签: 强强 江湖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正剧 HE 古装迷情

魏危一时没有说话,陆临渊用被褥抵住自己下颔,望着魏危的眼神清澈:“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魏危顿了一下:“没有。”

陆临渊又得寸进尺:“那我可以靠的更近一些吗?”

魏危:“不可以。”

陆临渊的神色也不见失望,仿佛是早就知道了魏危会这么回答。

他垂下眼睫,心中的那一点点欲念已被安抚地平静。他正要开口告诉魏危自己没有在发疯,却忽然感觉到头顶似乎被人摸了一下。

动作实在说不上温柔,那触感却又很柔软。

陆临渊深吸一口气,抬头时,魏危正与他对视一眼,毫无察觉般和他说一句晚安,接着无情地闭上眼睛。

“……”

陆临*渊几乎忍不住地想叹气。

……魏危真能无时无刻,轻易让自己动心。

第54章 满江红

这夜过去,大雪终于停了。

第二日早上,乔长生推开马车门,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万里平原上披着银灿灿的白雪,简直像是把所有光芒全部反射回去,让目可及处的天际有一种透明般的不真实感。

风雪过去,一片晴朗。陆临渊将马儿牵过来,检查好东西,三人重新上路。

车舆翻山越岭,到了傍晚,他们终于到了荥阳边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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荥阳为兵家必争之地,陈郡与它一比,说是乡镇也不为过。

荥阳墙壁厚重高耸,依靠山势而建,青砖以糯米水垒砌,严丝合缝,城门的守卫也多了一倍不止。

如今他们进的还不是主城,就已很有气势。马车缓缓踏入城门,等了整整一盏茶,乔长生才见到了城墙另一边的光亮。

三人进城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早起,到了早点铺子前寻了一张桌子坐下。

下过雪之后,屋檐屋顶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只有荥阳街道中央的雪被人来人往地踩成泥水,慢慢渗入黄土地中。

因为风冷的关系,四处都冒着热气,货品琳琅,热气腾腾的汤水与两边不绝的叫卖声混在一起,让人暖洋洋的。

此时此刻,才真有点从荒郊野岭进了人间的感觉。

乔长生汤匙舀了舀豆腐脑:“我之前看书上说,附近有一座禅寺,很是不俗。”

跑堂的小厮很机灵,听见乔长生这么说,一边端下豆浆,一边附和着开口。

“客官说的是天水娘娘庙吧?好多人来我们荥阳,就是为看看这座庙,景致不比隔壁青城儒宗差!”

陆临渊挑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厮一搭手巾,侃侃而谈:“二十多年前了吧?那时……客官也晓得,荥阳战场上死了好多人,阴气重。又不知为何,不久后发了大水,一直淹到了城外边那一大片的荒田。官府开了水陆道场,筵请地藏王,朝三清老爷——正正七天七夜。后来朝廷太史局来了一个道士,说是我们这里西北利水,又大势顺流,容易泄气,用寻常的趴蝮、铜牛都镇不住。”

“道士说,当年先祖铸九鼎定九州,我们这里也要铸一个大鼎镇住水龙头。太史局的人受奉天家雨露,官老爷自然无不信任,翻新了东边的寺庙,费了许多劲,才铸了一尊大鼎。”

“那道士斋醮申表,请了天水娘娘分出一瓣香火下凡来。说来也是灵验,而后我们这儿就没有再发过当年那样的大水。”

“那大鼎本就稀奇,前来瞻仰的人不少,后来参拜天水娘娘的人多了,他们都说很是灵验,名声传出去后,不少人特意来我们这里上香呢!”

小厮讲得顿挫有致,引人入胜,显然不是第一次与游人这样介绍。乔长生听得稀奇,打赏了铜钱:“我从前看风俗书里也讲过天水娘娘庙,只是不知道有这么一番缘由,果然有趣。”

乔长生捧着豆浆,拿陶土碗热了热手,看了一眼对座的几人:“你们感兴趣么?”

前几日风餐露宿的,日子过得紧绷。

陆临渊点头:“出去逛逛也好。”

“……”

正在认真啃包子魏危一抬头,就见对面两人连着小厮一起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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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天水娘娘庙到底在哪,小厮殷勤介绍。

“不远,就在这里往东边走,几位脚程要是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就到了。就是要爬山,那道士说了,镇水的鼎放得越高越好,那样才压得住。”

吃完早点结账,陆临渊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一报目的地,车夫笑着说知道知道,天水娘娘庙嘛,他又一指四周行人:“这些少爷小姐都是去上香的。”

乔长生看了看,果然有不少人穿红着绿,裹着斗篷走在路上,目的地正是东边。

一路马匹缓缓,魏危一行人鲜少有这么惬意的时候,

车窗开着,并不让人觉得寒冷,那一裁大小的地方,一步一景,可见红瓦覆雪,白梅点点。

乔长生原先只见过青城的山,以为儒宗三十二峰就足够秀美壮阔,却不想荥阳就建在群山林海中。

苍翠的山峰连绵起伏,浩渺烟波缠绵,远淡近浓,反倒是高山淡色,石街浓黑,好似一副隽永的山水画。

乔长生兴致很高,又叹息道:“可惜未曾带纸笔来,如此雪景,有些辜负。”

外头车夫一听便笑了:“有的,有的。公子找一找桌中抽屉,里头有笔墨纸砚。”

乔长生一翻,果然有,抽屉里头还有棋盘投壶等,应当是特意供人打发时间的。

乔长生捻了捻纸,选了一张较为厚实的,磨开墨条,湿笔落画。

马车行走难免有些起伏,但乔长生凝神落笔,手腕很稳,竟丝毫不受影响。

魏危看了一会乔长生落笔,忽然开口道:“你手腕力道很好,是不是练过?若是身子再好一点,可以试试练弓。轻弓只要拉得开,十步之内手稳,准头不会差。”

乔长生笑了笑:“从前学字,师父以为我的身体就是比常人的差一点,没什么大事,就教我手腕绑一圈沙袋,锻炼下笔的准头。我又不好意思和师父说,一日练下来,晚上吃饭筷子都提不动,我兄长生气,这才发觉我胳膊都练伤了,差点把师父打出去。”

“后来师父知道了我的身子实在不好,很是愧疚,又见我在丹青上有些兴趣,便将他毕生所学都教给我,我的丹青就承教于他。”

前朝画山水多用湿笔,而乔长生的山水自成一派,自成简淡高逸之风。不少人好奇乔长生师承何人,却无一人知道名姓。

乔长生搁下笔:“我师父是个隐士,如果不是和我祖父有故旧,恐怕也不会来出山教我。他教我人须养得胸中宽快,意思悦适,解衣盘礴,才好落笔。可惜我天生病弱,未曾得到他的真传。”

魏危问:“后来呢?”

乔长生叹气:“我想接师父在山庄颐养天年,可惜师父天性无拘无束,游历江湖去了,而后我再没见过他。”

乔长生的师父和他祖父是忘年交,他腰上挂着一个酒葫芦,时常喟叹一声,向祖父坟冢方向倾倒下半壶酒。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师父后来觉得自己已无什么可教乔长生的,告辞离开。

离开那天,穿堂风吹起桌上宣纸,连片的白宣飘散在他身后,如同突兀出现在人间,走入南柯梦里一场雪。

纵然知道师父不会回头,乔长生依旧长跪稽首,以此还报师父万一教导之恩。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望的太多,师父作为祖父的友人出山教导自己,已是占了晚辈的便宜。

那天的乔长生第一次明了什么叫分别,也第一次知道江湖是那么大,能让一个人从此杳无消息。

他留下师父写过一页花笺,上画数枝梅花,铁画银钩写着一行字。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

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

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

——人间过客,天地逆旅。

“……”

眼下乔长生画的也是画中小品,寥寥数笔,以墨写枝叶,纸上跃然出现几枝骨气过人、生意勃然的雪中梅花。

不画雪而显雪,不显水而画水,画中国手画的画,就算是一副小品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陆临渊道:“听说日月山庄的为梅花天下一绝。乔公子的画可见风韵。”

魏危也凑近看了看纸上梅花,不由点头:“好看,但为什么这么小?”

乔长生咳嗽了一声:“我想后面请人裁成一把扇面,装在扇上。”

闲着也是闲着,魏危往桌边靠了靠:“你能教我画海棠么?”

陆临渊看了她一眼。

乔长生自然不无不可,可惜这里没有粉红的彩墨,只好用黑墨代替。

“墨色要前重后淡,笔尖那一点最后再蘸,而后落笔。”

“海棠常常一团一团出现,旁边有花骨朵,花蕊的颜色要再淡一点……”

魏危上手很快,看乔长生示范了一遍,很快就作出了一团海棠。

乔长生唇角微弯:“魏姑娘聪慧。”

魏危自己不太满意,又多画了几朵,一直画到乔长生预留裁成扇子的余地那儿。乔长生笑眯眯的,也没有阻止,于是右边数枝雪中白梅,左边一只春日海棠,两个不同季节的花朵开在了一块。

等到魏危画完,乔长生揭起纸张,看了一眼地方,伸手拃了几圈:“若是裁成折扇大小,正好把这两支花一起圈进去,中间题一句,就很风雅。”

陆临渊又看了乔长生一眼。

不久之后,马车慢慢停下来,车夫往后一笑:“客官,地方到了。”

**

天水娘娘庙在山顶,背山面水,地势险峻,一眼望去阶梯冗长,确实有几分儒宗的模样。

四周都是小商贩,有支着解签铺子的道士,有卖豌豆黄与甜汤酒酿圆子的大娘,陆临渊要了三碗甜汤酒酿圆子,大娘边笑着用竹筒打给他们,边夸赞道,她在这里卖东西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们三位这样俊俏的人。

大娘惋惜道:“几位应当五月里过来的,我们这里的月季最好看,到夏日里能开满山,不要人打理就很漂亮。”

乔长生闻言好奇:“听说月季很难养,容易生虫害,这里的月季怎么这么好?”

大娘的神色变化了一瞬,笑着推搪过去:“这我也说不清,这些月季在这养了很久了,大概是风水很好吧。”

陆临渊叫了乔长生一声,乔长生与大娘告辞离开,等到三人爬上台阶,他才淡淡开口:“月季食肉,这里是荥阳被屠城一处京观所在地。”

古时战场,战捷陈尸,必筑京观,封土而成的高冢。

乔长生张了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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