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明显,殿中非是殿下一人。
公孙桓僵硬转动着眼睛看去,就见桌前的两人挨坐着吃茶说着小话。简单穿着身朱色常服的殿下笑语不断,说话时与旁边人挨得极近,甚至还故意凑人耳畔柔声低语,道不尽的风流暧昧。
而那旁侧之人,纵是只远远露了半个侧颜,但那如皎月的白璧面容,那般醒目出色,哪个又认不出?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偏在此时,远处桌前的殿下竟捧过人的脸,亲了一下!来前再怎么揣测,也不及亲眼见证的事实来得冲击大。
殿下,与男人亲嘴了!他的娘嘞!
公孙桓一口气没喘上来,捂胸直挺挺朝后倒下。
再次醒来,他已回了公孙府,榻边坐着的,是老神在在的华圣手。
“到底了上了年岁了,这把骨头也不大中用了。所以接下来的时日你就稍安勿躁,好生卧榻养着罢。”
公孙桓没有理会对方奚落的话,仍沉浸在得知真相那刻的震悚中。他转向华圣手,嘴唇仍哆嗦,“殿下的事,你早知了?难道你就不震惊?怎会有……有这般的事发生!殿下的性子你也晓得几分的,怎会,怎会起了这般的念头?”
太荒诞,太难以置信了!
换作这世间任何一人行这般的事,他都不会如此震惊,但那人是殿下啊!从来行事分明,持重沉稳,再睿智明断不过的殿下啊!
华圣手轻飘飘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有何可惊。你啊,就是见识得少。”
公孙桓仍两眼发直,纵是他见识再多,也从未想过会有此等'奇'事会与殿下挂上钩。他现在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西北那些混小子带坏了殿下,这才使得血气方刚的殿下一时为寻什么刺激,而走了歪路。
脑袋迅速闪过几个人名,其中就包括远在江南的江莫。
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又恨不能捶胸顿足。
此时方悔不当初!当时在他们出现此等苗头时,他就该严厉遏制住的,而不该稍许放任,以致如今竟连累到殿下!
华圣手看了好一会他调色板般变幻的面庞,才捋着长须慢悠悠道,“殿下的事,人家自有主张,你可别瞎去掺和,做些没用的事。”
“可……”公孙桓焦虑,又无力,“但子嗣怎么办?殿下断不能没嗣子啊!”
“备着呢,过上两年,孩子应该就有了。”
公孙桓骤然看向他,“您这意思是……”
华圣手不耐挥手,“自己想去罢。”榆木脑袋!
次日清早,公孙桓拖着病体再次入宫了。
在殿下未下朝时,他就候在上书房里,只等对方散朝回来,然后再讨句明话。
昨个夜里,他左思右想了半宿,想着华圣手那句笃定的话,有些怀疑殿下是不是在外头另外养了女子。
若是如此的话,那无疑是让他能大松口气。
其实对于殿下的私事,他身为臣僚,确是不该太过关注。但事关子嗣之事也容不得他漠然视之啊!只要殿下能有嗣子来继承殿下的一切,其他的在他看来,也皆是……也不是他能插手管的事。
所以他今个过来,就是想对于子嗣一事,跟殿下讨句明话。
姬寅礼在散朝后就回了上书房。
面对他心腹重臣苦着脸、还甚是委婉的发问,他拿帕子擦过脸后,就给了个明确答复。
“放心,等两年就有了。”
对于华圣手的话,公孙桓半信半疑,但对于他们家殿下的话,他却深信不疑。话语落地的瞬间,他悬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也咕咚声终于回落到肚里。他大松口气,蜡白的脸都回了些血色。
还好还好,殿下不是一头扎在歪路出不来就好,这让他周身的负罪感都减轻了许多。若当真绝了殿下子嗣,误了殿下大业,他公孙桓的罪过可就大了。
姬寅礼将湿帕子扔回托盘,看向对方的脸色,道,“我瞧文佑的脸色不大好,若无事的话,就早些回去歇着罢。”
公孙桓忙道无事,这会知晓事情非他想的那般糟糕,内心无疑轻松不少。甚至还有些空闲想东想西了,譬如他这会想着如何劝殿下成婚。
“殿下,小皇子出世后,总得有个正经名分罢?”
见对方抬眸朝他看来,公孙桓斟酌着提议道,“殿下也快到而立之年,迟迟不娶妻,也恐遭人非议。”
姬寅礼头一回觉得,这心腹重臣说话如此不中听。
“谁说我没成婚?天地祖宗都拜了,也算接她入姬家门邸了。”
“什么?”公孙桓震惊,“这、这是何时的事?”
他怎么没听说过?关键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谁听说过啊!
“殿下迎娶王妃娘娘是大事,万万不可草率了啊!少说也得有依仗迎人入府,与殿下共祭祖庙,受百官朝拜,当众走完大婚仪式的啊。”
“要那些虚的作甚,知道那是我妻就成了。”
姬寅礼到御座上坐下,话虽如此,但面色却肉眼可见的沉落下来,显然心气不顺。但随即,他又道了句,成功阻了对方要继续劝的话,“现在不是时候,日后会大办的。”
公孙桓一瞬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不免迟疑,“殿下若是有所顾虑的话,那不如,臣下私下去跟那位好生谈谈?”
姬寅礼奇怪看他一眼,“你去说什么?”
“我瞧陈探花也是知礼的,好言相劝一番,应会明白殿下的不易。殿下娶妻其实也碍不着他的地位,只要说通了其中利弊,相信他也绝非心胸狭隘之人。”
姬寅礼扶额,阖眸连深呼吸几次。片刻方问,“还有事吗?”
公孙桓眼瞧对方似乎听不进去,便不再提这茬。不过,转而又忍不住关心另外一事,“那来日小皇子降生,殿下要如何安顿其生母?”
姬寅礼挥手,“少操些没用的心。”
公孙桓回了府后,还是有些忧虑模样。
华圣手问明情况,慢悠悠道,“关你什么事啊?就算殿下如何,那也是文帝爷才有资格过问的。”
公孙桓一瞬间滞住。
华圣手边往外走,边落下一句,“民间有句话,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句话,老夫一并送给你。”
公孙桓定住两息,猛地回神。
“圣手这是要去哪儿?”
“去宫里请辞去。在京城待的足够久了,老夫得云游四海去了。”
第120章
姬寅礼有点头痛,对方还没忘这茬呢。
华圣手慢悠悠捋着长须,往御座方向瞄上一眼,“殿下当初是亲口应过老朽的,可任由我选个得意门徒。”
姬寅礼忍不住问:“国子监那么多才学出众的学子,就没你中意的?”
华圣手用手指比划了下,幽幽叹道,“到底是差点意思。殿下也知,老朽要收的是关门弟子,必是宁缺毋滥呐。”
“关键是翰林院那群官员岁数也不小了。”姬寅礼试图劝其改变主意,“我听闻医家收徒,多择稚童自幼启蒙,既要教他们熟读医典,还要考验其心性,所以收儿徒是最好不过。圣手听我一句劝,京都那么多聪慧稚儿,选他们做你高徒绝对比那些上了年岁的官员好。”
“不不,弱冠之际的年纪刚刚好啊,老朽这里与旁人不同,就只收这个年岁的徒弟。”
华圣手连连摆手。他要小不点的稚童作何?还要从头教起,教识字、教礼仪,麻烦的很。再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比比皆是,万一教着教着发现是个榆木脑袋,那不是要气死了他。
还是这批年轻的官员好啊。
听说都是当年殿试的前十,资质不必说,那是朝廷九州大地遴选出的最顶尖那批,那脑袋绝对是一等一的灵光。即便随他学医起步晚些,但学起来更快啊。
至于礼仪与秉性,既能走到殿选、及入职翰林院这一步,能差到哪去?更难得的是,这批殿选出来的官员年岁都不大,恰在他择徒的年岁范围内。
华圣手都觉得,这简直就是让他去捡现成的高徒。
姬寅礼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还能如何,只能应了。
毕竟当初是他亲口承诺过,总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罢。所以也着实不好自食其言,让人欢喜而来,空手而去。
不过待华圣手迫不及待的离开后,他还是召来刘顺吩咐道,“去找人盯着看他选中了哪个,及时给对方家中传个信。还有,跟文佑也说一声,想法子拖他几日行程。”
他已尽己所能,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看对方府上能不能及时来人了。
刘顺领命退下,片刻不停地着手去办。
今岁恩科虽已毕,但会试成绩少说得五月方会发放,所以翰林院尚未纳新,资历浅且最年轻的官员,仍是太初七年那批。
十几位年轻的翰林院官员被唤到上书房西偏殿。
此时已被告知了具体缘由的他们,无不你推我搡的朝后头挤,唯恐被前方那老神仙模样的老者给选中拎走了。
华圣手抚上飘然的银须,眉目慈祥的扫视着殿中诸人,一派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模样。
“老夫名号,想必各位有所耳闻。虽不敢自比华佗,但也独步一方,活人无数。今欲择一关门弟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老夫可以夸下海口,随我行医,前程绝不逊于仕途。”
说到这,他眼瞥着一贼眉鼠眼、惊恐瑟缩拼命朝后扒拉的官员,寿眉高挑好心宽慰,“这位小友放心,老夫择徒也是要看眼缘的。我这打眼一瞧,就知咱俩断没那师徒缘分。”
罗行舟脚底猛一跟跄,朝旁侧栽了个半倒。
捋须笑呵呵从对方身前走过,华圣手打量着余下的众人,很快就被一人吸引住目光。他上下将人再细打量一番,不由双眼发亮,大为欣赏。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人性子就适合学医啊。
周明远突觉后背发凉。预感到不妙的他一抬头,就迎上对方那赞赏不已、犹看绝世高徒的目光。
“你这小友举止从容有度,不疾不徐,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跟我走,以后你就承我衣钵,来日必让你名扬九州!”
周明远瞳孔骤缩,惊得差点晕厥!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选中自己!他这哪里是心性稳,只是懒而已!他是懒的动眼见对方过来,
啊!
他一时惊惧交加,手脚并用的就拼命朝人群中挤。不,他不要去学医!不要啊!
华圣手却不由分说的拉过他,兴高采烈的朝殿外走。
“好徒儿,随师傅游历四海行医去!这花花世界有趣着呢,师傅带你好好长长见识!”
“不!我不走!”周明远单手用力扒着墙壁,此时完全没了往日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扯着嗓子拼命大喊,“我祖父是周宗仁!周宗仁!”
不,他不走!他不去!
寒窗苦读十数载,谁能懂他的苦?三更起、夜半睡,一日不得闲得温习四书五经及各类儒家典籍,连梦里都是在倒背典籍内容。好不容易如今才熬出了头,终于脱离了苦海,过上了清闲的好日子,他才不要从头再来,再转而过上背《汤头歌》的苦日子!
闻言,华圣手倒是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迟疑的问,“你祖父他,是天王老子?”
周明远被问得愕住,“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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