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姬寅礼嗯了声,不细听的话,是听不出来那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
小圣上又重新转向了她娘,母女俩又搂着说着小话。
“你今日这小揪揪还挺别致,谁给你梳的?你刘大伴吗?”
“不是呢,刘大伴忙着给我驱车,他没空。左边小揪揪是桂香姑姑梳的,右边的是巧云姑姑梳的。”
“最近课业忙不忙啊?”
“可忙了,今日没按时做好课业,还被太傅打了一手板。”
“娘给你吹吹就不痛了。都是这般过来的,想当初,娘何止被夫子揍手心,还罚站呢,当着那么多同窗的面,丢尽了脸。”
“丢脸怕什么,只要不打我手心,我可不怕丢脸。”
“……”
“娘给我讲故事吧,我还想听那个小蝌蚪,找爹爹。”
陈今昭知她这是要睡了,就搂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薄被。
从三岁起,小承胤就要伴着这个故事睡觉,如今已然演变为对方的催眠曲了。
她轻拍着对方的小小背部,嗓音放轻道,“从前,池塘里有只落单了的小蝌蚪,有一天……”
烛光轻摇,映着她清婉的侧颜,笼罩着她清窈的身姿。
柔和的嗓音恍如月色朦胧洒在心间,与盛夏的夜色交融,那般的动人心弦,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姬礼抬掌轻抚她垂落面颊的发丝,指腹触了触那低垂的长睫,看她眼眸似水的朝他嗔来一眼,心中忍不住荡漾不已。
他灼灼盯着她皎月般的面容,只觉岁月很优待她。
时间不曾在她身上落下风霜,反倒让她更添几分岁月沉淀的美,自内向外,是种摄人心魄的美,格外动人。
回了神,他低眸又去看那已经熟睡的小小人儿,忍不住摇头失笑。伸手握拳,放在那蜷缩的小手旁边比了比,他眉目间漾开了笑意。
混不吝的小东西,也就睡着的时候才能让他记起还有父爱这东西。
抚了抚头上那两小揪揪后,他抬眸对陈今昭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看着对方点头闭了眸,他抬臂虚揽过母女俩后,也睡了。
阖眸前,他无不在内心祈祷,惟愿时光永远如此刻罢。
夏去秋来,秋去冬至。
在今年冬的第一场雪到来之际,在外的地方官们也陆续归京述职了。
阔别六年的鹿衡玉也终于归京了。
因为距离京都过远,宫里体恤,所以这些年南下等官员不必入京述职,自有朝廷派下的监察御史过去督查,而后带回他们的述职奏表。
而今,阔别京都数年之久的鹿衡玉,此番入京不仅是为了亲往朝廷述职,也是因官职有所调动。他从地方调到了京中,继沈砚卸任户部尚书一职后,由他来重新顶上这个职位。
而沈砚则升任一阶,正式成为正一品的太傅。
陈今昭此番也有官职调动,从正三品工部侍郎,升任为正二品的工部尚书。
三人久别重逢,自不免在酒楼小聚。
阔别已久,三人相互望望,皆感慨万千。
感慨最深的莫过于鹿衡玉,他先看看板着脸挺显老相的沈砚,唏嘘不已,“沈泊简呐,咱们只是六年未见,而非十六年罢?你怎么把自个折腾成这模样了?”
额头中间都出现折痕了,还那般深,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不由摸下自个的脸,稍有忐忑,“户部的压力就这般大?”
沈砚隐晦的朝陈今昭的方向望了眼,见对方心虚的移开目光,不由深深吐口郁气。
这是谁害的呢?在他任帝师之前,绝没老成这模样。
他敢以自己的声誉发誓,他两年前绝不是这个样子。
陈今昭见沈砚隐含怨气的眼神,就忙干巴巴道,“主要还是总板着脸的缘故,你要多舒展下面容,多笑笑,或……或许,会好些。”
后面的话在沈砚的冷笑声中消了许多。
还多笑笑?沈砚心道,他要敢多笑两下,那位小圣上就敢爬到他头上来。早在他任太傅之前,宫里那位就已暗下提醒告诫过他,让他万不能给其好脸。
后来,他也以自身经验教训验证了,果然如此。
鹿衡玉又看向陈今昭,当真是有满腹的话想说。
天知道今个在他被宫里的小圣上单独召见后,那种初见天颜的震撼!他人都恍惚了,乍然之下以为见到了陈今昭,又似惊疑是见到了那位殿下。
他在荆州的消息也非那般敝塞,传入他耳中的是各种版本都有,还有各种夸张的也有,甚至有些都夸张都没边了,天方夜谭似的。
因为太过离谱,所以他本也压根没当真,就当个奇闻来听,还想着等入京后当笑话讲给那陈今昭听。可待今个入京面圣后,他,有些不确定了。
那位小圣上的五官宛如那缩小版的陈今昭,偏那凤眸似照着那位圣上刻出来的般,一模一样。连看向他那温和的笑容,下了阶亲自来扶起他的动作与神态,亦像极了宫里那位。
他都有些忘了当时小圣上问了什么话,他又回了什么,只在头重脚轻的出了殿后,使劲拍了两下自个的脸,确认下自己不是眼花,不是出现了幻觉。
若是沈砚知他内心所想,必要深表赞同。
谁能知道他的纠结?每每教导宫里那位小圣上时,总有种,既是在教陈今昭,又是在教那位殿下的错觉。让他教授着课业时,都时常恍惚。
不过亦如沈砚只能将诸多疑问憋在心里,鹿衡玉也到底咽了下满腹的问题。因为有些话,注定要止于口。
三人举杯小酌,各自聊聊近些年的情况。
总体来说,他们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沈砚把户部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革除弊端后,户部官员们各司其职,账目也清晰可查,国库也日益充盈起来。
鹿衡玉在地方深入推行新政,把荆州一地治理的欣欣尚荣,官员廉洁奉公,百姓安居乐业,一州之地焕发了勃勃生机。
陈今昭则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粮食增产上。自那一役后,她的重心就转移到粮食的产量上,为此,她除了继续加大农具改良力度外,还研究如何给土壤增肥上。她现在打算编纂一部有关农业的书籍,结合古今农书,综合九州各地精通农事者的经验,集各家所长,录于书中。
她还打算研究更便宜的纸张,来日这部农书大成之时,可以印发各地,极大程度的广施民众。
酒过三巡,谈完了公事,三人就随意闲谈起来。
陈今昭忍不住问鹿衡玉,“你先前来信说不是有谱了吗,不是说今年肯定能成婚?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你带到京中来?”
早几年他就来信说,已经在相看着人,用不着多久怕就要大婚了,提醒她要早早的准备好贺礼。
贺礼她是早早备好了,可他所谓的大婚是拖了一年又一年,眼见几年过去,竟还连个影都没有。
鹿衡玉就道:“今年有点赶,怕得明年。”
陈今昭跟沈砚齐齐看他。
“这么说,有人选了?哪家的千金?”
“还在相看呢。”鹿衡玉不在意的挥手,边吃酒夹菜,“你们要有合适的,也可介绍给我啊。”
陈今昭越听越不对,“等等,这敢情还没定下来啊?”
“没啊,这不是还得相看着吗。”
“那你说什么等明年!”
“这不明年要是相看合适,就能立马大婚了。”
陈今昭与沈砚对视无言。各自端杯吃酒。
他们也算是服了。
鹿衡玉强自镇定的用菜,压根不好意思说,他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眼的,但人家姑娘嫌他总掏镜子,觉得他是娘娘腔,所以这事就黄了。
陈今昭看看鹿衡玉又看看沈砚,愁得慌,瞧这趋势不大妙啊,她这两好搭子不会一直单着罢?
尤其是沈砚,之前是为父守孝,之后赶上变法,好不容易天下平定没两年,又要为母守孝。兜兜转转这些年,他的事就耽搁下来,至如今,她瞧他似乎看开了还是怎么了,好似没要找的意向。
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姻缘这事,得随缘罢。
指不定哪日,两人就突然遇上了正缘呢,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第152章
今岁恰逢官员考核大计,加之诸多地方官员任期届满,所以赶到腊月之前许多官员都入京述职。
江南总督江莫也入了京。
他与鹿衡玉一般,都是时隔六年后再次回京,下了马车抬眼四顾,但见长街两侧鳞次栉比、商铺林立,街巷焕然一新,连脚下的青石板路也拓宽了几尺有余,街面上也行人如织,熙熙攘攘,货郎挑担吆喝叫卖,孩童笑闹着穿梭其中,放眼观去好一副欣欣向荣的热闹繁华之景。
京城的变迁,让他不由心生了诸多感慨。
驻足凝望了会,他就上了马车,先回了公孙府整顿一番,再换身崭新官服,带着述职折直奔宫里面圣。
巍峨的宫阙依然矗立,朱墙金瓦,飞檐脊兽,依旧是昔日模样。
上书房外,刘顺将江莫请进了殿。
从前这座殿中常年燃着味道略带清苦的沉木香,如今却换作了散发淡淡清甜的果香。
殿内陈设与从前大差不差,但放眼粗略看去,也能察觉到有所不同,无论的摆件还是窗边帷幔的颜色,都增添了不少鲜亮的色彩。
江莫走到阶前,手持述职折上前叩拜道:“臣两江总督江莫叩见圣上,恭祝圣躬康泰,社稷永宁。”
“爱卿快快请起!”清亮的声音从御座处响起,接着响起下阶的脚步声,很快江莫视线里就出现一抹明黄色锦缎,一双腕上带着雕龙小金镯的小手就将他虚托起来,“你在任上辛苦了,这些年江南政清民和,税赋充盈,全是爱卿之功劳。有尔等贤臣,是朝廷之福。”
小圣上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清脆,但每句话的尾音刻意压低下来,端着几分帝王威仪的庄重。
“微臣不敢居功,臣等敢放手施为,皆赖圣上倚重信任,臣亦只是做好分内之事。”江莫将述职折呈递过去,“这是微臣任职期内的政绩奏报,请圣上审阅。”
等候垂询,他不期抬眼,下一刻瞳孔收缩,浑身僵硬。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在对方察觉异常前就赶紧低了眼,视线只盯着光可鉴人的地砖。但一颗心却狂跳个不停,思绪也乱如麻,整个人难以平静下来。
早在江南时,他不是没听说过一星半点的传言。
但耳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圣上那个模样,除了那双看人似带三分笑又似三分冷的凤眸外,分明跟她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
好似并未察觉他的僵硬与异常,小圣上阖上奏章,挑着凤眸笑说道,“江南百姓安居乐业,朕心甚慰。时间尚早,爱卿来与朕喝会茶,详细说说地方情况罢。”
陈今昭刚从工部衙署过来,正带着几本奏折到上书房这,不期就迎面遇上了刚出殿的江莫。突然遇上,两人皆有些猝不及防。
虽昔日的事闹的很不体面,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多记忆也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浅淡了。所以陈今昭稍一停顿过后,就面色如常的上去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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