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21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啊……”一声娇柔的痛呼声传入耳畔,随即响起的是女子如泣如诉的嗔怨,“昭郎,你如何舍得待我如此狠心?”

一句昭郎,唤起了陈今昭往昔诸多她避之不及的回忆。僵着脸寸寸移动目光望去,借着车厢壁灯散发的光团,她终于得以见到,此刻那扑倒在软垫上,正泫然欲泣望着她的那女子,果真就是那袁家二小姐,袁妙妙。

“你!”陈今昭脸色发白又发青,“袁二小姐,你掳我至此是何故?深夜孤男寡女,总要顾忌人言可畏,若无事,恕我先行告退!”

袁妙妙痴痴的望着,只觉对面的郎君更俊了,一身素服愈发衬得郎君白净的面容皎若月华,纵使此刻对方隐忍的抿唇压抑怒火,明显不待见她,但她的一颗心依旧不受控的开始激荡不止。

眼见她的昭郎就要转身推门,袁妙妙再也顾不上其他,爬起来就是直接扑过去,宛如条蛇一般的死死将对方扒住。

“昭郎,昭郎你看看我罢,看看我罢!”

陈今昭一个不查,直接被她给扑倒在窗牖上。

“袁二娘你给我起开!”陈今昭头皮都要发麻了,几年未见,这个袁妙妙愈发癫了。

她用力挣扎,但袁妙妙却缠的更紧,脸埋进她的脖颈里哀哀的恳求,“昭郎,你知不知,我想你想得快要疯了!你要了我罢,昭郎,这里人烟稀少,不会有人知道的……”

话未说完,她就被人大力扯开。

“袁二娘你别给我装疯!”陈今昭呼吸急促的背靠窗牖,谨慎防备的盯着她防止其再次扑来,整个人又气又怕,“你若当真脑子不清醒,那就下车让风吹吹醒醒脑子!你我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一旦被人撞见会有何后果,可需要我说?袁二娘,如今你已为人妻为人母,做事能不能不要还是那般一意孤行,能不能多少考虑些后果?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好歹也多少为你孩子、为袁师和师母考虑一二罢!”

这话大抵触到了对方痛处,但见袁妙妙娇俏的脸刹那阴沉下来。她死死盯着陈今昭,恨声怨语:“我为何会为人妻,为人母,还不都是你害的吗?昭郎,是你害苦的我啊!”

陈今昭这一刻只想拔腿而逃。

刷的下,袁妙妙不知从何处摸索出一把匕首,拔开后直接对准想要跳车而逃的陈今昭。

“昭郎你为何不娶我啊,你要娶了我,我又如何能被逼着嫁人生子!我袁妙妙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幺娘!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霸占着你,是她平庸的容貌强过我,还是她穷酸的家世胜过我!昭郎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随着对方的靠近,陈今昭整个背部愈发死死贴着窗牖。

“二娘,你冷静……”

“我冷静不了!”袁妙妙挥舞着匕首,看得陈今昭心惊胆颤,“昭郎你知不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你瞎啊。也就是后来嫁了人,我才慢慢的琢磨出些什么来。”

说着,在陈今昭猝不及防下,她冷不丁一把扯开自己的外裳,露出里面的鸳鸯肚兜,“是不是她会勾搭人?是不是她会给你生儿子?昭郎你信我,我不比她差,她能生我也能生啊。昭郎,只要你愿意,我给你生十个八个都成啊!”

陈今昭头皮都要炸了!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奋力撞开窗牖试图跳车逃命。

袁妙妙岂能如她愿?一个飞扑过来,双手如钩疯似的撕扯着陈今昭的衣服。

“袁妙妙你住手!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打啊,来啊你打啊!昭郎你要不打,你就不是个男人!”

陈今昭气急败坏的推拒,袁妙妙却见准机会,出其不意对准其颈侧猛咬一口。趁对方吃痛之下卸了力,袁妙妙趁机再次将人扑倒在窗牖前。

“昭郎,我的昭郎……”

袁妙妙此时已被执念冲散了理智,满脑子只剩下要与她爱郎玉成好事这个念头。心中甚至有几分奢望,只要今日能成了好事,她那心软多情的昭郎,就会为她冲破世俗桎梏,风光将她迎娶进门。

她甚至都不奢望昭郎会为她停妻,只求对方肯让她过门就成。只要能进了陈家,以她的手段,还怕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小门小户的幺娘?

如水月光穿透破损的窗牖倾泻进昏暗的车厢,朦胧勾勒出里面两人纠缠的轮廓。纠缠摇晃中,偶尔清凉月色会映上那张茭白面容,明明一个男子,可此时观其咬齿喘息,眼眸潮润之态,竟让人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清艳靡丽。

再观其握在窗牖边缘那只修长白细的手,白皙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现,越发显得里面之人宛如被妖精缠上的文弱书生,孱弱无力,破碎隐忍。

陈今昭与袁妙妙还在纠缠挣扎时,冷不丁听到有轻叩窗牖声自外头传来。同时传进来的,还有一道不辨情绪的低沉嗓音。

“出来。”

第26章  

沉缓低沉的嗓音入耳之际,陈今昭几乎亡魂大冒。

姬寅礼压了眼皮立于马车旁,慢转着墨玉扳指,不动声色的静候着里头人出来。

说来也赶巧,他归程路过这条经主街的必经之路时,恰远远见了那探花郎孑孑而行的身影。还未等他令人驱车上前捎带人一程,却蓦得惊见两个强人突然从两侧窜出,捂着探花郎的嘴,强行将之拖行到了旁侧一辆停靠的马车中。

他还以为是那探花郎平日树敌过多遭了报复,当即挥手令暗卫上前解救,而他亦跟上前来欲要看个究竟,这皇城根下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大胆放肆。

怎料,他近前见到的却是如此香艳的场景。

听着里头隐约传出的窸窣拉扯声,姬寅礼指腹重压了下扳指,而后屈指叩击窗牖两下,“快些。”

稍显不虞的语气,听得里头的陈今昭冷汗涔涔。

她用力一把推开还要纠缠的袁妙妙,切齿迅速低语了句,“还想要命就给我安分点。”说完便再也顾不上其他,草草拢好衣服就急促趔趄的下了马车。

车厢外,车夫连同几个仆人都被暗卫塞嘴押跪在那,陈今昭压根不敢多看多停留,一路低头疾步匆匆绕到窗牖旁侧处,对那静默伫立的人直接抬袖下拜。

“微臣见过千岁殿下,恭请殿下躬安。”

在她千岁两字出口之际,从车厢里探出的那只手就猛地收回,里头也刹那鸦默雀静再无半分声响。

姬寅礼缓慢无声的将人打量,眼前的探花郎当真是姿态风流。发髻凌乱,眼尾潮红,茭白清癯的面颊还落了半个胭脂印,说不尽的风流旖旎。再观那本该素净无华的衣袍,此刻却蹂躏的一片狼藉,系带松垮凌乱的垂荡在腰际,大敞的襟口露出白皙的皮肉,其上错乱印着刺目的胭脂印,令人不由去想刚才车内的纠缠是何等激狂。

他的视线自那绷紧濡湿的脖颈曲线,寸寸向下碾过,停留在侧颈那处刺目又暧昧的那圈齿痕上。朱砂梅痕,茭白与鲜红错落交织,犹似清骨中透出极致的艳色,看得人眼皮重重一跳。

定神刹那,姬寅礼将视线重新上移,落上那凝着细密汗珠的苍白面庞,依旧是惯有的平缓语调,“我以为探花郎是遭了强人掳掠,还想着过来解救一番。哪成想,到头来入眼的,却是探花郎偷香窃玉的香艳之景。”

话一落,就见对面之人面容愈发惨白,额角细汗涔涔。

马车壁檐下悬挂的羊角灯,发出朦朦胧胧的柔光,笼罩在那张汗湿淋漓的面上,好似水雾氤氲,不由让人眼前短暂划过,那夜值房内所见,对方脸颊滑落水珠的清润之态。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陈今昭惶恐屈膝跪地,俯首请罪,整个人伏拜于地。

姬寅礼居高临下的睥睨,情绪难辨,“陈今昭,你自己说,荒不荒唐。”

“臣,有罪,请殿下责罚。”她再一次的抬袖深拜,嗓音虽颤,但依旧还是那句。

他低眸视她几瞬,摩挲着扳指把玩,“可有人逼迫?”

“回殿下,并未有人逼迫微臣。”面前跪地伏身之人答道,“是故友重逢,方……过来叙谈数语。”

车厢内传来些躁动,姬寅礼置若罔闻,只压着视线沉沉迫在面前那伏低的单薄脊背上。直待见那纤薄的脊骨开始轻颤,方不置可否的一笑,收回了目光。

“把你脸上脖上的印子,擦净了再说此话罢。”

言罢,也不管对方是何反应,就直接拂袖抬步离开。

刘顺朝两侧打了手势,暗卫就放开了那些马夫、壮仆,悄无声息再次退隐入暗中。

不多时,马蹄踏地声响起,嘶鸣的马声伴随着轰隆的车轮滚动声,自跪地的陈今昭等人身旁疾速而过,越行越远,很快就消散不见。

“昭郎……”

小心打开厢门,见到此时面色惨白,瘫坐在地的陈今昭时,自知给她惹了大祸的袁妙妙顿时无措起来,不见了先前的癫狂跋扈,慌乱下车就要过去扶她。

“昭郎,我去求我爹爹……”

陈今昭反身性的撑身后退,避开对方的靠近。

看着袁妙妙,她神情疲惫又心累,“二娘,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罢。”

袁妙妙的眼泪当即就淌了下来。她看着面前那自她情窦初开时,就一见倾心的郎君,一时间胸腔的心好似泡在了苦水里。

“如何放过呢?这些年来,我吃不好,睡不好,闭眼是你,睁眼也是你……”她哀哀戚戚的看面前人,“刚才你又何必替我遮掩,索性就实话实话,将所有过错皆推我身上,让我被那摄政王给拖出去砍了,一了百了!如此,省了我日夜的相思苦楚,也省了你的后顾之忧了。”

陈今昭抬了眸看她,难掩倦怠,“袁二娘,你到底懂不懂,何须他纡尊亲手砍你。只要你我今夜之事传出,纲常礼教都能吃了你。”

“可是昭郎,没了你,我要这条命干什么……”

“袁二娘!”陈今昭罕见的疾言厉色,见对方双肩发颤无声饮泣,却又不由得软了嗓音,“二娘,从一开始我就与你说得很清楚,我对你无意,只拿你当自家妹妹看待。”

她初遇袁妙妙时,对方也不过十四岁,正是如今稚鱼的年龄。那时,她是真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袁妙妙摇头,又哭又笑,“你拿我当妹妹,可房里还有个表妹,家中亦有个亲妹,你怎么就这么多妹妹……”

陈今昭只觉一股无力感深深席卷全身。

“二娘,往前看,好生过日子罢。”她起身,离开前,又疲惫的叹息一声,“莫要再找我了,二娘。不妨就当此生彼此从未遇见过,日后就各自安好罢。”

袁妙妙痴痴的望着那踽踽独行的背影,许久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昭郎,你总是这般,柔软多情,又心硬绝情。

恨你,不能心软到底,也恨你,不能绝情到底。

袁妙妙回了东街府上不久,她夫君李鹤轩就怒气冲冲的踹门而入。

“你刚去哪了?”

“关你什么事。”

袁妙妙厌恶看他一眼,继续对镜卸着钗环。

“袁妙妙!别忘了,你可是有夫之妇,你……”

“行了,没事快滚出去罢,以后没我允许,不许踏进我屋子半步。”

袁妙妙嫌恶的挥手,宛如驱赶蚊蝇,直激得对方脸色扭曲,咬牙握拳猛上前一步。她从铜镜中看到,面露嘲讽,“李鹤轩,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没本事还想窝里横,给他脸了。

当初要不是他舔着脸在爹爹面前大献殷勤,她爹又如何会枉顾她的意愿,强势逼她嫁这么个趋炎附势的恶心玩意。若不是爹爹勒令她,必须在为李家诞下子嗣后方可归京,她当真是连见他都嫌污了眼睛。

眼见李鹤轩青紫交加着脸杵在那,恶狠狠的盯着她,袁妙妙沉下脸,啪的下将首饰拍在梳妆台上。

“快滚!别忘了,你住的宅子我袁家安置的,你的官职也是我爹给奔走谋来的!”没卵的东西,还妄想在她面前耍威风?况且本来今夜她就气不顺,偏他还过来上杆子找骂!贱得慌。

李鹤轩到底忍着屈辱退了出去。

不单是因为岳父大人是他的授业恩师,更因为那袁妙妙的外祖父是一方封疆大吏,足够让他不敢动她半分毫毛。而且又何止是他,就看他岳丈的后宅,这么些年来,可见半个庶子庶女?

不过就算袁妙妙不说,当他心盲眼瞎不知她去见了谁?该死的淫/妇!还有陈今昭,他怎么也不去死,一对奸夫淫/妇!

陈今昭回家收拾妥当上榻入睡时,夜已深了。

幺娘却兀自坐在榻边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今昭望着幺娘沉默的背影,脑仁突突直跳,很不想证实心中那个猜想。今夜,自打幺娘发现她脖间的齿印后,情绪就一直不大对。

其实从往常的一些细微之处,她不是没有发现诸此征兆,只是皆被她无意或刻意回避了。

当初她就怕会出现类似今日这般情况,所以在幺娘嫁她之前,就与之说清成婚只是权宜之计,来日无论对方是寻得良缘和离再嫁或是想带着孩子自立门户,她都会鼎力支持绝无二话。

当然,刚开始不知彼此性情,她没对幺娘坦白身份,只道自个是天阉,以此来掩饰平日的一些异常之处。直至某日深夜,被梦惊醒后的她愕然发现躺在她胸膛熟睡的幺娘,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方隐约察觉出幺娘的一丝不妥来。

那时幺娘已经生了呈安,彼此相处几年也熟知了性情,遂她再三考虑后,还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的真实性别,以此杜绝幺娘深陷假凤虚凰的虚假情感中。

自那之后,幺娘倒是再未做出让她困扰的事,只是整个人愈发沉默了。她不知幺娘内心真实的想法,也不敢深问,因为幺娘性子极为敏感,她也着实怕那句话说的不到位,反而让对方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