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40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姬寅礼看着那捎带胭脂红的眼尾,只觉这抹极致艳色无端让人心悸。这一刻他内心突兀的生出一种感悟,美人就是美人,是不分男女的。

如他面前之人,发丝凌乱,颊沾酒汁,浑身的狼狈却挡不住那芙蓉春色。在这暗香疏影里,这抹极致的美色堪比琼浆玉液,竟如此令人心折。

姬寅礼觉得今日的衣裳大抵是紧了些,竟让他有些透过气来,亦或是酒意上头,让他发闷燥热,整个人有些控制不住的躁狂。

解开两颗襟扣,他后背重重沉在椅座,闭眸缓息。

交错的光影打落他面上,明暗相生。此时此刻,大抵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滋生的暗物是何等猖獗张狂,恨不能撕碎躯膛直扑而去。

此刻陈今昭在又经几轮所谓酒令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沉的伏倒案上。

姬寅礼睁了眸,望着眼前这幅海棠春睡图。

他失神的望着,几分控制不住的要伸手,不知是想去触碰那张殷红清润的面颊,还是去握那垂落身侧的白润手腕。

手停在了半空,没有继续,亦没有收回。

这一刻他脑中思绪撕扯不断,时而勒令他悬崖勒马终止此等荒唐之径,时而又难以自控的去想,没将其立即抱入怀里肆意怜爱,已然是他身为人主的宽容了,如今他就算稍许纵容一番又如何?何况,所谓愈抑反张,他若过度的压抑,只怕于对方而言,也是隐患。适当的他到底还是朝前伸了手,连带那细瘦的腕骨一起,将那手拢入掌心中。滚烫与清凉的肌肤相触瞬间,他的脏腑还似被野火撩过。

释放,或许对双方都好。

细腻,柔软,手心柔润。

从前他亦触过对方的手,只是以待朝臣的心态扶握,与此刻以旁的心思相触,感觉焉能相同。

室内光影摇曳,他看着那醉意昏昏,双颊潮绯睡得无知无觉的人,眸光持久未动。他或许也是吃醉了酒,姬寅礼几分昏沉的想,要不他此刻为何会有种想肆意放纵的心态。

刘顺听见里面走路的动静,就赶紧打起精神,在沉重的步履声将近时,就殷勤小心的将房门打开。

姬寅礼抱着人出来,刚要将人放下时,却听得门口他那御前总管隐晦的道了句,“殿下,奴才已经在楼上安置好了房间。”

话里的暗示意味不能再明显了。

姬寅礼慢垂了眼,从喉咙挤出几字,“给爷滚。”

在这个死奴才眼里,难道他这个主子,跟那些玩变童的混账是一路货色?

刘顺不敢再言,缩着脑袋就赶紧退远了。

姬寅礼环视四周,清风楼里早已清场,就连对面雅间也寂静无声,想来阿塔海他们应该是带着人换了场地。

俯身将人放下,他招呼宫监过来,让他们将人给搀扶下楼去。

长庚早就在外等的望眼欲穿,此刻见人终于下楼了,可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只是见人醉成这般模样,也忧心不已。

“少爷?少爷?”

长庚小声唤了两声后,见人还没什么动静,虽焦急却也不敢再出声,唯恐扰了贵人的清净。

他不知深夜候在清风楼外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身着常服,但瞧着规矩森严,行走间都悄无声息瞧着就只来路不低。

外头候着的这辆马车,虽外观并无什么装饰,可做工及木料一看就极为讲究,朱漆车身更是尽显尊贵气派。

长庚不想给他家少爷惹祸,此刻便也不想再耽搁,只想赶紧将少爷扶进骡车里,赶紧赶车回家。

姬寅礼手指系着襟扣踏出了清风楼,刚欲抬步朝马车处走时,却不期瞧见那探花郎家的常随,正吃力扶抱着人往那破骡车里塞。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视线在那四处透风的破骡车上扫过两番,到底还是开口道,“此刻已宵禁了,巡夜兵丁不好打发,就且将人扶我车上罢。让那常随,在后头跟着。”

陈今昭恍惚的感到自己好似铺进了柔软的锦缎中,随后外头马嘶声响,整个人就似在了移动的空间之中。

此刻她虽然脑中依旧昏沉,但多少有了丝意思,此刻还能恍惚意识到,自己此刻应该是在车厢里。她还昏沉的以为,是长庚拉着她回家了。

车厢内,姬寅礼闭眸仰靠着厢壁,有些后悔将人给放进自己的车里。鼻间缠绕的幽淡香气简直勾人夺魄,本来已堪堪压下去的杂念,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锦衣的襟扣再次解开,可这一回,他却仍觉呼吸不畅。

马车过长街时,巡逻兵士见了,就欲上来叫停。

赶车的宫监直接抬手出示令牌,巡逻兵士就赶忙朝两侧避让。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永宁胡同。

胡同狭窄,马车根本无法进出,遂就停在了胡同口。

等长庚搀扶了人下来后,宫监就掉转马头,驾马疾驰而去。

奔腾的马蹄在初秋的深夜异常醒耳,似带着急切,狂乱。

直待那马蹄连带车轮滚动的声响远至再听不见,闭眸靠在长庚身上的陈今昭才睁了眼,眸里全是无措与惶乱。

“少爷,你醒啦!”

长庚惊喜的声音响在耳畔,可她此刻已经听不见了。

她颤手无意识的要去触胸口,可下一刻仿佛被惊着般放下了手。

做梦,对她在做梦。

她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肯定是醉了,否则怎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

陈今昭被长庚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去。

一路上她洗脑似的,一直喃喃着是自己醉了,是出现了幻觉。可胸口处,那抹粗粝摩挲的触感好似还依旧存留着,好似依旧感受那温烫掌心与冰凉扳指同时触过肌肤。饶是只有短短两息,却仿佛烙上般挥之不去。

第48章  

昭明殿,姬寅礼捧着冷水扑面,浑然不顾冰凉的水打湿他的襟口、衣袖,甚至洇湿他胸前的衣襟。殿内伺候的宫人皆将脸垂的更低,唯恐余光扫见主子此刻那狼狈之态。刘顺捧着冰块在旁仔细候着,得了主子示意,就会小心夹上两块冰放入盆中。

姬寅礼双手撑着盆架,阖几分压抑的喘息。

越是逼自己莫思莫想,但马车上的情境就越似生了根,死死扎根在他心底深处,延伸的每根触须都在撩拨他去回味那每一分滋味。

清凉细嫩,让人心荡神驰,魄荡魂摇。

再次捧了凉刺骨的水猛扑面上,可这刚加了冰块的井水能带走他面上的热意,却带不走他心底的燥热。

待昭明殿内寝归于平静时,时间已经是半夜了。

伺候主子就寝后,刘顺细心的将榻边帷幔放好,轻手轻脚的过去吩咐那些宫人们赶紧将打湿的地面收拾好,把衣服抱出去浆洗熨烫,再将内寝的宫灯都熄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刚要悄悄退出去,这时寝榻方向传来了动静。还未等他趋步过去,就见本来垂落的帷幔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他那大敞着衣襟的主子,就那般裸着躯膛寂坐在榻边,沉郁又沉抑。

刘顺在榻边不远不近处候着,虽他没根,但不耽误他能读懂此刻主子那通身的欲求不满之态。

他不由暗下思量,殿下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龙筋虎骨的,总这般憋着也不是回事。若是寻常些的主子倒也好说,他也能按照惯例,直接找些俏丽的宫女进来伺候便是,可是他的主子…

想到这,刘顺的目光更低垂了几分。

不知是不是常年在军中与那些糙老爷们待久了,他这位主子竟左了性了,压根就对那些美娇娘起不了兴。这要让他如何做?总不能这会去寻个俊俏的小太监进来?光是一想他就不由打了个冷颤,即刻否决。要是他真敢这般做,他的这位殿下能当场砍了他脑袋瓜。

左思右想下,他终于想出了个还算折中的主意。

“殿下,不如奴才去召鹿侍讲……进宫议事?”

或许太监的思维就是这般,有时候细腻复杂,有时候又简单粗暴。

在他看来,无论是顾忌也好还是怜惜也罢,既然殿下暂且不欲对那陈探花下手,那口口焚身实在难忍之下,倒也不妨退而求其次另选个人进宫伴驾。既能纾解一番,且那鹿侍讲好歹也与那陈探花齐名,亦不算辱没了殿下的英明。

姬寅礼额角青筋跳动了几下,有那么几瞬,是真想让这个狗奴才脑袋搬家。

刚欲怒叱让其滚出去,可转念一想,他却颔首道,“宣他进宫,另外让他熏上那日的熏香,记得熏重些。”

当被连灌了两碗醒酒汤的鹿衡玉,带着他那满身浓重的异域熏香,发直着两眼半醉半醒的踏进昭明殿时,仍满脑子浆糊,不知自己睡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召进了宫。

榻边坐着的姬寅礼不由抬手揉了揉额角,这香着实熏着他了。但也行之有效,见此人不过刹那,胸中的嫌恶之感翻涌而上,几乎瞬息就压过了之前如何也消不下的欲念。

人一旦清心寡欲起来,便少了躁动,亦能平心静气。

遂此刻对着那诚惶诚恐,忧然惕息的鹿侍讲,他亦愿意给对方两分好脸,挥挥手宽缓道,“去屏风后歇着罢,待酒醒些,替吾草拟两道小诏。”

清早,陈今昭从宿醉中醒来时,就见到榻边的幺娘正执针线缝补着衣服。瞧见是她昨夜穿的那件襕衫,不由就问了句,“衣裳哪处破了?”她这件衣裳是新做不久的,不该这么快就穿破了啊。幺娘缝上最后一针,剪了线,方道,“是襟口崩开了。”

正打着呵欠还有些困意的陈今昭,一下子被惊得一个激灵。

“襟、襟口崩开了?”

“是啊,可能是表兄你昨个吃醉酒乱扯了衣裳,连最上面的襟扣都不知崩哪处去了。

幺娘未曾察觉对方语气的惊疑,仍细声细语的解释说。

陈今昭瞳孔骤缩,双手不由哆嗦的覆上胸口。

是……真的?不是梦?不是醉后的幻觉?

白着脸赶紧抚了抚自己的胸,平坦的,依旧没有发育的迹象。既如此,便不是自己暴露,那岂不是说他.

想起西北那群文官荤素不忌的行径,她不由暗抽口凉气。

不会吧?她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约摸心越惊,越摸脸越白,整个人内心充斥着巨大的荒诞与惶乱感。

“表兄?表兄?”

陈今昭勉强挤出来个笑,“怎么了。”

“表兄快去洗漱用膳罢,莫要耽搁上值的时辰。”

“我……知道了。”

鹿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不显眼的一处角落,鹿衡玉的常随远远见着陈府的骡车过来,就赶紧跳下马车小步跑过去,等陈今昭下了骡车就问了声安。

顺便,也与她传达了鹿衡玉夜半承命赴召入宫的事。

陈今昭本来就心发慌,闻此消息,更觉晴天霹雳。

“深,深夜入宫?没说是召他何事?”

“没呢,夜里府上突然就来了几个宫监,带来了上头口谕,让少爷即刻入宫见驾。”那常随想了想,又道,“对了,上头还特意嘱咐让少爷进宫前熏上香,就是从西域走商那里买的那份异香。来的那宫监叮嘱了好几遍,务必要让少爷多熏些,熏重些。”

陈今昭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僵着步子挪到宣治殿广场前。

至点卯时,整个人还精神恍惚着,差点就被纠察官给点名揪出来。

往翰林院方向走的一路上,她都恍恍惚惚,眼神不时望眼昭明殿方向,担忧惊惧。同样神思不属的还有那沈砚,他亦不时抬眸向昭明殿眺望,清冷的面容闪过担忧。

此时的两人尚不知,他们担忧的方向各有不同。

直待在翰林院见到了精神尚可的鹿衡玉,两人才暗下长松口气。

“我听你家常随说你昨夜奉诏入宫了,没啥事吧?”

陈今昭走到自己位子时,边拿出砚台纸笔来,边装作不经意的随口问,眼神却偷偷瞄着观察他的反应。

鹿衡玉叹气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宣召我入宫草拟两道小诏。”他也不是不疑惑,翰林院不是没有值宿之人,何必这般麻烦的特意出宫去宣召他?总不能,是上头那位殿下格外看重他的文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