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59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平日里,他们与国子监的那群白斩鸡们踢,都不大能踢得过人家,这回对上人高马大的一群西北汉子们,那还不得被对方给死虐?

嗬,还好意思说开门红。

“趁着这几日下值的空挡,一道去蹴场练练罢。”鹿衡玉提议道,多少练练脚力,好歹切磋那日别输得那般难看。

陈今昭只能叹气,“那成,待明个下值,你在宫门口等我,咱俩一道去蹴场。”

京都有数处蹴场,最大的一处是坐落于长街西北角的鸣泉蹴苑。

陈今昭与鹿衡玉两人翌日下值后,就直奔鸣泉蹴苑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罗行舟一行人早就到了,一人脚下一个蹴鞠,正在练着脚法。见他二人到场,其他人倒也知礼,虽满面尴尬但到底上前来打了招呼,表达了番歉意,倒是那罪魁祸首罗行舟,一声不吭不说,还将脸撇过去了。

陈今昭隔空白他一眼,倒也懒得与他计较,在竹筐里寻了个蹴鞠,与鹿衡玉一道走到旁处去了。”这许久未练,我这脚都有些生了。”

“谁说不是。”陈今昭脚尖挑起蹴鞠,侧身腾跃,试着做一式燕归巢,“生疏了,力道已经拿捏不准。”

昔日他们二人闲暇时,就常约着来此蹴鞠。时日久了,竟也各自练出了绝技,陈今昭善使燕归巢,鹿衡玉则精于风摆荷。

可自京中动荡之后,两人忙着保命、适应新朝、应对上官压下的繁冗公务、又马不停蹄得应付着层出不穷的变故,所以有近一年的时间,都未再碰触蹴鞠。

如今乍然踢上脚,可不就生疏了。

正与鹿衡玉说话间,就听见远处有说笑声传来,她抬头闻声望去,就见到一群身穿劲装的人进了蹴苑。被簇拥在中间那人百无聊赖的手颠着蹴鞠,嘴角噙着的笑漫不经心的,似乎察觉有人看来,他略略抬了眼皮朝斜对面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他眸里闪过异彩。

陈今昭也没成想一抬眼就与对方的视线碰个正着。实话说,江莫给她的感觉太过疏狂任诞,她是真的不想与他多打交道,但对方毕竟帮了她,若此刻当真移了目光视他而不见,那未免显得她着实是过河拆桥。

遂只能强扯了抹笑,对他轻微颔首以示招呼。

江莫脚步一转,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身后的那些西北文臣们相互看看,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一道过来。

本来在另外一旁练习脚法的罗行舟等人,见他们乌泱泱的一行人过来,不由都停了动作,不约而同的走到陈今昭两人的身旁或身后,戒备的看向来人。

江莫走到陈今昭的跟前方停了步,带些轻慢的扫了对面一行人,而后就要笑不笑的望着面前披着鸦青色斗篷的人。

“这般巧,又碰面了,陈大人。”

后面的三字他似含在嘴中,拖长的语调让人觉得轻佻又风流。

陈今昭朝他抬袖施礼,“见过江大人。”

江莫嘴角弧度下拉了几许,视线在她虚虚带笑的面容上定过两息,眉目间又露出似嘲似讥的意味,“听闻陈大人也要参加五日后的赛事,那我就在此祝陈大人好运。”

“亦祝江大人好运。”

待江莫带人走远了,鹿衡玉才小声问,“他怎么了,怎么这般阴晴不定?”

陈今昭小声回他一句,“我哪知道,或许他就那般的性子。”

说着她朝周围抬抬手,谢过他们刚才过来给她站场。

有人不好意思道:“说到底,是吾等连累了二位,这等小事是吾等应该做的。”当然,也有人脸皮厚如城墙,连声都不吭的就走远了。

陈今昭朝罗行舟背后瞪去两眼,而后就问他们,“前锋主攻、后锋防守的人手可有定下?还有由谁来守鞠室?”

“都还未定。罗兄说待明个他请个教习师傅过来,到时候看看吾等技巧再分配职司。”

听到这,她不由朝远处对面的方向望了眼,那群人好像也请了个专擅蹴鞠的教习来。此刻那教习正拿着蹴鞠对他们不断比划讲解着什么,没过多时,有一人跃起侧踢,将脚下蹴鞠凌空踢进了鞠室内。

陈今昭垂头丧气的移开眼,再转头一看,就见那周明远慢慢悠悠的踢着蹴鞠,闲庭信步一般,顿觉这一幕看得人好生绝望。

心道,还请什么教习,全都伸腿颓然自弃得了。

现在她唯一庆幸的是公孙桓改了规矩,输的那方不用下跪磕头自扇巴掌,否则她当真是吃了罗行舟的心都有。

一连五日,陈今昭下了值后都会来蹴苑练上一会。

值得一提的是,罗行舟请来的教习师傅对蹴鞠极为擅长,教导他们也实在,独门技艺也肯实打实的教,她都觉得短短几日下来,自身的技巧都精进了不少。

还值得一提的是,这几日点灯熬夜,她总算将治水良策写好折子呈了上去。然后就如上篇治淤之策般,石沉大海,没了音信。

第68章  

休沐这日,盟洗完毕,陈今昭就换上了锦缎红衣。束上腰封后伸展下手臂,踢了踢腿,感觉这身新衣窄而不缚,宽而不拖,还算合身。

“哥,你穿这身真好看。”稚鱼不时围着她转两圈,不时也上手摸下袖子,艳羡道,“你那同年真舍得,十多号人的锦缎衣裳他说送就送,这得花不少银钱罢。”

陈今昭低头看了眼流光溢彩的绸缎料子,质地华美,触感细腻,的确是大手笔。心道这平阳侯府果真财大气粗,不差银钱的

“上回我不是拿回几匹宫缎嘛,等回头让娘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真的吗,哥!”

“假的,骗小金鱼的。”

稚鱼拉着她的袖子来回摇晃,嘻嘻笑,“不管不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哥说过的话,可不准许反悔。我这告诉娘去,让娘明个就给我裁衣!”

说着就欢天喜地的跑开了,刚跑出堂屋,就差点迎面撞上捧着竹帘进来的陈母跟长庚。

陈母横眉瞪眼,稚鱼缩缩脖子赶紧朝旁让让。

“成日不着五六,颠颠的就没个姑娘家样。”

陈母点她两下额头,瞪她一眼后,就继续抱着竹帘进了屋。

“今昭你看看,拿这两块竹帘做隔断可成?”

陈今昭接过来看了下,点头,“可以。到时你们多拿几个软垫厚毯过去,衣裳多穿点,斗篷都戴严实了。虽今个天还算好没风没雪的,但隆冬腊月到底冷得厉害,千万别冻着了。”

想想又不放心嘱咐,“多带几个汤婆子过去。若是在那坐着实在觉着冷,那就赶紧让长庚拉着你们回来,别在那硬撑。”

陈母应下,朝后瞪了眼嘟着嘴的稚鱼,“大冬天的也刹不住她的脚,非吵嚷着要过去瞧热闹。要是真敢冻着了,看我不熬一碗苦药汁子,给她捏着鼻子灌下去。”

稚鱼噘着嘴嘟囔,“哥都说了,他们队里也有家里头人过去看蹴鞠赛的,又不是单单我一个。”

陈今昭忙赶在陈母发火前道,“成日在家里也闷得慌,都出去走动凑个热闹也好。而且,还能我打个士气不是?”

“就是就是,我还要过去给我哥摇旗呐喊呢,是做正事!”

稚鱼挺着身板话说得很骄傲,但陈今昭听得很脸热。

今个她一家子,怕是要亲眼见证她与队友们的一败涂地。

“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过去。”陈今昭接过幺娘递来的抹额,缠在腕骨上几圈,实在是那罗行舟大言不惭的在其上写了魁字,着实让她有些带不出门。

陈母展开斗篷给她披上,不放心嘱咐道,“未上场前你可莫要脱这斗篷,千万注意着别冻着。成日里还得上值,你要是病了,那怎生了得。”说着,又不免唠叨,“你说你那些同僚们也是,什么时候组织赛事不好,怎就偏选在寒冬腊月?”

陈今昭安慰两句,临出门前,叮嘱了声,“咱的看台在南边位置,长庚知道。娘你们先在家烤会火,且收拾一番,待长庚送完我之后,回头让他再驾车拉着你们去蹴苑。”

陈母等人表示知道,让她放心去便是。

众人在蹴苑外聚合。陈今昭还以为她来的算早,怎知下了骡车后才发现,她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你怎么才来。”看见她骡车的那刻,鹿衡玉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不等她站稳就抓了她胳膊往人群出走去,“教习师傅对吾等安排又做了稍许改动,你赶紧过来听听。”

刚靠近人群就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我还是做后锋守卫罢,许久未练,我技艺也多有生疏,做前锋不大适合。”

熟悉的嗓音入耳,似还是记忆中的清冷,却不似从前那般冷冽。陈今昭脚步略停一瞬,而后面色如常的继续上前。

整个皇城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是那天涯海角,同在京中为官,若是有心还是能碰上面的。可自沈砚升迁至詹事府,他们各奔东西至今,彼此竟再未相见。他亦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更未再主动联系他们,疏远之意已不言而喻。

这世间,聚散离合都是常态,有些人的离开是无声无息的,而成年人的体面,则是不会刨根问底。所以,虽不知对方疏远的缘由为何,但陈今昭平静接受这份情谊的疏淡。

又听他致歉的声音传来,“近来詹事府事忙,每每忙至宫里下钥方能出宫。未能与诸位共习蹴鞠,实乃无奈之举,还望诸君见谅。”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又道是湖笔珍贵,劳泊简兄颇费了。

这几日沈砚虽未至蹴场,却让常随特意过来代为表达歉意,并给每人送了份歉礼,是价值不菲的湖笔。

人群中,最数那罗行舟的嗓最响,“泊简兄此言是要折煞吾等!若非吾之过,又岂致泊简兄劳顿至此?我家中还有一套成武年间的文房四宝,回头送给兄做赔礼,望兄万莫推辞!”

这般发自肺腑的恳切言辞,感没感动他的泊简兄她不知,人群外的陈今昭与鹿衡玉,却是听得两目充火,鼻孔冒烟。敢情这位仁兄,觉得他对不住的,只有他泊简兄一人呐。

正唾沫横飞、满脸激动的罗行舟冷不丁被旁边人拐了下胳膊,他不明所以的顺着对方的指向朝外瞅去,在对上人群外两人幽幽的目光刹那,就如被掐了脖子的公鸭,呃呃了两嗓,就没声了。

见到陈今昭他们二人,沈砚眸光微动,朝周围人道了声借过,就挤出了人群,缓步至他们面前。

“今昭,衡玉,别来无恙。”

陈今昭望着来人,心底微微吃惊。印象中沈砚的形象是清冷疏离中有些锐利的,可如今看来,对方似已褪去了气质中的锋锐之感,举手投足间尽显温雅端方。

看来是环境磨砺人成长罢。

心中掠过这般想法的同时,她也笑着回道,“别来无恙,泊简兄。”

不着痕迹的拿脚尖踢了下似要闷声不吭的鹿衡玉。鹿衡玉咳了声,这才勉强寒暄了声。

沈砚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依旧温雅的笑着,“我听说二位在工部、户部各有建树,深得上官重用。得知你们能在官场施展抱负,遂凌云之志,我亦为二位贤弟感到高兴。”

他眸光真挚,话语无不真诚。

陈今昭抿抿唇,而后笑说,“当日我有事耽搁,尚未来得及恭贺泊简兄高升之喜。愿兄日后展宏图于庙堂,步步高升,直入青云。”

沈砚低眸,微微颔首,“与君共勉。”

骏马的嘶鸣声打断几人的交谈,没过多时,几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过来,稳稳停靠在蹴苑外。

为首的那最为奢华的马车上下来一人,披着氅衣,提溜着蹴鞠,倚着檀木车厢,懒懒散散的往人群中打量一圈。很快,其他人也陆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围拢在他周围。

一行人人高马大的西北文臣们,环胸打量着对面普遍偏瘦弱的京中文官们,皆是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江莫勾了勾唇,解了警衣扔给随从,抬抬手招呼了声,就站直身体往蹴苑走去。

“走了,下场准备去。”

“好嘞!”其他人应和着,亦纷纷解了警衣,抛给了各家随从。

一群着墨蓝色劲装的西北文臣,就抛着蹴鞠说笑着,旁若无人般的从陈今昭等人的身前经过。江莫在与陈今昭擦身而过时,眸光不期斜睨而下。

在那张比冬日新雪还要干净几分的嫩生面庞上定过几瞬,他收了眸光,微垂眼尾,走进了蹴苑。

待对方都进了蹴苑,罗行舟等人就看向沈砚。

沈砚看向众人颔首道,“那吾等也进去罢。”

众人无不应是,亦纷纷解了斗篷。

罗行舟提醒道,“抹额都带上,好歹壮壮声势。”

陈今昭解了鸦青色斗篷放在鹿衡玉的马上车,松开缠在腕骨上的抹额时,还在骂那罗行舟不要脸。就算写个勇字也好啊,你偏明目张胆的来个魁字,这般醒目的挂在脑门上,届时要是被人击得一败涂地,他们岂不是要沦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