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91章

作者:卿隐 标签: 女扮男装 朝堂 正剧 群像 古装迷情

“不,殿下,我是求您。”她声音掺杂了些涩意,“只是求您,怜惜我几分,允我有条退路。”

姬寅礼移开了目光,不愿与她的泪眸相触。

为了来日莫须有的可能,那几乎不会发生的可能,却断了名正言顺拥有她的机会。他甘心么,如何能甘心!

他还想看她凤冠霞帔的入他府门,想与她的名字并列在祖宗牌位上,生同衾死同穴,光明正大的成双入对,让世间的人都知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哪怕后世之人亦能从史书的记载中,得知他们夫妻的情深意笃。

“我分你兵权,容你自保。”他用力反握她的手,深吸口气,低眸深深凝视她,“真有那日,你反了我便是,断不让你来日凄凉。”

陈今昭心凉了半截。这是说不通了。

她不会轻信这般的话,兵权今日能给她,来日便能收回。何谈保障。

她亦绝不容忍自己被斩断翅膀,拘于后宅,成为一男子的附属,自此连出入家门都要向人报备。那样的日子,过一日她都嫌多,何谈过十年、二十年、乃至余生!

用力挣脱开他的手。

她撑着他的膝头站起了身,在他隐隐浮现暗怒的神色中,开始站在他面前解腰间的衣带。

“我能给殿下的,会如数奉上。”

姬寅礼一把握住她解衣带的手,额头青筋直跳。

“陈今昭!难道你要此后一直这般,与我无媒苟合?”

“能让殿下欢愉开心,于我而言,方是最重要的。”

在他惊怒失神之际,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他的桎梏,后退两步,转身朝寝榻方向走去。边走,便褪去身上的衣物。

入寝榻之际,她抬手拔下了头上墨玉冠,如瀑的青丝披落下来,披散在那柔美细白的脊背上。

“殿下,我等您过来。”

姬寅礼站在原地,被她的大胆惊到,也被她此举背后的深意刺痛到。同时,也为她破釜沉舟之举,而心生痛惜。

许久,他终于朝寝榻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弯腰拾起了她的衣物。至榻边坐下,将手里衣物放在她的一侧,并抖了被子将她身子盖住。

“陈今昭,你就如此不愿?”

陈今昭睁眸望着他,泪光盈盈,“殿下想要后宅的朝娘,可以有无数个,但在外行走无拘无束的陈今昭,只有一个。殿下扪心自问,您内心真正喜欢的是哪一个?此时您口中唤的,又是哪个?”

姬寅礼缄口不言。

片刻,方叹声问,“想好了吗,不后悔?”

“落子无悔!”

他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痕,沉眸低语,“此生,会背叛我吗?”

“不会!”她回的斩钉截铁,“此生我是殿下的,若背叛您,甘受殿下千刀万剐!”

“记住你的话!跟了我,从身至心,皆不得背叛!陈今昭,我的心会软,但刀不会。”

“殿下放心,我只是殿下的。”

最后重重抚过她鬓角后,他站起了身。

“腊月十八那日,你来昭明殿。”

第97章  

摄政王让礼部停下了筹备大婚等事宜。

这在朝野上下难免引起番轰动,毕竟摄政王的大婚又不是儿戏,前头说筹备,这会突然又取消,个中缘由如何不让人百般猜疑。

好多人暗下揣测,很有可能是新娘子那里出了什么意外,譬如惹怒了阎王,被一刀劈死了云云。但这也只是私底下嘀咕之言,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来说,但皆能感觉到此间事情必是有隐情的。

没见到这几日朝议时,殿内气氛都沉闷闷的,让人隐约感觉似笼了层罩顶阴云。连素来与朝臣们唱反调的御史台几位大臣,近些时日都消停下来,弹劾朝臣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唯一知道其中缘故的陈今昭,近来早朝时也隐没在朝臣中,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能感觉到那位心情的不善,每每上朝经过她面前时,脚步都似踩得极重。而近来她也深居简出,循规蹈矩,不敢惹他的眼,唯恐他心情恶劣之下,赫然撕毁之前与她的约定。

现在她只求能安稳挨到腊月十八她生辰那日。

待那日过后,她觉得一切应就能尘埃落定了。

这日朝议散后,陈今昭在眼见着殿前的四驾马车消失在宣治门后,就赶紧叫住抬步欲走的沈砚。

“泊简兄,因为路途遥远今年又风大雪寒,乡中族老赶不过来,所以我的弱冠之礼就不办了,待来日回乡时再补办。故而我生辰那日就不广邀亲朋赴宴了,泊简兄你莫要多想。”

她叫住他后特意解释道,唯恐他纠结多想,为何她的弱冠礼不邀他前去参礼。

闻言,沈砚的面色明显松缓下来,显然她的担心并非多余,只怕这段时日肯定在纠结此事,想问她又不好开口。

“虽不办礼,但庆你弱冠大喜之礼却少不得。回头我让常随给你送去,提前祝你弱冠大吉。”

他笑着朝她揖礼贺道。

陈今昭也忙抬袖回礼。

今岁的雪特别多,两人不过站在檐下说会话的功夫,天上又开始下起了雪沫子。

陈今昭与沈砚告辞,就撑了青绸伞往回走。

这个时辰,她该回家喝那汤药了。自打与那位将话挑明后,他便没再强硬要求她每日必须去昭明殿用膳,却让她将一包包药让都提回了家,并吩咐她需按时煎服。

她无不一一听从照做。

能向他争取到保留在外行走的身份已经是侥天之幸,她实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来惹他的眼。

大雪纷飞中,两辆马车在长街上碾着积雪相向而行。

向宫门处驶来的那辆马车通体漆成绛紫色,锦缎帘子低垂,随着马车的行驶而摆动,露出里面相对而坐的两道身影。

一人突然揭开帘子,朝外看着刚擦身而过的青篷马车。

“怎么了敏行?”

“没什么,刚见那车夫似有些眼熟。”

公孙桓不在意道,“可能是哪家朝臣家的马车,出宫去办要事了罢。”

江莫点头应是,拢了拢身上的灰色擎衣没再言语。在抵达宫门口,朝两侧宫门守卫出示金牌时,他却不经意似的问了声,“刚出宫的是哪位大人?”

守卫如实回道:“是工部的陈郎中。”

通往永宁胡同的路上,长庚直待驶离了宫门口好一段路程,方挨近车厢的方向,小声道了句,“少爷,刚才好像是公孙府上的马车。”

陈今昭立刻明了,应是公孙桓归京了。

算算时日也该回来了,此番也必是携着回京述职的江莫一道。她听闻江莫在江南立了大功,此番奉诏回朝,必得厚赏。

不过与她干系不大,只嘱咐了声长庚日后见着公孙府的马车远远避着,便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即将就要到了她的弱冠之日,她的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那日该如何度过之上。虽已做好了那夜会发生何事的心理准备,可随着时间渐近,她还是难免会紧张无措,惶乱难安。

公孙桓火急火燎的进了上书房拜见。

他在江南听闻殿下将要大婚的事,真是又惊又喜,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火速收拾好江南官场的残局后,就十万火急的乘船北上。

怎料刚入京,就惊闻殿下的婚事取消了!

据他府上管家所说,具体缘由尚不清楚,只听朝臣们私下里传,大抵是新王妃那边出了变故。或是因意外人突然没了,再或是人跑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不然这些日殿下也不会情绪一直不佳。

上书房里,沉木香的味道弥漫整殿,带着浓郁清苦之气。

“文佑可算回来了!这朝中无你从旁协助,我着实是少一臂膀耳。”姬寅礼推开折子起身相迎,快步近前满面笑容的扶起公孙桓,接着又虚扶起躬身行礼的江莫,“敏行也快起来。从江南递来的折子我看了,你做得很好,着实长进不少。”

公孙桓见他家殿下面色尚好,心也落回了肚里。

“桓也思殿下甚切,无您在上开示,桓也无所适从啊。”

姬寅礼哈哈大笑,携二人往殿内走,“那待会就在上书房留膳,吾等好生叙话一番,也好给文佑你多多'开示'呐。”

“那桓先谢过殿下指点迷津。”

说笑一阵,三人入席。

主从几人许久未见,自有诸多话要讲。席间多是姬寅礼与公孙桓二人叙话,江莫偶尔在旁应答几句,说说笑笑的,整个席间气氛融洽非常。

在即将散席之时,公孙桓寻了个由头将江莫支了出去,而后才委婉的开口询问起其婚事取消一事。

“小事而已。”姬寅礼不甚在意的笑说,面色不改,吃了口酒方道,“她有更好的前程,我且先依她。”

公孙桓张大了嘴,又慢慢合上。

他不免震惊,还真有这么个人,还真有这么回事!

但他怎么提前一点风声都没听闻?

况且殿下回的这又是何话?何叫有更好的前程?

这话如何听都似是应了那些小道传闻,但他见殿下面上神色,却又不似那回事。公孙桓脑中乱如麻,不禁问了句,“那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你日后自会知的。”

公孙桓就不再问了。事关殿下的私事,身为人臣他不好插手,更不好过多细问。诸多疑问也只能按捺在心里。散席后,公孙桓就带着江莫告退离宫。

只是离宫的马车上,多了一人,华圣手。

公孙桓斟了杯茶,递了过去,“殿下贵体如何?我听闻近来殿下情绪不佳,可对身体有碍?”

华圣手慢悠悠喝口热茶,“不碍事。过不了两日,殿下就能身心舒畅了,你啊,就少操那份没用的心。”

公孙桓无奈道:“我也是关心殿下,您老就非得噎我一回。”

华圣手都懒得回他话,干脆将脸撇向了江莫方向。

“你刚才偷也了眼老夫作甚?是不是要随老夫学医去?”

江莫脸色略僵,“没有,就是觉得天寒地冻的,您老何必折腾的出宫?”

华圣手呵了声,拿眼上下打量他,“你这黄鼠狼套我话,我就不告诉你。”

江莫脸青了,公孙桓忙接过话,“您老误会了,敏行就是关心您。毕竟风大雪寒的,您待在宫里头也舒坦,我这府上可能没昭明殿里的地龙烧得暖和。当然,您肯来鄙舍做客,是吾等的荣幸,我跟敏行都高兴着呢。”

华圣手瞥他一眼,“真是与你说不明。”

说完就继续慢悠悠喝茶,再闭口不言。

两日后,到了腊月十八这日。

停了一日的雪又下了起来,如漫天琼花纷纷洒洒,扑落在宫闱的朱墙碧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