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良月初八
珠帘会发亮,很漂亮。
姜月萤很喜欢,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眼神轻轻涣散,又一波醉意翻涌,脚底变得软绵绵,如同踩在棉花上。
无暇顾及心中一点异样,她莞尔接受青色珠帘,转眼倦意昏沉,轻轻打了个哈欠。
醉酒的人做事格外直白,困了就要睡。
她揪掉头上丁零当啷的发簪步摇,望着上面镶嵌的闪亮珠宝,一时出神,宝贝一般收进梳妆奁内放好。
扯掉自己身上繁复的披风,慢慢悠悠脱掉襦裙,中衣,直到身上只剩贴身里衣,仍旧没有停手,似乎有一口气脱干净的趋势。
谢玉庭手指不自觉摩挲身上的玉佩,沉思阿萤的真实身份,一抬头就看见姜月萤正在脱衣,并且身上只剩最后一片薄薄的衣料,这还了得。
他大跨步上前,阻止她继续脱,姜月萤再度委屈起来,觉得眼前的人好坏,什么都不让她做。
“我要睡觉。”她气鼓鼓。
“睡觉可以,不能全脱。”谢玉庭笑着说。
姜月萤跺脚:“凭什么,想脱你也可以,不要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肌肤比我白,比我嫩?”谢玉庭气笑了。
姜月萤忽然顿住,直白的视线对着谢玉庭上下扫视,眼前的男人容颜俊美,皮肤冷白如玉,光滑若瓷,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她诚实承认:“好吧,我不该说你……你也很白嫩。”
“…………”
太子殿下彻底被噎住,什么意思,拿他当豆腐?
在谢玉庭的软硬兼施之下,姜月萤乖乖穿着里衣上榻,钻进被窝里面。
见到小醉鬼终于安静,谢玉庭长舒一口气,熄灭灯烛上床,如往常一般抱过长枕,把枕头隔在两人中间,互相不越雷池。
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听到身旁传来动静,姜月萤突然趴在中间的长枕上,探过半个脑袋,醉醺醺地说:“噫,为什么要放枕头呀……”
“因为我们要分开睡。”
“为什么要分开,我们的床很大,可以容纳四五个人。”
“再叽叽喳喳孤就把你丢下床。”谢玉庭冷笑威胁。
“我不怕,”姜月萤特别硬气,“我会飞。”
“拔秃你的毛。”
姜月萤立马缩脑袋,趴回被窝不再吱声,闭眼之前抱住双臂,生怕睡着以后男人揪她翅膀。
黑夜如墨,月光倾斜,洋洋洒洒照亮绣花屏风,清寂无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充斥室内。
黑暗中,谢玉庭辗转反侧。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太杂乱,他需要好生梳理一番。
本以为身旁的小公主是冒充安宜公主的冒牌货,可她的脸竟是真的,这世上会有一模一样长相的人吗?
谢玉庭险些就要怀疑姜国皇宫里那位是替身了。
直到她的那句“阿萤也是公主”,谢玉庭隐约找到思路,这世上当然有一模一样的人,比如孪生子,有些孪生子连亲生父母都难以分辨二人。
可是姜国只有一位安宜公主,被姜帝如珠似宝宠着长大,从未听说她有什么亲生姐妹。
只看阿萤生满冻疮的手,就知道她这些年定然不好过。
倘若姜帝真的有两个女儿,为何会娇宠一个,忽视另一个?不,不止是忽视,他甚至从未昭告天下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就像是想要彻底抹杀这个人的存在。
谢玉庭百思不得其解,决意明日找人继续在姜国皇宫探查,势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至于这位冒牌的太子妃,虽然不是真的安宜公主,但好歹是位公主,还算是可爱,多留几日也无妨。
折腾一天,谢玉庭疲惫不堪,缓缓阖眼。
忽然,耳畔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音近在咫尺,逐渐逼近。
灼热的呼吸拂面。
谢玉庭猛地睁开双眼,对上一张漂亮娇妩的面孔。姜月萤不知何时从枕头底下钻了过来,做贼似的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被逮到以后微微怔愣,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
虽然周围昏暗一片,但谢玉庭能够看清少女眼底的茫然,显然是酒劲儿还没过去。
谢玉庭干脆没管她,越界就越界,反正不闹腾就行。
闭上眼睛继续睡觉,猝不及防的,他怀里多了一团温软棉花,姜月萤整个人钻进他身前,蜷缩起来。
桂花香气夹杂酒香,迷得人头晕目眩,少女身上只着单薄里衣,光滑如凝脂的手臂搭在他腰侧,用脑袋在他身前刨了一小块地方,枕在胸前睡觉。
如同找到巢穴的小鸟,安心闭眼。
谢玉庭揪住她的耳朵:“谁允许你到我怀里睡觉?”
发丝沾在额前,勾勒凌乱的美感,她懵懵抬眼,小声说:“暖和。”
说完这句,趴在他怀里不动弹了,只留给谢玉庭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真是欠你的。
谢玉庭无可奈何,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入睡,至于怀里的人,他已经劝过了,剩下的后果等某位小公主清醒后自己承担。
烟笼月影,夜风徘徊云间。
大地沉寂,百物安眠。
翌日天明,一道熹微晨光照进南苑卧房,窗棂格子沐浴金光,一只雀儿落在格子上,啁啾鸣叫。
姜月萤从沉睡中醒来,宿醉导致神思困倦,睁开惺忪睡眼,发觉自己的手正搭在结实的腰腹上……这身形轮廓,好像是男人。
她的眼睛陡然睁大,抬头是熟悉的纯白亵衣,衣襟口微微敞开,露出宽阔胸膛,再往上瞧,是男人凸起的喉结以及线条流畅的下颌。
空气霎时凝固,姜月萤的呼吸停止,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
否则怎么会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在谢玉庭怀里?!
姜月萤满脸恍惚,飞速搜刮大脑里关于昨日发生的一切,她记得自己为了宫宴不出丑,偷偷去到欢伯楼锻炼酒量,点了最有名的春花酿,边喝边听说书先生说书。
说书很精彩,酒也越喝越多。
逐渐产生迷糊晕醉的感觉。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好像青戈在跟她说什么。
剩下的一概不记得。
所以她为什么会在谢玉庭的怀里,不是叮嘱青戈把自己打晕带回东宫吗,不对,现在
的确就在东宫。
难道是谢玉庭趁她昏迷,对她做了丧尽天良的事?
越想越有可能,她的脸上布满慌张,急急忙忙检查身上有无痕迹,垂首翻找一圈,肌肤光滑细腻,并未出现可疑的痕迹,身上除了宿醉的疲倦,也没有酸痛感。
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没发生什么。
“小公主,何故惊慌失措?”
慵懒的嗓音入耳,姜月萤倏地一愣,抬头发现谢玉庭正支着脑袋朝她看,眼神揶揄至极。
谢玉庭平常起得早,再加上姜月萤懒得搭理他,故而从未认真观察过对方清晨起床的模样。
现在二人相距不过一掌,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的每一根睫毛。
男人长眉轻挑,桃花眼波光流转,眼尾和两腮残留清晨独有的红晕,本就俊美的面容平添一股风流纵情的风采,更别提他襟口大开,布料褶皱堆叠在侧面,露出大片胸膛,像是故意在勾引人。
姜月萤呼吸瞬间停滞。
纵然她并非好色之徒,也被太子殿下这张迷惑人心的皮囊晃住了心神。
但是,总感觉谢玉庭的眼神不怀好意……
被窝里面,她攥紧自己的手指,满脑子怎么办怎么办,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要骂人?
“谢玉庭,你给本宫解释清楚。”她抬高嗓门,决定先发制人。
谢玉庭笑吟吟,蹙起眉毛:“公主怎么翻脸不认人,明明昨夜非要缠着孤,甩都甩不掉。”
“……”姜月萤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醉酒能干出如此厚脸皮的事,强撑着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会缠着你?”
“不然你会躺在孤的怀里?”
“定然是你趁本宫酒后睡着,故意为之!”
话音落下,谢玉庭忽然躺下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有病似的。
姜月萤一头雾水,睁大眼睛瞪他:“你说话,笑什么笑!”
“小公主,昨日可是孤亲自去欢伯楼把你接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你可没睡着,并且一路缠着我不放,不信你出去问青戈。”
闻言,姜月萤的天塌了。
不可能不可能,姜月萤的身子摇摇欲坠,醉酒后的记忆蒙了一团雾气,越想挥散它,雾气凝集得更紧密,不透一点风。
不论如何回想,脑子里皆是模糊不清的场景,什么都记不起来。
谢玉庭不可能拿可以验证的事反驳她,所以……自己真的干出来缠着谢玉庭不放这种蠢事?
“你、你为何不离我远一点!”姜月萤欲哭无泪。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孤为何要拒绝?”谢玉庭挑眉,端的是风流浪荡,“再说了,我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抱一下不打紧。”
姜月萤彻底蔫儿了。
她从小待在冷宫,由于乳娘的教导,她从不敢轻易跟人接触,所以自认为不是个黏人的性子,不过是醉酒而已,为何会缠住人不放呢?
又忍不住庆幸,还好不是在宫宴之上,否则真是要丢死人了。
羞恼过后,姜月萤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昨夜酩酊大醉,又跟谢玉庭胡闹大半夜,会不会说漏嘴身份秘密?
脸色瞬间苍白,她悄悄觑谢玉庭一眼,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端倪,只见某位太子殿下懒洋洋打哈欠,眼睛一闭躺回榻上,又睡了。
“…………”
看来没有露馅,姜月萤哭笑不得。
她轻轻踢他一脚:“昨夜还发生了什么?”
谢玉庭抱住枕头,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你还学小鸟啾啾叫来着。”
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