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吃元宝
结果到了文德帝这里,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文武百官都给郁闷坏了。
吵来吵去,文德帝连个像样的反应都不给,这个架吵下去还有意思吗?
“不吵了吗?”
文德帝看着安静下来的朝臣,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请陛下定夺。”
朝臣们学乖了,既然吵不出名堂,就让皇上做主吧。
文德帝双手压着桌沿,“真难得啊,终于舍得问一声朕的意见。朕还以为自己就是个胡萝卜章,你们吵出了章程,朕只需要盖个章就成了。至于朕的想法,哪里比得上诸位爱卿的想法重要。”
“陛下恕罪!”
“无罪,无罪。你们不就指着法不责众,将朕当图章一样丢弃一边。”
文德帝极尽刻薄,逼得文武百官跪下来请罪。
文德帝哪里会轻易放过这帮人,一口气讥讽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口渴了才止住了话头。
喝了半碗茶,文德帝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们认为,京城开征游商税,一个月能有多少收入啊?”
百官们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一位老大人颤巍巍站出来说道:“不过一二万两。为了这点子钱,朝廷脸面都不要了,不像话。”
文德帝哈哈一笑,又问户部尚书赵大人,“依你们户部估计,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啊?”
其实户部尚书对游商税也没报多大的希望。
这些天,他一人对战众人,无非是拼着一口气,不能怂,坚决不能让人插手户部政务的信念,才坚持了下来。
他说了一个预估中比较高的数目,“大约五万两。”
其实他的内心,估摸着也就两三万两。
不过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只要是肉,就不容放过。这是户部尚书主管户部这么多年,坚定不移的信念。
文德帝同他老子一样,也是个钻到钱眼里面的人。
谁叫国家穷啊!
修个三大殿,先帝还要他儿媳妇帮忙揽财。
别管一二万两,还是三五万两,一年下来也有几十万两。
这是什么?
这都是钱。
白花花的银子。
缺钱缺疯的文德帝,从一开始就支持开征游商税。
只是他不表态,他先让朝臣们吵翻天,吵到最后就由他来拍板,事情便水到渠成。
可见,文德帝和他老子的执政手段是完全不一样。
先帝用人头滚滚建立起来的帝王威严,压制百官,行乾坤独断之事。
文德帝没那么弑杀,暂时也没先帝那样牛逼的帝王威严,于是他就用水磨功夫,将百官放在磨盘上磨。
以前文武百官,都当文德帝是个混子,无赖,撒泼打滚各种不要脸。
如今他们才知道,过去是他们狭隘了。
文德帝不光不要脸,而且极有耐性。
可以说,历数史书,文德帝这水磨功夫在帝王里面,至少能排进前五。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排前三。
遇到这么个脾性古怪的帝王,百官突然觉着身上冷飕飕,对于未来突然感觉很不妙。
文德帝果断拍板,“既然你们都征求朕的意见,希望朕做主此事。朕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那个,户部,游商税先试行一个月看看效果,有不合适的地方调整调整。一个月后,再来讨论此事。
这期间,谁敢说一句废话,没事找事,浪费朕和朝臣的时间,朕对他绝不客气。”
言下之意,试行期间,谁敢瞎逼逼,文德帝也不介意在菜市口杀几个人,为登基寻个彩头。
别人寻彩头,都是寻那吉利事,吉利话。
做皇帝的都是奇葩,用人头做彩头,全天下独一份。
户部尚下齐声领命。
文武百官也暂时休战。
且等试行一个月后再看效果。
自始至终,户部尚书没提修路的事情。少府家令也没提。
正所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先解决了游商税,看看顾玖所策划的收税制度能不能行得通,再说修路的事情也不迟。
一次性,不能给文武百官太多刺激,当心刺激过头,适得其反。
毕竟人的年龄大了,对新事物的接受度没年轻人那么快。
然而朝堂上站着的人,最年轻的也是三十好几,近四十。
五六十岁,六七十岁比比皆是。
你让这帮人,一下游商税,一下修路,叫他们全盘接受,当心触底反弹,全盘否定。
修路好吗?
好啊!
可也不是人人都赞同修那水泥路。
而且顾玖出面修路,必定会撬动一部分人的利益。
动了人家的利益,人家就得拼命。
就算顾玖是皇子妻,那些人也不会手软。
户部尚书同少府家令都是老持稳重的人,知道要促使一件事,就不能急,得有足够的耐心。
游商税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
数天后,京城街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一大早,小贩赵阿六挑着担子出门叫卖。
赵阿六卖的是大酱和酱醋。
他做这个营生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
原本他是酒楼跑堂的小二,有一次得罪了一位贵人,害得东家赔了好大一笔银子,他就做不成小二了。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那点事情,没两天就传遍了京城餐饮行业。
再想继续干小二,可惜没一家愿意用他。
害得东家赔大笔钱的小二,都不是好小二,是要上行业黑名单的。
眼看着丢了工作,没了收入,婆娘怀着身孕,几个孩子都等着他养活。兄弟姐妹们都穷,接济了一回,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也没脸再次开口求人。
后来,走投无路,只能干起走街串巷叫卖的行当。
大酱和酱醋都是从街坊商铺里拿的货。
七八年下来,好歹是养活了一家人。
只是这叫卖的生意,时好时坏。偶尔倒霉,被衙役抓到衙门大牢关起来,一个月就白干了。
不过那都是老皇历。
如今不同啦!
赵阿六挑着担子来到大街上,一个衙役上前,“竹签。”
赵阿六将昨天的竹签交出来,加上五文钱,换取了一根新的竹签。
衙役将铜钱朝挂在腰间左边的布袋一放,收回昨日的竹签放入右边布袋。
然后拿出一根炭条,小心翼翼在挂在腰间的硬纸上花了一个圈圈。
这些关系到月底的奖金,万万马虎不得。
做完这一切,衙役冲他点点头,“可以了。”
赵阿六小心翼翼收好竹签,沿街叫卖。
遇到衙役查竹签,他便把今儿新领的竹签拿出来。
衙役将腰上挂着的竹签同赵阿六的竹签对比,确定是今天的竹签,没有作假,就挥挥手,放他离开。
赵阿六从早叫卖到下午,然后挑着担子去了南城门外的集市。
一会那些流民工匠就该下工了,这个时候去南城门外集市摆摊刚刚合适。
到了南城门外,将担子往大槐树坝子上一放,总算能歇口气。
有衙役上前,“竹签。”
赵阿六将早上领的竹签拿出来,衙役对照了上面的花色,嗯,确定是今天新领的,已经交过游商税,便将竹签还给了赵阿六。
到此为止,今日便不会有衙役再来查竹签。
一天下来,赵阿六遇到查竹签的人,就不下十个。
每个衙役,都会将他的手中的竹签同腰间挂着的竹签对比,确定交了税,便不会为难他。
如此,除了皇城那边,京城任何一个坊市,任何一条街道,他都可以去叫卖,再不怕被衙役驱赶抓捕。
虽说每天要交五文钱游商税,但是比起一天几十文的赚头,五文钱完全可以接受。
只要衙门以后都这样做,赵阿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咧嘴一笑,好日子离他不远了。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他也能在南城门外买一栋房子。
第二日,赵阿六又重复着昨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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