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甘蓝
公主死前未能瞑目,她躺在马蹄下,双眼含泪,望着的是自己最爱的男子。
蔺郇的马蹄踏过那片草原,没有停留地奔向远方,留给公主的只是一个远去的背影。
至此,宋威才知道,在主子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胜”更为重要。
直到他大手一抬,将姚后母子妥善安置在身边后,宋威仍旧不敢相信一切都这样结束,他老以为主子还存着什么后招要收拾她们母子。
如今虽是喝了酒壮了胆才敢评论一番,但宋威的这番话由心而生,诚恳自然。
姚玉苏不得不被触动三分,她从前未想过的事情也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了。
“来来来,国事勿谈,喝酒喝酒!”郭启仪在一旁插不上话,眼瞧着要冷了场,他便举起了酒杯嚷着喝酒。
宋威何时怕过他,两人肩膀一勾,就这般拼起酒来了。
周麒麟只得举起杯子朝向姚玉苏的方向,无奈的道:“夫人,看来今晚能清醒着的只有你我二人了。”
姚玉苏扬唇一笑,对宋、郭二人的行为表示理解,行伍出身,天生率性而为。
“周大人,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姚玉苏举起酒杯,郑重地道。
“夫人哪里需要我去美言,只不过是带个话儿罢了。”周麒麟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姚玉苏不敢小瞧这位“谋臣”,他能深获蔺郇的信任,又屡屡相助于她,得到了他的好感,足见此人不简单。
这一喝,便是月上柳梢头了。
宋、郭二人脚下的酒坛子密密麻麻,两人却还摇摇晃晃地在划拳喝酒。
姚玉苏也有些微醉了,看着屋外的树叶,总觉得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麒麟酒量稍逊色一些,别看他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了。
“夫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我先带这二人回去了。”周麒麟面色如常地站起来,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砰!”
姚玉苏侧头闭眼,不看都知道摔得不清。
这一摔,周麒麟一时半会儿没能爬起来。
“红杏,快扶一下。”
门前,一个身影出现,却不是红杏。
“陛下?”宋威正对着门口,眯眼看去,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姚玉苏也被吓一跳,都这个时辰了,宫门早已下钥了,他怎么还出来了?
他跨步进来,沉眼一扫。
“尔等耍酒疯耍到慎国公府来了,是嫌自家地盘太小了吗?”他负手站在那里,积威深重,不容小觑。
宋、郭二人瞬间就醒,忙不迭地爬起来,又是请安又是认错。
“还不快回去!”蔺郇黑着脸,轻斥一声。
“是,臣等告退。”宋、郭二人额头沁汗,刚刚喝了十几坛酒没落半滴汗水,现在却是要汗如雨下了。两人一左一右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周麒麟,头不敢回地撒腿跑了。
偌大的屋子,残局一通,除却不敢出声的下人,便只得这两人面面相对了。
“太夫人好手段,不过这点儿时间而已,朕的大学士为你当了说客,朕的左右将军成了你酒席上的座上宾。呵!”数来数去,好像就没他了。
姚玉苏现在头脑不是很清醒,想一想周麒麟都喝成那样儿了,她其实就比周麒麟好一点点。
“陛下非要这般猜测我吗?”
“乃是太夫人的所作所为引人遐想。”蔺郇上前一步,撩开袍子坐在圆桌的上座,双手撑开搭在膝上,环视一通,这席桌着实不差,下酒菜就六七盘,果然是投其所好。
酒意让她浑身热血,神经也比平时松弛了许多。见蔺郇坐下,她也不请自来,坐在他的左手方。
蔺郇看了她一眼,很怀疑她是醉了。
“活着不易,更何况孤儿寡母呢?”姚玉苏轻笑,双颊飞上绯红尤其好看,她半眯着眼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了?想给自己增加点儿份量,不至于日后再落水的时候不再沉得那么快,也是错了?”
蔺郇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说:“看来你确实是醉了,绑着这些重家伙,你只会沉得更快而已。”
姚玉苏像是没听懂,两眼一眯,又像是要睡着了一般。
“呵,舍近求远。”他强制自己偏过头不去看她,看桌看椅看酒杯都好。
“什么?我没听清?”姚玉苏稍稍向前倾身,奈何喝上头了的人重心不稳,一下子就往前栽去。
在她栽倒的路径上,必经之路便是他的怀抱。
蔺郇本来伸出的手也收回了,于她来说,他向来是多管闲事的那一方,现在应该学乖一些才是。
果不其然,她一头栽倒在他的膝上,身子也沉重地下滑。
蔺郇伸手拉住下沉的她,脸色不虞地道:“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你拉我做什么?”她仰头眯眼,倒打一耙。
得,又多管闲事一回。
“好,你下去吧。”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手一松一甩,她“噗通”一声,犹如石子儿沉入了湖底,她摔落在地板上。
“嘶——”她呼痛起来。
蔺郇居高临下地瞥她:“太夫人不是一向喜欢不假于他人之手吗?倒是起来啊。”
这一摔,痛觉摔醒了她的神经。
她听着这讽刺的话倒是真的争气地爬了起来,虽然爬起来的过程有失风范,但还是凭自己的力量坐回去了。
“陛下说的没错,我一向骨头硬,不喜欢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姚玉苏抬起头,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坦然地面对他,“虽然不比陛下高瞻远瞩、筹谋得当,但能走到今天,我确实靠的是自己。”
她不是攀附大树而生的柔花,她是那大树旁边站着的翠柏,任尔东西南北,她都凭借自己的力量稳稳地立在这世上。
蔺郇看着她被激怒到强自镇定的面容,思索自己是否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
“玉苏儿……”他忽然叫起了为数不多人所知的小名。
她两只胳膊一阵发麻,后背也冒起来冷汗。
“不要这样叫我!”她闭上眼,浑身都快打摆子了。
蔺郇轻笑了一声,翻起旧账来:“只许你在信里叫我泽愚,却不准我叫你玉苏儿,这又是哪家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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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搬家
十三四岁的少女时期, 有人这般叫她,她还能坦然回应。如今已是千帆过尽的孩子娘了, 再听这样的称呼,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她除了浑身一颤耳朵发麻便只剩下恶心了。“陛下请回吧, 时辰不早了。”她撑着桌面站起来,身子略微晃荡了两下。
蔺郇瞧她:“你我之间, 便没有话可说了吗?”
“当然能说。朝堂上可说、人前可说白天可说,唯独此刻……不能。”她一手撑着桌面一手自然垂落,双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 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酒后的放纵失态。无论何时, 只要她有一丝清醒尚存,她都是礼貌克制的。
“有时候朕真想把你这张虚伪的面皮给撕下来。”蔺郇嘴角一扯,起身与她相对, “你莫要以为朕想要在你身上占什么便宜,这天下女子朕尽可挑选,何必要费心在你身上。”
见他似乎发怒了,姚玉苏不惧反笑, 扬起唇看向他:“是吗?那陛下此时又是在做什么?难道是怕我带着儿子撺掇你的心腹大臣谋逆,所以亲自来察看一番吗?”
她笑, 蔺郇也笑, 只是这笑容一张比一张冷。
“这把椅子坐得有多寂寥,朕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能懂,看来还是朕错了。”蔺郇自嘲一笑, 长腿一抬,绕过她往门外走去。
姚玉苏一向反应敏捷,这次也呆立了一瞬。
所以,不是要对她做什么?
“陛下?”还没等自己想清楚,她的行动却先于思维,迅速转过身喊住了他。
蔺郇背对着她停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道:“朕确实对夫人生出过别样的心思,但那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朕与夫人的过往旁人猜测的都不作数,只有我二人才知道。朕现在所经历过的,以往夫人也经历过,朕只想找一处可以随意畅聊的地方,难道这也有引起夫人的猜忌吗?”
“之前失礼的地方是朕不对,朕向夫人道歉。从今以后朕不会再像这般来叨扰夫人了……”他半侧身,用幽深的眸子盯着姚玉苏的脸,道,“夫人与玄宝安心过日子吧。”
他不会像这般冒然来访,让她以为他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也不会因为不再热络联系而对她们母子心生不满,以至报复。
这就是他想说的。
说完了,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丝毫没有迟疑。
见他高大的背影融于夜色,姚玉苏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倚着门槛,心下空落落的。
话一旦说明,误会自然消散,可那不知为何,她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
她这才慢慢回想,自相识以来,他看向她的目光从来都是隐忍克制的。她数次将生死交付于他手上,可他从未有一次欺负了她,仗着手中的大权逼迫她们母子。
她慢慢地往屋内走去,脑海里渐渐清明了起来。他没有任何理由要玩亵她,如果有,她和玄宝不会体面地走出那座深宫。
“主子?”红枣适时地出现,搀扶着她往里面走去。
“红枣,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失魂落魄,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疑神疑鬼坏了事儿。
红枣什么都明白,但她从来都是安静地守在姚玉苏的身旁。
“主子没错,你与陛下身份特殊,男女始终有别。陛下想要的对坐闲谈,于别人是好事,可对主子来说却是负担和危险。”红枣扶着她,声音温柔,见地却不凡。
她是蔺辉的妻子,是大陈最后一位皇后,她的选择不仅代表了她个人。
姚玉苏像是醉了,她双眼一闭,将身体倚靠在了红枣的肩膀上。她累了,想要好好休息。
……
桑山皇庄是一处极好的地方,虽无大亩良田,但倚靠着桑山一年四季也有不少进项。庄子里除了打理庄务的下人再无其他人打扰,姚玉苏要来的这处院落虽没有慎国公府大气,却小得恰到好处,且处处是风景。
闲庭院落,花草繁盛,一切都是以自然不受拘束的姿态在生长。
庄子里的管家前来拜见,介绍完庄子的情况后,特地提醒了她们:“后院的亭子前几个月被大风刮破了房顶,至今还没有修缮,请夫人和小公爷勿要在亭子周围去,以免落瓦伤人。”
本以为这样残破的院子眼前的贵人是瞧不上的,没想到她点点头,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路从宫城到慎国公府,再到这座小巧随性的院落,居住的环境曾断崖式下跌,可生活的态度却一次比一次积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