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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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威封为安亲王以来,宋太傅在朝中的势力极速扩张,作为安亲王的养父和陛下的恩师,他的地位一时超过内阁,隐隐有大首辅之势。
宋威察觉到父亲的前后变化,私下提了两三次,却丝毫不见宋普收敛,今日在朝中更是因为军改的时候和姚国公直接对立了起来。众所周知,姚国公是奉了皇命在推行新的军政制度,宋太傅反对他不就是反对陛下的新政吗?
“父亲,你这样会让陛下难做的。”下朝后,宋威特地留到最后等到了和人交谈的宋普,待四下无人后他再一次劝诫宋普。
宋太傅笑着看向儿子,见他挺拔玉立,魁梧有形,论相貌气质都远超于同龄人,他心里自然得意。此时听宋威这样说他也并未生气,而是道:“你懂什么,别瞎掺和。”
宋威见他果真没有把自己的意见听进去,不免有些恼了,道:“父亲最近颇有些狂悖,儿子不知道是何种缘故!陛下推行的军改乃是在蜀地的时候就多番试验过的,乃是陛下一大心愿,父亲又不是不知道。”
宋太傅见他越说越过分,垮下了脸,道:“越来越没规矩了!人人都敬你是安亲王,莫不是你也飘飘欲仙了?竟然敢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宋威道:“父亲莫要生气,儿子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在朝中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是同僚,我有劝谏父亲的立场。在私下咱们是父子,我就更不能看着你和陛下作对,否则岂不是枉为人子。”
宋普很想一巴掌打醒这个糊涂蛋,让他知道站在哪边才是正确的。但宫城之中动手便是藐视陛下,他还没有到能将蔺郇撇开不顾的地步,所以只能冷冷地瞪着宋威。
“安亲王请留步,陛下请你到书房一叙。”苏志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扬声说道。
宋威立刻收了脸色,对着宋普拱拱手,告辞离开。
蔺郇找他也不为旁的事儿,就是想为宋威重新择一门婚事,想听听他的想法。
“臣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请陛下转告太后,莫要为臣的婚事操心了。”
这样的话很有几分不近人情,换个人估计就得罪太后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在他这里已经成为负担。
蔺郇道:“朕也是这个意思,前一桩婚就结得不愉快,再匆忙来第二次保不齐再出什么岔子,还是等等罢。”
“还是陛下心疼臣。”宋威由衷地道。
别看宋普没有说出口,但其实宋威已经知道他在私下物色人选了,就等着他成第二次亲。
“说实话,臣已经成了这京城的笑话了,不提还好,若是再来一次不就是让众人再笑话臣一回吗?臣脸皮薄,禁不住这样来来回回的议论。”宋威叹气道。
蔺郇曲手指扣桌:“哎,醒醒,大丈夫哪里能整天陷在这些流言蜚语里面,朕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早已独自出征南羌了。”
宋威羞愧低头:“陛下说的是。”
“你也别垂头丧气,论带兵打仗你还是有天赋的,朕信得过你。”蔺郇打了一巴掌又赶紧喂上一颗甜枣。
宋威不笨,大多时候还挺机灵的,立马仰着头问道:“陛下可是要派臣去出征?”
蔺郇从桌子上抽出一本奏折递出,刘德江捧过,走下台阶递给宋威。
“羌人又在作乱了?”宋威皱眉,疑惑道,“这是挨打没挨够的意思?”
蔺郇笑道:“朕方才说了,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朕已经将南羌人打回了老巢了,你可有这样的信心?”
“当然!”宋威从奏折中抬头,果断地道。他自能提枪开始便跟着蔺郇出战,这么多年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料理区区羌人,简直是不在话下。
为免蔺郇改了主意,宋威赶紧道:“陛下,羌人是被咱们打怕了的,有陛下的余威在,臣只需要三万人,再请边境守军配合,一定能再次将羌人赶回老巢去!”
“朕相信你。”蔺辉不会改主意,这是他早已打算好了的。
羌人并不如北狄那般难缠,让宋威独自领兵练手,是对他最好的锻炼,机会难得。
宋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下子就从低迷的情绪中跳脱了出来,仿佛前方就是霞光万丈。
蔺郇由衷的道:“你真的很像朕,说起带兵打仗便生龙活虎。”
宋威笑得咧嘴,后槽牙都不矜持地露了出来。
“对了,此事保密,朕还要安排一番,你切勿泄露消息。”蔺郇嘱托道。
宋威无不应允,他已经在京城憋了两年了,再不去战场上活动一下他恐怕真以为自己跟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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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郇说宋威保密,他自然是不会说的,可早有耳报神将此事给太后通风报信了。
这还了得!太后自然是一百个不许。
“安亲王虽立功无数,可都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的,怎么能独自领兵?羌人多么凶残啊,当年陛下为收拾他们可是受了不少的伤,有一回都差点儿把命留在草原上了。”桑枝忧心忡忡地道。
冯太后不言不语,但脸色阴沉得像是要下雨的天儿。
桑枝再往上头添上一把火,道:“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安亲王年纪轻轻的,怎么着也该陪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啊,否则到了要紧的关头连个一起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送吗?”
此言一出,太后立马坐不住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太后一拍扶手站了起来,语气凌厉地道,“皇帝这是要干什么,排除异己吗!”
桑枝惊呼:“太后,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他敢这样打算盘还不让哀家说了?这摆明就是他怕安亲王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想出来这样一招借刀杀人的好计谋啊!”太后冷笑,肩膀颤动,显然是怒不可遏。
“陛下不像是那般小心眼儿的人呢……”
“你懂什么?安亲王已经危及到他屁股下的龙椅了,他还能安坐如初吗?”
桑枝惊讶瞪眼:“那、那咱们要不要求陛下回心转意啊?”
冯太后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做的决定没有够分量的理由绝不会收回,何况他已经对宋威有所防备,她这样去求他不就是暴露了与宋威之间的关系吗?
“去,准备一下,哀家要出一趟宫。”冯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脊梁。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们必须要拿主意了。
“是,奴婢这就去。”桑枝并不感到惊讶,转头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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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蔺郇溜达着到了寿仙宫,本想与太后闲话片刻,却得知她老人家今日身体不适,早已歇下了。
“如此,朕就不打扰母后了。”
红墙青砖,蔺郇原路折返。
“陛下果然算无遗策。”苏志喜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蔺郇背着手缓缓地往前走,脸上带着局势尽在掌控中的微笑。
苏志喜一向是佩服自家主子的,他想要算计的人,还没有不中计的,包括皇庄那位。
“你瞅瞅,前面是谁?”蔺郇眯眼往对面看去。
主仆二人的面前,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背立,落日余晖,只有她窈窕婀娜的身影。
“主子,是喜嫔娘娘。”苏志喜看清了人回禀道。
喜嫔,太后看中的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张植之女,初入宫便被封为嫔,如今后劲乏力,混得不如从前的崔贵人如今的怜嫔娘娘更风生水起了。
第58章 直问
这后宫, 通常是皇帝前脚一出乾元宫的门,后头沿路就有耳报神将他盯着, 走哪条路去哪个宫,留点儿心自然能清楚。寿仙宫离喜嫔的住所近, 她此时出现在这条路上也不算突兀。
蔺郇唇角一勾,递了给眼神给苏志喜。
“咳!”苏志喜了然, 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喜嫔娘娘?”
喜嫔早已知道人就在她身后,可听见这声儿还是被吓了一跳,早先的勇气散得一干二净。
“臣妾参加陛下,不知陛下驾临,失礼之处望陛下恕罪。”喜嫔回头匆忙下跪, 连带着宫人也忙不迭地扑通跪下。
蔺郇搓了搓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心里道:不知前面的皇帝如何看后宫的女人的, 他倒是觉得这些招数蠢得没眼看。那种路上偶遇皇帝然后结成一段良缘的故事到底是如何出来的?为何他看自己这宫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扎眼。
如此, 他不仅想到自己心目中最聪明的女人。若是她用这些招数,该是何等模样呢?
红墙黄瓦,深巷之处, 佳人亭亭玉立,回眸一笑, 六宫失色。
“陛下?”苏志喜在旁边小声提醒。
蔺郇收回遐想, 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女人身上, 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一遍, 很可惜, 没有半点吸引他的。
“嗯,起吧。”他继续往前走,没有停留的意思。
眼看着陛下就要离开了,喜嫔的宫女用手指戳了戳主子的背,示意她别忘了自己的初衷。
“陛下!”
蔺郇闻声,驻足回头,脾气颇好的问:“喜嫔可还有事?”
“陛下,臣妾宫里泡了今春的龙井,品相甚佳,想邀陛下品鉴一二。”喜嫔双手拽住衣摆,提起一口气,努力将这句话说得平稳又自然。
蔺郇点点头道:“爱妃有心了,只是这龙井以现泡为佳,想必现在茶香都散得差不多了,朕还是改天再来品鉴吧。”
说完,他大步迈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臣妾恭送陛下……”
待蔺郇走远,宫女扶起喜嫔,道:“娘娘莫要气馁,陛下政务繁忙,他不应娘娘的约也是回乾元宫批折子去。”
喜嫔脸蛋儿涨红,咬紧了嘴唇。她也曾是家里的娇娇女,父亲虽不是权臣,也是握有实权之人,京城的男儿虽不能任由她挑选,但好歹总能轻易挑到一个喜欢她的男子。一朝入宫,她便只有在这深宫中苦苦守候,好不容易等来了人,他却是匆匆离去,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委屈漫上心头,喜嫔哭着跑走。
而始作俑者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无礼之处,反而是想到他似乎有段日子没有去皇庄了。
“苏志喜,朕要出宫。”他走到半路,突发兴致。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苏志喜一边应着一边想到从没有无情的男人,只有用错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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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落日彻底消失在山的那一头,姚玉苏也检查完了玄宝今日的功课。
“我明日和你一起去学堂,可好?”姚玉苏抬头问道。
玄宝双脚悬空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两侧的扶手,道:“母亲可是想去见一见师娘?”
果真是一只机灵鬼。
姚玉苏也不否认:“总是听你提起她,我难道不该对她好奇吗?”
“可母亲见了或许会觉得师娘是离经叛道之人,她与母亲可不同。”玄宝皱眉。
“怎么会这样说?”姚玉苏惊讶地问道。
玄宝有理有据地说道:“师娘颇有些不务正业,她既不会操持家务也不会灶台之事,倒是很精通旁的,比如种地叉鱼之类的。”
“这算什么不务正业?也没有人规定女子必须得会操持家务和精通厨艺啊。”姚玉苏笑着道。
玄宝却摆出了理论依据,道:“可母亲书房里有不少的讲女德的书,上面便是这样要求女子的。师娘做饭难吃,照顾先生也是半吊子,有时候还要师兄他们给先生煮粥弄汤。”
姚玉苏高高挑起眉毛,心想眼前倒是一个教育玄宝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