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庄丞相以前不想她卷进这些皇族中,庄夫人也是同意的。进宫便意味着如履薄冰,不得放松,庄家出了位太子妃自然是好事,她也放心庄怀菁,但宫中的事情到底不好说。
庄怀菁宽慰她回道:“我知道的。”
庄夫人实在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庄怀菁都要出嫁了,她低声道:“太子不好女色,但他也没近过男色,这点你不用担心。唯有一点,若他不歇在你房中,你也不要忧虑,伤了身子。”
她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庄怀菁说,一开闸便停不下来。庄怀菁没觉着烦,应她之后又笑着说:“母亲还不放心我吗?”
庄家落魄之时只有她一个人扛,做起当家主母,自然容易上手。
旁的世家也知道庄家的情况,想来想去,发觉京城的诸多贵女中,当真也只有她最合适这个位置。
聪慧有加,进退得当,太子那种说一不二的性子,有了她,说不定还可以劝劝。
……
秋雨阵阵,落叶随风飘零,吹来的凉风让人多加了几件衣裳,庄丞相腿疼得厉害,躺回去歇息了。
庄怀菁穿件月白襦裙,里面带了点绒,舒服贴身。她坐在房里绣庄夫人说的喜帕,指尖捏着针,轻轻穿过布料,又用榴齿轻咬,结了线后,又收回去。
一条帕子不难绣,庄怀菁以前不太绣这些,但作为女子,自然是学过一段时日。她随后把东西放在罗汉床的小几上,轻轻揉了揉腰,扶着小几站起来,要出去走一走。
归筑抬手掀开珠帘,拿把油纸伞随她出去,她说道:“奴婢听出府的小厮说,魏公公的案子快要结了,闹得好厉害,牵扯进来的人好多,还有些是您去求过的人,活该。要是他们救了相爷,您也就不会派人去查那些东西。”
庄怀菁摇头,除了太子,谁也救不了庄丞相。私藏梁王亲子的事是真,就算推翻了那些证据,也还有个即将回京的敦亲王。
她轻轻开口道:“那些大人手上不干净是他们的事,我们管不着。”
回廊曲折,剔透的雨滴从屋瓦上落下来,连成一条长直的线,庄怀菁受过那样的委屈,归筑这个做丫鬟的自然是看不惯那些人。
她不想说,归筑便转了话题道:“敦亲王那事也麻烦,听说他出去查东西,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回来的路上被二皇子的人拦截,差点连命都没了,敦亲王现在正想要皇上给个公道。”
庄怀菁拢了拢外衫,心中确实有些对不住二皇子,庄丞相要她少与皇宫的人接触,她便一直避着他。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被皇帝指了婚。
庄怀菁开口道:“日后勿要再说这些事。”
这些现下最热门的事,不止是她,连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归筑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她拿着油纸伞,应了声是。
秋雨滴答落下,前面走廊走过来一穿黑衣的硬朗男人,几个小厮满头是汗地在他旁边说话,又伸手拦他,被他皱眉说了几句话后又忙收回手。
庄怀菁微微一愣,停了步子。
“二皇子?”
程常宣也见了她,他走过来,小厮跟在他后面,拦都拦不快。
他咳了一声,身体站得直,手背在身后,说道:“有些事想找庄相爷问问,没想到迷了路,真是好巧,好巧。”
庄怀菁皱眉,下意识退了一步问:“你怎么会在这?”
雨还在下,密密麻麻。程常宣拧了眉问:“这儿来不得吗?没人同我说。”
归筑站在庄怀菁前面,行礼道:“这是相府女眷住的地方。”
小厮也连忙说:“奴才说了好几遍,是二皇子他执意不听,还说要砍奴才们的手。”
程常宣恍然大悟样,摸头一笑,歉疚说道:“是我的错,我没听清。”
庄怀菁沉默片刻,看着他干净的眼睛,又垂眸道:“今日雨势连绵,父亲身体有疾,应当起不来。二皇子改日再过来吧。”
她朝二皇子行了个礼,往回走,程常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笑意慢慢降了下来,他开口问她:“敦亲王的事,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他知道不可能是庄怀菁做的,但和她脱不了干系。
庄怀菁的脚步一顿,心中有稍许疑惑,大理寺的人查出是二皇子做的,虽无直接证据,但他府上的人在那天出京,也算间接证明了,他怎么还问这种话?
她转过头问:“二皇子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程常宣突然摸着鼻子笑了笑,“听人说今年秋赏你也去,注意安全,别往人少的地方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很晚,不用等
第41章
程常宣突如其来闯进庄家本就无礼, 见她转身要走, 就说了那句话, 之后又闭了嘴, 什么都没再多说。
凉亭外的风夹着雨, 落在叶片上, 又顺着脉络往滴落。
他时常随军出征,长得高大, 黑衣更显气势凌冽, 但庄怀菁没旁人那种感觉, 程常宣在她面前摆不起气势。
就好比刚才, 他在她面前永远凶不起来。
程常宣到了旁侧的凉亭,在等相府的人把庄丞相找来,看他的样子,是不等到人不罢休。
他是一个手中有权势的皇子, 小厮得罪不起,焦头烂额, 想了半天后, 还是决定去把庄怀菁找来。
京中人都知道庄丞相的病,一般都不会挑着下雨天过来, 因为他实在起不了床。
小厮找了过来, 庄怀菁没有办法, 中途又折了回来,让归筑去吩咐小厮,不得把事情说出去。
程常宣不想难为她, 他坐在石凳上,没打算走,只是想见庄丞相。
庄怀菁过来,她站在回廊口,说他一句:“二皇子找父亲做什么?”
“……你父亲为了保命,好算计,我那时候不知道敦亲王在哪。”他良久后才说,“定是他和太子达成了协议,所以太子才允了你。”
敦亲王辈分大他一辈,说起话来却是不一般的气人,偏偏太子还在一旁冷淡着脸,看他笑话,当真以为他没脾性一般。
庄月一事是汪御史酒后同他所说,汪御史酒醒后那般惊怕,不可能作假。庄家连保全都难,为什么到了太子手里,却成了最无辜的?
再说父皇早早便知他的心意,怎么可能把庄怀菁许配给不怎么熟络的太子?
如果没有庄丞相的手脚,他不信。
既然想和他拼个一二,那便看谁的命足够长。
庄怀菁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多谢二皇子,你不用待我这样好。”
要保庄丞相的人是她。
程常宣却没再说话,他性子犟,认定了庄怀菁,从没打算放手。皇帝从小告诉就告诉他,他有一个哥哥,太子那位置是他的,程常宣认了。
他不与太子争皇位,却也不想白受太子的污蔑。
她低低叹了一声气,轻声道:“二皇子,何必呢?”
别说她现在已经有皇帝的赐婚,就算没有,她的身子也已经被另一个男人占了。即便他不知道,他们也已经不可能。
二皇子抬头看了她许久,她真不想让他留在这,他抿着嘴站起身来道:“我可以不找庄相爷,但他做过什么,他自己最清楚。”
庄怀菁是他的长女,相府里的人谁都没她好,庄丞相倒是厉害,直接拿庄怀菁做筹码。说不定就是他联合太子和敦亲王,想要陷害他。
“二皇子慎言,”庄怀菁皱眉道,“庄家死里逃生,并不想因无证的话再入冤狱。”
他和她擦肩而过,低沉着声音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们这些皇子有牵扯,没关系,我会杀了他。”
他这话带着肃然的杀气,庄怀菁眼睛微微打了一些,等转过头时,他已经大步迈出很远。
庄怀菁顿在原地,又让人立即去追他。二皇子的语气,是认真的。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小厮拦不住,二皇子闯相府的事虽然没传出去,但庄丞相和庄夫人都知道。
他从前就经常来庄府做客,但往日都是拘谨有礼,少有会直接闯进来的不当举动。
庄夫人问庄怀菁发生了什么,庄怀菁只是轻咬嘴唇,摇头道:“他想见父亲,我劝了劝,说父亲起不来,他就走了。”
她藏在袖口底下的手在微微颤抖,程常宣的话称得上大逆不道,如果传出去,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太子眼里是容不了沙子的,但二皇子的性情同样较真。
庄怀菁只觉得头疼,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会在皇帝面前提起她。如果没有这个赐婚,庄家或许已经在准备去豫州,哪里会多出这些麻烦事?
最稳妥的法子本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终究与她无关。
但二皇子对她有心思的事京城皆知,就连敦亲王一事没什么太大的证据旁人都说是他做的,太子若死在二皇子手中,到时传的消息,岂非是觊觎皇嫂?
届时不仅是二皇子的名声,连带她还有庄家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
庄怀菁再次觉得难以处理,没敢派人和太子通传,只让小厮偷偷跑去二皇子,和他说三思而后行,不可莽撞。
二皇子倒好,没什么表态,只是剪了府里的西南花,让小厮快些带回去,免得花谢了。
……
时间过去好几天,庄怀菁依旧没得到二皇子的回复,她派去的人都不是府上小厮,也没人怀疑过。
张御医又来了一次,开了一剂药方,让庄丞相再服用些时日。
他仔细看一眼庄怀菁,见她面色白里透红,说她的气色变好了许多,不过还得继续再补补。
庄怀菁微微点了点头,她从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虽说二皇子说的话让她悬着颗心,但她每晚睡之前都会喝碗安神的药,一睡便沉睡整整一夜,气色自然会好起来。
她只是觉着药的味道有些熟悉,不过因这药甜了许多,她便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
张御医给她把了一脉,皱了眉,随后告诉她:“我是大夫,只管治病,其余的事与我无关。你从前喝到药对旁人或许无事,但你却不行,寒邪入侵对女子的身子最为不好,每日喝的安神药不能停,往后饮食也得往暖身子的吃。”
他的话说得突然,让庄怀菁惊了惊,她知道有些后果,但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庄怀菁身子自小不太好,到大了才慢慢好起来,时间过得久了,也就没再在意。
归筑有些担心,替她应下说:“奴婢日后会多加注意,吩咐厨房做些补的。”
张御医摸着胡子,点头之后,又叹了口气。
庄怀菁凝眉问道:“是落下病根了吗?”
张御医摇了摇头。
他医术了得,又是太子推过来给庄丞相治病的,庄怀菁没怀疑过他会骗她。这种事也猜疑不起来,说到底不过是喝药补补身子而已。
女子如若要有孕,喝过避子汤总不好,清清身子的寒气是必须的。安神药中加上那些东西,安睡过一夜之后,腹部便会暖上许多。
张御医把话藏心里,没说出来。他一把年纪,经历过的风雨不少,懂得缄口如瓶这几个字怎么写。
太子避退下人,说庄怀菁喝过避子汤药时,张御医震惊了许久。
他语气淡淡,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着实不像他的性子。
庄家这位小姐当初有多得太子宠爱,只要见过便知道,如今变化这么多,张御医完全不知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张御医了解太子的偏占欲,要是真出了事,他不可能这么平心静气,太子不是能忍的。张御医稍转念头,就立即猜到庄怀菁喝药的理由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