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 第127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便是人性。

  范翕冷笑一声。他丝毫不介意别人觉得自己冷血,觉得自己冷酷。他拿下这将军,自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他只要人留一口气就行,打斗途中,他自是借用敌人的手,百般折磨敌军人——

  他们带走了他的母亲,他自然不会对他们心软!

  范翕连拖带拽,将此人当做破抹布一般甩来甩去,此将军被他拖到窗口时,已经鼻青眼肿、满面血污了。身后箭只追着他们,范翕带着人,从窗口向下纵去,跃入下方的打斗中——

  范翕与泉安汇合了。

  范翕见四方敌人向他们涌来,再战于他们已不利。他当机立断:“走!”

  泉安抹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是。”

  这不到百人沿着一个方向,冲破敌军的包围撤退。飞鸾的尸体与一群军人的尸体混在一起,在雨水中被血冲刷得面目全非。泉安手中持器,与人一道为公子开路。他回头,看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飞鸾。但只看了那一眼,他便放弃了。

  只是朦朦胧胧中他想到,是否奴的命,就如飞鸾这般?

  凡事冲在主君前面,死,也要死在主君前面。

  ——

  “咚咚咚”的鼓声停了。

  虞夫人坐在黑暗中,浑身被绑,无法动弹。她被关在黑暗中,却不惊恐,也不如疯婆子一般大吼大叫。她被关了一日一夜,仍安安静静的,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但鼓声在天地间响起后,过了一会儿,一位将军气急败坏地开了门,举着火把进入了关着虞夫人的室内。陡然的光亮,让虞夫人不适地闭了闭目。那将军被她的沉静美色惊了一下,火气小了一些,却仍冲到虞夫人面前。

  他厉声问:“那鼓声是什么意思?是否是公子翕在给你传讯?”

  虞夫人淡声:“我不知道。”

  将军抬起手就要箍她一巴掌,但在她睁开眼后向他淡淡看来一眼时,将军又犹豫了。他放下了手,冷笑:“夫人,我等敬你,不愿伤你,也盼你多配合些。你若非要吃苦头,我也没法子。”

  虞夫人不言不语。

  她素来如此冷清清,沉默寡言。昔日连周天子都经常被她这样的反应刺激得暴跳如雷,其他人又能拿她有什么法子?

  这将军在美人面前不想说太多脏话,却仍骂骂咧咧了一刻钟。然不管他怎么骂,不管他怎么逼迫,虞夫人都不说话,也不生气。他用恶毒的语言羞辱虞夫人,用阴暗的揣测攻击虞夫人……虞夫人依然不吭气。

  将军气急,阴毒地笑:“原来是个木头美人。难怪天子当日将夫人囚禁,想来是夫人不够知情识趣,不懂如何服侍男人吧?”

  他提起“周天子”,却看虞夫人依然没反应。将军拿她没办法了,只好再次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而虞夫人坐在黑暗中,睁眼望着虚空出神。

  范翕的那鼓声,是让她放心,说他会救她的。

  然而……虞夫人满心忧忡。她并不愿被救,并不愿自己成为牵制任何人的工具。她只想让范翕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平平安安的……

  虞夫人闭目,喃声:“翕儿……”

  她独活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范翕。她的生死,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希望他能扛过去,不要太在意她。

  希望那个玉女,能够劝范翕离开这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实在不愿因为自己,范翕留下!

  还有、还有……她也希望范宏不要来救她。他自去做他的冷血君王,他千万不要为她打破原则……她希望范宏和范翕这对父子,薄情如世间所有男子。

  ——

  范翕和泉安一行人重新躲回了山谷林木中。

  敌军自然知道他们躲在这里,敌军也在不断地梭巡。他们在林中躲躲藏藏,与敌军不断遭遇,但到底还活着。

  重新躲回来,再一次捡了条命,所有人的精神稍微松懈一些。他们进入了一个之前山中野兽所居的洞穴,范翕阴沉着脸,进去后就将自己一路扣押着的敌军将军交给了泉安,让他带人去审问。

  为防止敌军发现,他们并不敢点灯火。

  范翕一路走,一路将湿淋淋的衣袍脱下。他坐在洞穴最深的角落里,赤着胸,头靠在山壁上。他锁眉凝目,神情并不好。耳边不断传来己方人审问那敌军将军、将军惨叫的声音,那声音越凄惨,范翕心中越暴怒。

  为何敌人这么多!

  这次他试着偷袭,试着给母亲传个讯息,试着丹凤台中的兵力……结果分外不乐观。

  敌军太多了,且越来越规整。就凭他们这不到百人,无论如何突击,都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然而,就因为己方人少,他便要放弃自己的母亲么?

  绝不可能。

  他绝不可能丢下母亲!母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母亲是他最开始一切希望的来源……他纵是自己死了,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放弃母亲。

  而这样想的时候,范翕脑海中又乱糟糟地想到了玉纤阿和成渝他们。

  不知楚宁晰肯不肯帮他保护玉纤阿,不知成渝有没有借到兵……

  范翕不知在幽暗湿冷的洞穴中坐了多久,耳边听到泉安疲惫的声音:“公子,审问出来了。”

  范翕睁开了眼。

  ——

  敌军是齐国军队,齐国军队在不断地深入楚国。他们要拿下丹凤台诱周天子来,而即使周天子不来,他们也要让楚国,成为第二个蜀国,完全听齐国的吩咐。

  卫国军队没有南下,卫国的兵力,前往宋国,对付太子。太子对付九夷,而黄雀在后,卫国也不关心九夷会不会损害大周的利益,卫国只想对付太子。

  大周其余公子,王侯,都被两国控制。

  百余年的分封诸侯,让齐卫这样的大诸侯国养大势力,野心勃勃。如今天下,几乎没有诸侯国可以与这两国的兵力相抗。昔日周王室便警惕诸侯国的狼子野心,让公子翕巡游天下。但周王室无法与大诸侯国翻脸,天下该乱,仍是乱了。

  而今,丹凤台,就成了齐国宣扬自己武力、震慑天下的一个标志点。

  无论周天子来不来,丹凤台都要成为齐国的了。

  这是泉安从那将军口中审问出来的。那将军说完了这些,又被逼着说了些己方目前在丹凤台的兵马几何。那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已断气去了。泉安来向范翕回话,主仆二人皆是情绪低落,看出情势之差。

  范翕手捏着眉,他仰起的面色青白,神色清淡:“楚国不知做什么吃的。在平舆折腾了那么久,还是被齐国看中。”

  泉安叹:“楚国没有国君,所有的事都是公主和大司马商量着来。失了那层关系,到底有些影响。那将军说齐国与楚国合作……楚国大约也是不想损失太多兵力吧。”

  范翕道:“若向齐国屈服,日后楚国在齐国面前,楚国的事让齐国事事插手,失了颜面。我要是楚宁晰,宁可死了,也不受这样的辱。”

  泉安道:“公主或许觉得,能保全楚国,王室受些辱,并没什么。”

  范翕冷淡道:“王室受辱,百姓自然会随之受辱。”

  泉安张了张口,却没再辩下去了。楚国的选择,让他们的处境变得更糟。泉安忽然道:“公子,飞鸾死了。”

  范翕在黑暗中静坐着。

  许久,他才声音低哑:“我看到了。”

  主仆二人便良久,都没再说话。

  很长时间过去,泉安声音带着颤:“我愿追随公子,即便战死在此地,也要为飞鸾报了仇……请公子选一条牺牲最少的路,莫再让无辜人士牺牲了。”

  范翕冷漠道:“我方人少,无论怎么选,都要和敌军见面。牺牲最少的路没有,悍勇无畏、不要怕死,倒也许能救你们一命。”

  他站了起来,道:“我知此战是死战,我等胜出的可能性极低。然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救我的母亲。你们中若有胆小惜命的,自告诉我一声,在这里躲着些。”

  “但是即使躲着,日后齐军楚军占了这里,你们都得不到好果子。不如随我杀敌,搏一线生机。”

  众人在黑暗中不敢高声说话,只压低声音:“是。”

  “尽听公子安排。”

  ——

  战事无法拖,越拖,对范翕这方越不利,反而能让敌军做好更充分的准备。范翕这边只是稍微修正了一下,军士们换岗歇了一夜,范翕却一夜未眠,脑中勾划着丹凤台的地势。他以指为笔,在泥土上写写画画,力求找出一条牺牲最少的偷袭敌军的路。

  泉安的话他没有应下,但他到底记在了心里,他自然比任何人都不愿死更多的己方人。

  他需要尽快。

  己方人还能再撑一撑,但时间太久,需要吃喝,需要休息……这样的问题出现得越多,他们所处的劣势越大。无论如何,范翕都没考虑过撤退。

  第二日白天,天放了晴,范翕一行人在林间和敌军冲突几次,打了野味,饱餐一顿。傍晚时分,范翕等人就重新整兵,按照范翕画好的舆图,沿着一条荒僻的路,重新进攻敌军。

  经过昨夜的战斗,敌军也时刻提防着他们。当敌军人马死了好些人后,将领意识到公子翕那群人又开始突袭了。

  将领本在接待楚国公主楚宁晰,得知消息后,面色分外不好。公子翕那些人人数太少,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太大危机,但是对方武力凶悍,又了解丹凤台地形,不断地这么折腾,己方人马损失实在是个不小数目……

  席上,楚宁晰看到将领灰白的脸色,略一沉吟,道:“丹凤台也是我楚国土地,我幼时入过丹凤台,也了解此地地势。将军不如将机会给我,我此次带兵,帮将军解决公子翕如何?”

  楚国公主投来,将军根本不担心公主变卦。因楚国昔日的遭遇,无人会认为楚国会和公子翕合作。更甚者,齐国将军认为,楚国公主恨不得对公子翕杀之以图后快。

  如此,齐国将军将领兵之权交给了楚国公主,看那位公主带兵出去,英姿飒飒。将军心中叹楚国这位公主之强势……盖是被周天子逼的。

  ——

  范翕等人一路拼杀向上,起初敌军没反应过来,死数众多,之后敌军慢慢摸清了他们的路线,援兵不断到,反变得范翕这边处处受制。但是范翕等人也不能退,他们没有后退,一味偷袭,终不能救出虞夫人。他们始终要和敌军交战。

  这个时机,被范翕定在了这个夜里。

  天一点点黑了下去,此夜无月,云层浓密成阴翳,只有黯淡星光。如此天象,适合杀人越货。

  敌军围来!

  密水一般包涌,阻止他们,围杀他们!

  范翕武功高强,可面对密密麻麻的敌人,也不能突围而出。他心中焦虑,但越是焦虑,他面色越沉静,越让人看不出。己方人互相将后背交给自己人,一路向上冲。本来他们杀过了这段地方,便可重新躲入楼中稍微歇一歇。然而,敌军再增!

  范翕冷声:“上——”

  泉安手臂酸痛,他本不擅武,此时却行在一路鲜血中,面色不改。然时间久了,也开始变得麻木。敌军汹涌杀来,头顶一柄长刀刺向他。他趔趄退两步,精神恍惚之下,险些要被那刺来的长刀刺中了喉。

  那长刀却在即将刺中他时,猛力掠开,向后一甩。

  那长刀挑中了身后的齐国一小兵,一刀将小兵杀死!

  泉安跌坐在地,为这变故看得呆住,万没想到敌军怎么还自己杀自己人?他仰头看去,见从高处跳下、手持长刀的披铠人……是位女子,是……泉安脱口而出:“公主!”

  楚宁晰站在他面前。

  后方有人怒:“公主,你怎杀自己人?”

  一将领冲上来理论,楚宁晰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是持刀将其杀之!

  楚宁晰立在泉安面前,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与不远处的范翕目光对上。范翕盯着她,她立在敌我两军处,周围人因她行动变得迷惑,看楚宁晰走向范翕。范翕警惕地盯着她时,见此女忽向他眨了个眼。

  楚宁晰将长刀向地上一顿,高声:“楚国将士听令!”

  打斗中的楚国将士们:“到!”

  楚宁晰声音嘹亮:“随我援助公子翕,夺回丹凤台——”

  齐国将军目眦欲裂:“楚国公主——你在做什么?!”

  楚宁晰回头面对范翕,淡声:“我既承诺你,自会守约。”

  范翕目中疑虑一闪而过,不知自己何时要求过她来相助了。他想到了玉纤阿……但是大敌当前,他也没空多说。只是楚国兵马阵前相投,范翕此方兵力大增,他信心增加,觉得救出母亲的希望到底能看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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