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美人纤阿 第19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古代言情

  而公子们纷纷:“……”

  无言以对。

  ——

  玉女在公子们中留下印象,但碍于奚礼和范翕的缘故,公子们回去只让人打听此女是谁,并不敢公然接触。他们看出奚礼和范翕的面和心不和,想也许玉女是契机,公子们自然不敢妄动。但此事显然没有结束。

  次日朝事后廷议,范翕本来到吴宫后就没怎么见过吴王,这一次吴王却大驾光临,来听他们的廷议。众人为吴王让位,吴王坐在主座上听奚礼和范翕双方讨论政务,商讨大致后,他们向吴王请教。吴王淡淡点头,称世子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

  奚礼应下,让人去定下章程,心里却奇怪。他父王现在几乎不上朝,今日来一次,看样子也不似寻他的错。那吴王这是为何?

  等到他们政事谈完,吴王寒暄两句,终于说起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寡人听闻,昨日‘花朝节’时,你们曾见过一仙娥般的宫女?据说比寡人后宫中的夫人们都要美。寡人却不信,特意来问问。”

  吴王感兴趣道:“不知是何美人?惹得寡人的儿子们齐齐发愣,见之难忘?”

  奚礼一愣,道:“昨日琐事多,儿臣倒不记得有这样女子。不知是谁在父王耳边多舌,许是传错了。”

  他冷冽的眼,向身后公子中剜了一下,公子们一抖,也连忙说自己也不知什么美人。

  吴王却不那么好糊弄,他手支下颌,慢悠悠道:“寡人还听闻,此女叫什么玉女纤阿。”

  奚礼再次否道:“恐父王听错了。不是掌月者‘纤阿’,而是天上仙人那个‘仙娥’。宫女们昨日玩笑,在‘白鹭台’芦苇荡旁模仿妍儿做‘百花仙’祭祀礼。每个宫女都站出来扮‘百花仙’,自称‘仙娥’。至于什么玉女,也不外乎是自己脸上贴金,自比为‘玉’。宫女们难得有节日玩耍,吾等自然不加干涉,随她们玩闹。不想惹了父王误会,实在该罚。”

  吴王沉默下来,盯着自己这个儿子。

  奚礼冷漠少言。

  他难得见奚礼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吴王不好不给奚礼面子。淡淡撩起眼皮,吴王问起旁边范翕:“听闻公子翕昨日与我儿在一处,难道当真不曾有什么美人压过寡人宫中夫人?是寡人听错了?”

  听吴王问话范翕,奚礼心中紧张,暗自捏了把汗:范翕!

  他心知范翕温和良善,恐范翕说出实情,将玉纤阿推入他父王后宫……奚礼看向范翕,目锐如鹰隼,面容紧绷,希望范翕能看出自己的暗示。

  范翕本坐在仅次于吴王的座上,吴王和奚礼一来一往,他都不动声色。现在吴王问话,范翕眉心轻轻一动,意识到吴王对玉纤阿产生了兴趣。不知当初玉纤阿是如何摆脱了入吴后宫的命运,但昨日玉纤阿的风采显然被人传到了吴王耳中……范翕看一眼,吴王不过四十多,却眼皮耷拉、皮肤松弛,因常年纵欲,已有老态,看着年近六十。

  这样的老匹夫,也配肖想他的玉女?

  范翕缓缓起身,大袖拂动,向殿上高座拱手。

  他和颜悦色道:“翕倒不记得什么玉女月女,不过大王与世子说起此事,我想起一笑话。吾到吴宫,见吴宫宫女着粉色裙衫,衣领、袖口皆有黑缘宽带,上饰红色连珠纹。说来好笑,吾记得周王宫中,宫人们也是这般穿着。想来莫非是吴地宫人仿周王宫风俗,竞相自作主张?”

  他含笑:“这真是有趣极了。”

  殿上却无人随他笑一声,群臣面面相觑,吴王也失去了问什么美人的兴致。因范翕虽然言笑晏晏,却直指他们规格违了制——吴国不过是周王朝的分封属国,吴王不过是一诸侯王,何以吴宫规格与周王宫那般相似?

  往大里说,这是谋逆。

  ——

  廷议结束,众臣出殿。范翕在前方缓行,奚礼从后追上。沉默了一瞬,奚礼拱手道:“无论如何,仍多谢你未说出玉女。”

  范翕心里冷笑。想我的女人,凭什么要你来谢?

  他面上惊讶道:“殿下以为我方才在殿上说的那些话,是开玩笑么?”

  奚礼一怔。

  范翕望他,明明在笑,奚礼却从他笑中捕捉到一寸诡异的阴冷凉薄感。范翕倾身,与他近乎贴耳,轻声:“吴国违制,此谋逆大罪。你若不想祸及整国民众,便要与我好好相商了。”

  丹墀前风云涌动,气氛凝滞僵冷。

  奚礼冷目抬起,与面前玉冠帛带的俊朗公子面面相对。奚礼缓缓道:“范飞卿,或许我从未认识到你的真面目。你是威胁我么?难道你要借此机会,大开杀戒?”

  “或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第26章

  奚礼盯着范翕,见霞光熹微,拂对面公子半张俊颊。得他如此不客气的话,那博衣裹带、修身长立的公子翕也只是落寞般地微微蹙眉,透着一股自怜自伤感——似烦恼奚礼怎么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来。

  奚礼怔了怔,他一向知道,范翕面容秀气漂亮,是那类极为讨女子喜欢的好看,与他这样英武肃然却让女子惧怕的相貌完全不同。自范翕来吴宫,不知多少宫女主动凑上去。昨日就连玉女都……

  奚礼思维飘飞时,听范翕浅浅一笑:“殿下误会我了。我的意思当真是与殿下商议吴国违制一事如何处理,你是我多年好友,我也不想你出事。我不过是想提前告知殿下,好让你我就此事商议个章程出来。”

  “此事如今只控制在我知的范围内,倒还好解决。若是传到周都洛地,那才是最糟的。”

  范翕说话又这么温温和和,一时让奚礼觉得迷惑。奚礼多看了范翕两眼,疑心自己是不是猜错了范翕,是不是将范翕想得太狠了些。若是泉安在。便知奚礼想多了。范翕只是习惯性地滴水不漏而已。

  奚礼沉吟下,道:“你说如何商议?”

  范翕道:“殿下今晚戌时三刻来寻我,可好?”

  奚礼眼皮轻微跳了两下:今晚,他本是排查好了时间,要特意去寻玉女说清楚。他不满玉女昨日在众公子面前的表现,也不喜玉女和范翕的那番一唱一和。因为吴王不理政事,奚礼平日政务繁忙,他是难得才能抽出这段时间……范翕却要与他相约。

  范翕观察奚礼的神情,温声:“怎么,殿下已有安排?”

  奚礼抹了下脸,心中叹口气,想算了:女人哪有政务重要。改日想起来再教训玉女好了。

  奚礼道:“无事。”

  和奚礼分开后,回到宫舍听泉安说起自己的门客曾先生病了,范翕连脸都不及擦,便又驱车出宫,去曾先生下榻的院舍拜访探病。曾先生舍中本已有两三个武臣在探病,听闻公子驱车来探,众人一震,感动非常。曾先生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便慌忙出舍相迎。

  曾先生得了风寒,说话喘气如烧火,沙哑却激动:“听闻公子与吴世子廷议,奔波劳累。老夫这点小病,怎敢劳公子亲自探望。”

  几个武臣跟着,看公子翕将曾先生一路扶至榻上躺下,接过小童递来的药碗。范翕为曾先生喂药,并道:“先生如我再生父母,出洛后对我一路照应,翕感激涕零,愧无以为报。如今只是探病,先生折煞我了。”

  曾先生忙道:“公子不可再说什么‘再生父母’之类的话。公子的父亲是当今天子,老臣怎敢和天子相提并论?”

  范翕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主公臣子这样谦和来去,不管曾先生口上如何说,心里对范翕的行为都熨帖十分。喝了药,喘得不那么厉害了,曾先生才问起公子翕今日在廷议上发生何事。范翕如实相告,曾先生未说话,两个武臣之一先愕了:“公子怎么将吴国违制的事说与他们了?不是说等我们整理好全部证据再说么?如今证据不足,公子就露了把柄,那便扳不倒吴国了。”

  范翕叹:“若是他们就此改了,便是我此行的善举了。”

  两个武臣还是禁不住想说话,但看眼曾先生对他们使眼色,便闭嘴了。范翕和他们又寒暄了半个时辰,才登车离开。公子走后,两个武臣迫不及待地发表不满:“公子就是太心急了,那刺客还被奚礼关着,公子着急地跟奚礼说抓到他们把柄,不怕奚礼联想?”

  更关键的是,如果吴国半途警醒,他们忙了大半天的功劳,不就得折半么?

  曾先生摇头:“你们呀,还是不懂。公子从来就不想和吴国动武,他说了那么多遍,你们欺他脾性好,就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中?亏当日你们刺探吴宫,被郎中令差点捉到,还是公子救了你们。”

  武臣红了脸,听曾先生说:“公子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吴国警醒,大体上不出错,他便可以离开吴国了。吴世子终归是公子多年好友,公子不愿和世子生分,自然是能帮衬便帮衬了。”

  武臣说我们都明白,但是:“公子还是太柔了。”

  曾先生若有所思叹:“这样的公子,总比杀伐果断的主公更让人放心。若是公子在吴国对世子斩草除根,根本不顾念旧日情意,我等才是要怕了公子。”

  文臣武臣们照范翕希望的那样,为范翕补充好了他想营造出的美好形象。至于范翕真正的想法,不过是吴国乱不乱和他有什么关系,只要在他巡天下的时候不出错就行了……甚至,范翕带着一抹恶意,还更希望这天下的诸侯国出些乱子。

  给他的父王,当今天下君主,周天子找些麻烦,那才好看。

  范翕坐车回了宫,中途车马坏了,他体恤车夫,半道下车,一路走回宫舍。离所住宫苑稍有段距离,一直沉默跟随在他身后的侍卫成渝突然上前,向范翕说了几句话。范翕侧头,含笑的目光顺着侍卫所指,看到旧宫丛木后,姜女本想匆匆走开,不妨被范翕捉了现成。

  姜女吓得两股战战,但除了姜女自己,跟随公子回宫的一行人,都不理解姜女在怕什么:公子可是有名的好脾气,不发火,姜女至于吓成这样么?

  待范翕回了宫舍,洗漱换衣用膳后,才无意般的,让泉安将姜女唤来。姜女有苦难言,她现在在外人眼中,是公子养在身边的侍女,恐时不时还可伺候公子床笫之事。但只有她自己懂,在公子翕的宫苑中,她简直被当犯人一样看押着,根本近不了公子的身。

  偏范翕虚伪。“花朝节”的时候范翕故意将她带在身边,不知招了多少眼。

  范翕就是一个伪君子,大恶人,疯子。偏世间无人相信!

  姜女战战兢兢到范翕舍中报道,隔着门,她听范翕温温和和地喊她进屋,姜女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关了房门,她堪堪转个身,呼吸猛一滞,人被压在门上。范翕长发半束半披,灯烛火光映照,他冰凉俊美的脸倾下,修长的手掐在她喉咙上。

  姜女呼吸一下子困难。

  她目露惊恐色,两手仅仅抓住范翕掐她脖颈的手,怕他用力。她额上渗汗:“公子,饶、饶命……”

  范翕轻声:“奚礼让人找你?”

  姜女发着抖,看范翕缓缓放手,但她跌坐在地。心中明白,原来范翕什么都知道。恐怕范翕不杀她,也是为了麻痹奚礼。姜女心里发苦,今日她被世子的人叫出去问范翕宫中情况,她一面是真的不知,一面是太怕公子翕发疯而不敢说……那宫人责她错认主公,若再这样,世子定不饶她。

  姜女忽而给范翕跪下,磕头:“奴婢什么也没说!奴婢什么都听公子的,日日喂毒奴婢也不会逃的……只是奴婢愚钝,不知道怎么帮公子。”

  范翕顿在她面前,抬起她下巴。姜女与他俊秀面容对视,但是现在,面对范翕的俊容,姜女知道他是如何表里不一后,再生不出以前对他的那种妄念。她只是怕他,无比怕他……听范翕柔柔和和道:“下次奚礼再派人问你话,你就说一些。至于说什么,待我编给你。”

  姜女哆嗦:“喏。”

  范翕手指摩挲她下巴,彬彬有礼问:“奚礼的人今日问你什么话了?”

  姜女答:“他问我、问我……公子有没有提过自己的未婚妻。公子与那位女郎是否恩爱……奴婢真的没有答他!因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颤颤抬眼:她根本不知道公子翕有未婚妻。

  范翕站起来,丢弃姜女,转身垂下眼。他唇角含笑,笑意却冰凉,思维蓦地顿了一下——原来奚礼在好奇他的未婚妻啊。

  ——

  夜间月冷,照亮半开窗扉。范翕独自窝在榻上饮酒,面容微醺。泉安进来,见他如此,大惊:“公子,您一会儿还与世子殿下有约,怎可饮酒?若是醉了……”

  说出不合适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范翕慢慢抬眼,瞥了泉安一眼。泉安迟疑一瞬,跪于榻下,问:“可是姜女提起那位女郎,让您心中生厌?”

  范翕不吭气,泉安已心疼他,为他抱不平:“公子,您别再想她了。今日我们已经离了洛地,她再骄横,也欺不到您头上了。”

  范翕道:“胡说什么?她千娇百媚,洛地人人爱她,得娶她,不知多少人羡慕我平步青云。都说我一个罪女的儿子,是高攀了她……若是没有她,我还出不了丹凤台。你怎能说她不好?”

  泉安道:“可是公子偏偏不喜她。她仗着千人爱,万人宠,肆意欺辱公子,她将公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却自称此为爱……并不是人人爱她,公子便要爱她。人人给予她想要的一切,公子就也要给予……”

  凉月照床,青衫颓然,仆从喋喋不休地为公子抱不平。良久,范翕忽而起身,手持一壶酒,悠悠然,他向外走去。

  泉安愕然起身:“公子,你去何处?”

  范翕笑道:“……寻玉女啊。”

  泉安急忙跟出去:“不、公子你不能去……”

  你和奚礼殿下已经约好了啊!

  你不能心情不好就去找你喜欢的玩啊!

  你这是私通!私通!何况你可能喝多了酒,神志不清啊……

第27章

  月落梧桐枝,宫门将将下钥,钟声从吴宫四角传来,寂落之音,如覆一层霜。

  玉纤阿刚浣完一批纱,离了中庭才两步,玉纤阿便在院门口遇上侍女相候。她定定神,见是宫门前月下墙角处,容颜娇美的九公主奚妍转了头,腰下禁步随裙招摇。

  玉纤阿沉静欠身,奚妍却上前,一把扶住她欲请安的动作。公主嗔道:“玉女,我专程来谢你的。你还要跟我行礼,我多不好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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