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户 第75章

作者:我想吃肉 标签: 古代言情

  胡乱想着,一夜也睡不甚好,次日宫里便允她来见。因洪谦须早朝,起得早,秀英也早早一同起身,打发洪谦用了早饭,换了衣裳出门,她自家便开始按品大妆了起来。宫使来时,她已穿戴整齐、将金哥打发出去读书了。见了宫使,叫小喜递了个红包去,便随着宫使入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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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姐起得倒比她晚些儿,宫外早起,为的是赶上早朝,离禁宫远的,路上倒好花上大半个时辰。有些个小官儿,住得更远,一路自城南跑到城北,天黑黢黢的,道又不好走,花上一个时辰也非奇事。

  宫内离紫宸殿颇近,乘辇两刻也到了,是以九哥起身稍晚。九哥起来了,玉姐便也起身,送九哥往前朝去了,她再慢慢理事,或是靠着熏笼再眯一阵儿解乏——并不劳累。她有身子,慈宫等处便也不日日前往,这也是自东宫时养成的习惯,彼此都觉这般好似日日见面。

  秀英到得隆佑殿时,日头已升了起来,紫宸殿常朝未散,玉姐面前摆一张小桌儿,二十个小碟子里各色果脯、果仁儿装得极精致,正就着茶水吃哩。

  见秀英来,朵儿忙上来迎,搀着秀英上来与玉姐同坐。秀英待要行礼,玉姐道:“休这样,我身子沉了,可扶不得,咱都省事儿。”秀英心中躁意便减了减。除了外头穿的大氅,才与玉姐对坐了。

  碧桃亲来奉了茶:“外头怪冷的,夫人喝口热茶暖暖。”秀英道:“我是要缓口气儿哩。”玉姐道:“娘这话说得又怪了,有甚急事逼得你这样?”

  秀英知碧桃是申氏的人,便先不说九哥之事,将钱氏说了出来:“前两日义安侯那头一个亲戚到我那里,我都不大记得她是谁个了,哪知她竟说了些要紧的事。娘娘猜,她说的是个甚?”

  玉姐问道:“说的甚?”秀英道:“外头有些个言语,说得不大好听哩。”玉姐道:“没头没脑,我们难道做错过甚不成?”秀英道:“世人的嘴只要痒了,哪管你是不是曾做错了。”碧桃见朵儿依旧木讷讷站着,只得自己插了个口儿:“夫人这般说,连我们都心急想知道了,外头究竟说了甚哩?”

  秀英道:“说咱是南蛮子哩。”碧桃是随着申氏来的,申氏娘家也是南人,她姐姐大申氏原是吴王在东南任上时与儿子说的媳妇,这碧桃是大申氏陪房所出之女,自然也是南蛮子了。碧桃听了便扭头儿啐了一口:“呸!官家是天下人的官家,又不只是他们老侉的官家,难道南蛮子不上税?倒碍了他们的眼了!”

  却将秀英说得笑了:“就是这个理儿。”玉姐道:“娘也说她说的在理,怎地性子又急来,大寒天的跑这一趟,白叫我担心一回。”秀英道:“还有哩,说个甚的中宫不阔绰……”玉姐心里有数儿,这原话必不是这般好听,许还要说她穷酸小家子气。朵儿忽地开口了:“娘娘那是会过日子,好过她们犯了傻气好拿银子扔水里还听不着一声响儿。难怪儿孙都过得精穷。”

  秀英道:“你甚时候学得这般伶俐嘴儿?”朵儿一张脸儿涨得通红,又说不出话来了。玉姐道:“她也就好为我说两句儿,旁的时候,针都扎不出个响儿哩。怪心疼人的。”秀英道:“你再说,她脸儿都红了。”

  玉姐便不拿朵儿打趣儿,道:“并不是甚大事,娘怎急成这样?”秀英道:“官家才登基不久哩,前头事又多,再有一干长舌妇拿着娘娘来嚼舌头,怎能算得小事?夫妻一体的,不定甚时候说到官家身处哩。还有人说皇太后‘可怜’的,她怎地‘可怜’了?逼得正经皇后避到了隆佑殿来,还说不够,哪是说娘娘,是暗指着官家哩。”

  玉姐若有所思,秀英急不迭,生恐她听不出来,索性说白了:“您两个都要好名声哩。官家要,娘更要!否则有个人胡言乱语,说个甚‘不配’的话儿来,又是麻烦。”

  玉姐眉心一跳:“我省得了。”

  秀英又劝她:“该放软时当放软。”玉姐依旧是一句“省得了”,将秀英弄急了,道:“你见我在江州时是个甚事儿,到了京里又是个甚样儿?人都要学会变哩。旁人变了,你不变,还要拧着来,便是夫妻,也处不长久。谁人没个性子?性情改不了,行事却好软和几分的。”

  又絮絮说了许多,直到玉姐道:“我万事总看着官家,娘且放心。”秀英方有些儿忧心地离开了,因碧桃在,她不好多说“恐官家有旁的女人,你”连暗示都怕叫猜了出来。只好以贤名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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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姐要是轻易能改,便不是她了,她初时觉着秀英说话奇怪。官场南北之争,早不是甚秘密了,纵是同为北人,还有个东西不同,同是南人也要看你是哪州哪府,亲近不亲近。皇帝自有制衡之道,总是不好叫一帮子人势力太大。南北能争起来,便是有意纵容的结果。

  至如说她俭省,她倒不是有意,自幼习惯罢了,恰逢国家有事,她还要在此时闹着享受,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秀英不是那等一无所知的妇人,何以说这些个家长里短的话来?听到最后,再看一看碧桃,恍然大悟,这是借此说事儿,叫她休将名声弄得不好了,反妨碍了与九哥的夫妻情份。

  玉姐心中早有想法,她只管一心待着九哥,他缺钱,她便省,他叫皇太后辖制了,她便出主意。只有一条儿:九哥也须一心待着她。既是九哥说看上她了,那她便不许他将眼睛往旁个女人身上放。纵他做了官家,她也不许。实是无法,她便也只好将心凉了,只顾着自己母子了。总是他不负她,她便不负他。

  晚间九哥回来时,脸上略有些喜色,说与玉姐:“虏主已撑不下了,似有退兵迹象。”北地虽不如草原上苦寒,冬天也不是好捱的,这头坚壁清野,那头如何能撑得住?本就是想以战养战,如今养不起来,只劫了些个零散不及入城的村庄,并不足支持,这仗如何打得下来?

  玉姐与他道了恭喜。九哥道:“我只盼一切顺利,好叫我睡个安生觉罢了。”玉姐道:“万事开头难。难道没读过《孟子》?天要降大任与你哩。”九哥笑道:“是极是极。”

  两个用过了饭,玉姐这才将秀英白日来事缓缓说了。九哥蹙眉道:“这班妇人,恁地爱犯口舌?南人北人,悉是臣民,谁个又更高贵了?”玉姐道:“我只当她们赞我比她们好。”

  九哥笑了,对玉姐道:“这却是真的。先时北方之税实比南方多,近数十年来,南方税款渐与北方持平,这二年还要略高着一星儿哩。祖……吴王先时做东南道的转运使,便是肥缺,这我却是知道的。”

  玉姐点头道:“有了钱,便好读书,想上进,南人做官的便多了,北人便不服了,对也不对?”九哥道:“正是。”玉姐心内想,这倒有趣了。

  又缓缓说了秀英忧名声之事,道:“她不好明说哩,就怕我风评不好了,叫你休了。”九哥大惊:“怎会有这等想法儿?”

  玉姐道:“没有父母不担心儿女的,她也是叫吓着了。听着有人说女儿不好,难道不担心?你的老婆可不好做哩,过不几年,怕有人要说我妒哩。先说好了,与你做夫妻,吃糠咽菜我都能认,总与你一处。若你三心二意我却是不认的!”

  九哥笑道:“男主外女主内,各管各的。”

  玉姐道:“那我明日便与她这般说。”九哥道:“与谁都这般说也没甚不好,你认的,我便认,你不认的,我也不认。”

  玉姐道:“成!说开了,我心里也痛快,她们再说我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大度,我也认了。日子总是自己过将出来的,我不图那个贤名儿,我只要你。我便是个小气的,又如何?谁个敢动我家男人试试来!”

  九哥啼笑皆非道:“我晓得的,我出门儿没人肯要的。”

  

第119章 安泰

  玉姐将心里话说将出来,心头痛快许多,有些话儿憋在心里,快要憋出心病来了。将话儿说完,再看九哥,九哥也不恼,玉姐这回笑是真个打心里笑出来了。人一舒心,看甚都顺眼,玉姐此后便是常脸上挂笑的。

  因战事稳定,九哥这才有心情去想那登基大典的事儿。离先帝驾崩已过了五个月,新君登基大典也是时候儿了。政事堂纵于两军交战之时,也不曾忘了此事。虽说国家如今穷了些儿、花钱的地方儿多了些儿,该办的还是要办的。

  丁玮是个狡猾的人,虽是新近为相,思虑偏极周全,更言:“开战已久,恐士卒疲惫,正可借此机会,一振士气。”是以新帝登基大典之后的赏赐,前线将士格外丰厚。

  陈熙亦不负重望,冬雪飘下的时候,亲择了两千精锐,皆反穿了羊皮袄子,身上披一白布,马裹了四蹄,亦覆以白布,趁雪偷袭。

  胡人正苦不堪言时,欲攻城,器械不足,凭他们百般叫骂,只缩头不出。天寒地冻,粮草不足,底下人日日只有七分饱,非为养生,实是没得吃。原想着如昔日那般劫掠一番好过冬,不想肥羊不但头上生一角,口里还长了牙,竟抢不着甚有用的东西。天又冷,睡也睡不安生。也是平日苦惯了,纵撤了兵,也没旁的事好做,这才苦哈哈守在城下,不以为苦。连陈熙看了也服气:这若是天朝兵士,不定已经出了几多逃兵、有几处哗变了。

  佩服归佩服,陈熙也不想叫他们好过了。是以有偷袭这一说。胡人也警醒,陈熙率人初时得手,不多时胡人便越来越齐整。陈熙见好便收,占着衣着的便宜,居然全身而退,止折了几十士卒,却将胡人大营内放了几处火。次日,胡人便兵退五十里。

  朝廷接着战报,也都欣喜,九哥眉头越发松了起来,政事堂已说起明春反击之事。丁玮道:“只消明春一战获胜,虏主便要议和了。一败再败,部落头人便会生出离心,他总要腾出手儿来收拾,再与天朝争执,只怕他不止地位不保,性命也要丢了。”

  九哥因问:“若天朝战胜,将之远逐,咱还用与他议和么?”

  诸宰相静默片刻,才由梁宿回九哥:“官家,非是臣等不信将士。这……本朝实乏这等有霍、卫之能的,且,家底子都要花干了,再打不得了。”

  九哥亦默,良久,方道:“议便议罢,我是不肯再出钱与强盗的了。”

  梁宿道:“这是自然,胜的是咱们,至多不过开榷场而已。”丁玮捋一捋须,将眼睛一眯,道:“哎~哎~怎能说开榷场而已?天朝上邦、文明礼仪,更有仁德圣君,”说着朝九哥一拱手儿,“蛮夷无礼,自须教训。若老实了,他们又吃不起饭,也不能眼看他们饿死不是?他们饿了,便要为非作歹,倒是吃饱了,还能少生些个事端。”

  九哥瞪大了眼睛道:“这、这、这简直荒唐!怎能供奉这些个强盗?”

  丁玮将双手一摆,道:“不是供奉、不是供奉,又不是他们父母,谁个供奉他们?既是他们羡慕天朝文物,死都要挤过来,便许他们内附便是。胡人上马为兵、下马为民,择其精壮,好为我效力,纵有不如者,也可做牧子,再次一等,也可教以耕织之术……”

  梁宿越听越入神,拍案道:“大妙!”

  李长泽道:“恐其入内为乱。”梁宿道:“拆,拆而杂居,任以亲民官,不数代,移风易俗可也。‘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1】”

  靳敏不言声儿,田晃道:“恐入得多了,有五胡之祸。”丁玮道:“五胡之乱,半因胡人半因汉。”几人数番商议之下,九哥也听出些门道来了:留着,恐其卷土重来,不妥。以九哥见识,胡人只消强盛了,必要南侵的,这自然是不妥的。不留,又无法赶尽杀绝。只好诱其内附,此消彼涨之间,好求太平。却又怕内附之民生乱。

  诸人议而又议,终定议:待战后,试诱其内附。自此,便眼巴巴儿地望着北方,盼再来个好消息。北方却不曾再有甚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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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眼正旦将至,此是九哥登基后头个新年,亦是个要改年号的着紧日子,纵银钱不多,也要操办起来。

  宫中事却极少,盖因皇太后先时已放出好些个宫女出宫,宫内人少,事自然便少。再者慈寿殿与慈明殿两处,各有执事,玉姐并不过问至婆母殿中,一应物事皆应她们自行处置,依其心意,彼此省事。她肯放手,亦因先帝丧期之内,诸人不好生事。

  九哥并无后宫,只有一个老婆,还是与他一处住的,事情便少。玉姐自受了册封,待皇太后迁出,便即掌令,以先时宫正留任,却叫碧桃、青柳两个去帮她。余者宫中职业暂且不动,只暗中考察而已。却将自己身旁边先两个二等的宫女一唤阿兰、一唤小楼者提上来贴身伺候,叫朵儿带着她两个。

  崇庆殿原当修葺,以供玉姐移居,玉姐以国家财力吃紧之故,并不催促,只说:“明年三月前能住便可,过了三月,恐这孽障等不及要出来,隆佑殿却做不得产房的。”九哥听了,愈发觉得申氏说得有理。

  如今申氏却不须如先帝在时那般拘束了,虽还防着物议,与九哥夫妻见得却也多了。天下父母虽是一般疼孩儿,离得远的那个,终是挂心更多,不知不觉,竟比离得近的更疼了。听九哥如此说,便笑道:“我说的没错罢?你待人好,谁个傻的瞧不出来?她自也会待你好。”

  九哥唯唯。

  秀英也挂心女儿,九哥登基大典后,她便挂念着她闺女、外孙儿虽有了名份,未行大典。想得太狠,素姐都看出来了,小心说她:“大姐怀着哩,这都显怀了,身子也沉重,那大典那般劳累,如何使得?身子要紧。太子还小,恐也撑不得,横竖名份早定,纵迟些儿又如何?”

  秀英这才不念叨了,却也隔不几日便去看玉姐。因玉姐有孕,她身为母亲常往探看亦无不妥。毕竟是亲娘,去便看出玉姐不同来,便问玉姐:“我看娘娘这几日气色好得很,可是有甚喜事?”

  听玉姐说如此这般已与九哥说开、九哥也许了我时,惊得脸儿都黄了:“你怎么甚都说了呀?!”

  玉姐道:“难道要我担心他一辈子,提防他一辈子?说开了,彼此放心,才是过日子哩。他做了官家,难道便不是我丈夫了?”

  秀英连连顿足道:“你怎恁大胆儿?你怎恁大胆儿?妇人待丈夫原是要哄着供着,捆着拽着,休叫他走远儿了,你将绳儿解了,不怕他跑了?”

  玉姐笑道:“娘又操心来,他不是那样人儿。”秀英沉着脸儿,越发觉着养了个傻闺女。玉姐道:“我真心待他,事无不可对人言,他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怎会不知我心?一生一世,我总能再活几十年,几十年连枕边人都要生份了,活着还有个甚的趣味?”

  秀英道:“你爹如今,我都恨不得摘只眼睛往他身上放,纵他是好人,世上有的是贱人!”她已知碧桃、青柳现不常在跟前伺候,另有职事,今见不着,便愈发放开了说,“你若有个贤良大度的样子,他有甚事便先与你说,你自好应对。你早将话说绝,他有这不好事,不敢说与你,你岂不叫蒙在鼓里了?”

  玉姐道:“他不会。”

  秀英头都叫气疼了,亏得小茶儿抱着章哥来了,秀英见着了太子外孙,头才不疼了:“哎哟哟看这是谁个来了?”又故与章哥行个礼儿,章哥上来叫一声:“阿婆。”秀英只觉心都要化了,将他抱起,道:“好哥儿,长些心眼儿,休像你那个实心的娘!她那心呐,我生她时给她生了个秤砣安进去的哩!”

  听得小茶儿掩口儿一笑:“夫人又说笑话儿了。谁人不说娘娘聪慧来?”秀英哼一声儿,不与她搭话。玉姐使一眼色,小茶儿会意,上前逗着章哥,教他与秀英说话儿。

  玉姐长舒一口气儿,道:“他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又能做出甚事来?我有事要请娘去做哩。”秀英抱着章哥,祖孙两个一齐看向她,玉姐凑了头过去,秀英见了,忙将头也凑了过来,只听玉姐道:“娘好打听打听,这京里勋贵人家、朝廷大臣,哪些个家风好的,家里有与章哥年纪相仿的哥儿的,好说与我听。”

  秀英狐疑道:“你问这个做甚?要寻来陪伴章哥?”玉姐道:“我只心里有个想法儿,娘先与我看着。”秀英道:“你想要甚样儿的?”玉姐道:“要家内风气好,没有污糟事儿的。”秀英道:“才说你胆大来,如何好不与官家商议?”

  玉姐道:“我又不是要定了,娘只管打听了来,顶好叫爹去打听。要多些个,小儿郎们一处,也好增些阳刚之气。否则这宫里尽是些个女子宦官,日子久了,他也刚强不起来。”

  秀英道:“可是方丈、真人与你说了些甚?”不悟与清静亦常往宫中说法,因他两个“为人方正”,朝臣便也不阻拦。九哥听得少,倒是玉姐听得多,是以秀英有此一问。

  玉姐道:“娘休问,只管与爹暗中打听了来,休露了痕迹,待事成了,再说。”

  秀英只得应下了。

  玉姐心内想的却是,好与章哥做个同学,否则宫里女子宦官皆阴柔,养成先帝那个样儿,哭都来不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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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英得了玉姐的话儿,回去与洪谦一说,洪谦道:“从来皇子也不是独个儿长大的,总有些个伴当,是小宦官居多,自小一处长大,也知主子心意。伴读也有,却不是总有的……也是,官家与玉姐都是民间长大的,难免带着民间的习俗进去,也不算坏。”

  秀英道:“果然使得?”

  洪谦道:“果然使得。”心中却想,打小一处长大的,可靠!又能看得清楚,且孩子做了伴读,在朝为官的父兄难免会有偏向。不似九哥这般,一朝登基,手头上可信的人也没几个,不免掣肘。这些却不与秀英说了,只叫秀英紧着口风,又问说话时都有谁个听着。

  秀英道:“都是心腹人儿,连那头亲家与的碧桃、青柳,都有差使不在跟前。”

  洪谦道:“太子还小,读书总要三、四年后,且不急,好生看着。”秀英见丈夫允了,这才放下心来。

  自此内外均安,秀英固留意着幼童,众人也只道她儿子年幼,爱屋及乌,说儿女经而已。

  这年正旦,颁了新年号叫做个安泰,是为安泰元年。原当盛大的,因外有战事,内里皇后有孕,经不得劳累,竟有些个肃穆之感了。

  二月里,崇庆殿修葺一新,玉姐迁至崇庆殿待产,章哥因年幼,亦随她居住,却是安置于东配殿内。临入住前,大相国寺奉以铜佛一尊,清静奉鼎一座,各为镇宅。将皇太后气个倒仰:我又不曾临行前做甚镇魇之事,这是要做甚?!

  玉姐只做不知,将这二物置室内供奉起来。便于崭新殿内,择选赐往宫外之物——洪谦生日,正在二月十六。

  三月初六日,玉姐于崇庆殿产下次子,名儿尚未曾取,内外唤作二哥便是。二哥满月后三日,陈熙便率众出击。

  先是,过了年,围城之虏便渐撤了开去,到得二月,已悉撤尽。盖因春日已至,草场渐绿,也当放牧牛羊了。劫掠并非回回有收成,总要靠牛羊填肚子。又因久攻不下,又无战绩,各部也渐不听使,虏主亦须退而重整,以待时机。

  所谓敌退我进,天朝这头儿马却并不是靠出去啃草的,一整个秋冬,都使搀了豆子的饲料精心喂着战马,上等的战马还要添些个蛋清。养得油光水滑,只为追击。

  

第120章 胜仗

  却说玉姐迁于崇庆殿,终于正了位次,于殿内产下次子,于内于外,都是件好事情。九哥小夫妻两个将此视作个当家作主的标志,自是开怀,连盼着前线消息时都没那么焦灼了。

  秀英更是欣喜,忍不住对洪谦道:“有了二哥,我这心便放下大半了。”

  洪谦口上不说,心里想也是这般,出嫁的女儿,总是盼她能在婆家过得好的,这过得好的头一样儿,不是丈夫不是婆婆,乃是有自己的儿子。秀英此言,倒是颇得洪谦之心,口里却道:“有儿也不能放心,还要教导成人才能得安生。”

  秀英道:“太子极聪慧的,怎会不好?”

  洪谦道:“出了门儿时,休这般喜上眉梢的模样儿才好。”秀英道:“我省得——我又有一个想头儿,你看,咱家珍哥、宝哥与宫里殿下差得也不大……”洪谦道:“他两个有一个便得了,大姐叫你帮她打听事,是要你帮忙,你倒弄成她帮咱了。”秀英道:“我不过这般一说罢了,都弄了去,是招眼,苏先生家儿孙是极好的,你看如何?”

  洪谦笑道:“当然。”秀英道:“旁的只好再看了,这二年我虽也见了些人,却不是极熟。”洪谦道:“今年且不急。慢慢看,人要可靠才好。”秀英道:“是哩。可不兴有帮倒忙的。你外头见识多,哪家是可靠的?”

  他两个正议着玉姐交办的事儿,外头程实一路飞奔到二门上来报信儿,帽子都跑掉了,二门儿上叫他浑家拦住了:“你这般奔跑又是为个甚?帽儿也丢了,头发也散了,你奔丧哩!”程实叫老婆骂了,也不还口,只说:“奔你的丧哩!我报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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