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书名:夫人凶猛
作者:黑香菱
文案:
三年前,提到夫人清浅。袁彬咬牙切齿:“蛇蝎女子,一肚子坏水,尖牙俐齿,多看一眼我都烦心。”三年后,提到夫人清浅。袁彬心满意足傻笑:“我夫人貌美又心善,聪明又伶俐,还会推理端案,真是天赐的珍宝。”众人议论:“到底指挥史夫人是怎样的女子?”议论结果:“指挥史在外英勇睿智,果决善谋,在内却被夫人辖制得服服帖帖,想必……夫人凶猛。”
第一章 夫君要杀我
“夫君,要杀我!”
闻清浅握着粉瓷盅子的玉手在颤抖,芙蓉玉脸上满是惊惶。
定国公夫人与闻清浅未嫁时就是闺中密友,直到定国公夫人寡居,两人依旧交往甚密,无话不说。
定国公夫人此时正在写字,停笔抬头笑了笑道:“妹妹在说笑吗?谁不知锦衣卫指挥佥事袁大人宠妹妹,就算是妹妹咳嗽一声,他都担心得不得了。你呀,夫妻俩置气也有个分寸,别伤了和气!”
闻清浅手微微又抖了抖,粉瓷盅子中的碧螺春再次起了涟漪。
“半年前我病了一场,谁料一直不曾好,姐姐提醒我留意身边的姬妾丫鬟,我便多了一个心眼。”闻清浅的声音在颤抖,“谁料,最后发现竟是夫君,是夫君想要杀我。”
“哦?”定国公夫人的声音尾调微微抬高,头上的红宝石金簪簌簌作响,“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闻清浅急促道:“开始我发现汤药味道不对,便疑心有人动了手脚,我留意了整个熬药过程,只有夫君每次必定要借口去汤药前,而夫君走后,汤药味道就会变化。”
定国公夫人扶了扶簪子,梨涡浅笑道:“或许是妹妹的疑心罢了,汤药都是苦的,谁又辨得出味道。”
闻清浅抱着肩膀:“不仅如此,有好几次夜间我突然醒来,发现夫君坐在我的枕边,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捉摸不定,让我心里发毛!”
定国公夫人蹙眉,妩媚的脸上露出疑惑道:“还有吗?”
“昨夜我装睡不起,发现夫君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刀,唬得我装着梦魇叫了青鸢进来才躲过一劫。”
定国公夫人将狼毫放下,披上狐裘,坐下抿了一口碧螺春,态度悠然问道:“可知道为何袁彬要对你下手?”
闻清浅脸上有淡淡的哀愁:“从前夫君对我很好,可是渐渐的夫君忙了起来,从几日回一次府,到后来的旬余不回府,回来也是倒头大睡,很少和我说话,偶尔说话也是公事,他的那些案子,我也不懂……”
两人越来越没话说,两年来越行越远。夫君这两月回来得多些,想不到却是为了杀自己。
“前几日……”清浅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丫鬟青鸢跪下禀道:“奴婢前几日发现,老爷在外头养了一个美貌外室,老爷对那外室极为宠爱,每日大包小包上门探望。”
定国公夫人捂嘴惊讶道:“果真?妹妹是亲眼所见吗?”
闻清浅的泪水簌簌滑落:“是的,青鸢告诉我后,我亲自跟着悄悄去看过,那女子生得极为美丽,而且……而且还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儿,夫君抱着孩儿又亲又笑,显然喜爱到了极点。”
定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亲手取了一条帕子给闻清浅,又吩咐青鸢道:“你家夫人的茶凉了,上一盏热茶暖暖身子。”
青鸢依言上了一盏热茶,是闻清浅最喜欢的碧螺春,淡雅回甘,茶如其人。闻清浅缓缓抿了一口,一股热流从喉头滑落,似乎熨帖了不少。
定国公夫人挥了挥手,让青鸢和芍药退下,只留下自己和清浅单独说话。
鎏金云纹铜鼎在山水大屏后头散出袅袅青烟,屏后的女子一个妩媚美艳,一个清纯无暇。
闻清浅咬唇道:“夫君有了外室,还有了孩儿,必定是想给外室腾位置,又担心坏了名声,故而对我起了杀心。此事我不敢告诉母亲,唯恐吓着她们,静好姐姐平日和我最好,我只能上门请姐姐教我,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定国公夫人慵懒坐在白虎皮上,看着指甲上嵌的碎钻,慢条斯理道:“当朝少傅的嫡女,皇后的亲妹妹,锦衣卫指挥佥事的正室夫人,人人都说你风光无限,是整个京城最命好的女子,你,也有求到我的时候?”
定国公夫人眼神妩媚而凌厉,带着几分嘲弄。
突如起来的变脸,让闻清浅猝不及防,疑惑道:“静好姐姐?你……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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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堪的真相
定国公夫人玉手拿起宣纸写的字,红底洒金宣纸上是一个硕大的“忍”字。她递到闻清浅的眼皮底下,笑靥如花道:“这个忍字,我写了八年,如今总算可以送给你了?”
闻清浅一颤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我何处得罪了静好姐姐?”
定国公夫人将忍字缓慢撕掉,边撕边缓慢道:“八年前,我记得当时是一个北风呼啸,冷得发抖的傍晚,雪花落得像棉花一样,我被赐婚给定国公当继弦,那可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呀!赐婚当日,我来少傅府求你,可是你却置之不理,我在雪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等到你。”
闻清浅模糊记了起来,似乎当时自己大病初愈,浑身无力,母亲吩咐青鸢不让任何人见自己,自己是后来才知道苏静好来求自己的。
闻清浅张合了一下嘴,如今辩解有什么意义呢?
“我给一个老头子当了夫人,整日寂寞空虚,而你却被皇后赐婚给了最有前程的青年才俊,成了京城最有福气的女子,十里红妆,夫荣妻贵。”定国公夫人嘴角有冷冷的笑意,“今日看到你这样落魄,我不由得想起了当日,我还真是欣慰呢!”
“你是在报复我?”粉瓷盅子溢出茶水来,闻清浅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你是皇上赐婚,我能怎么办?再说当年我才十四岁,你让我怎么管?”
定国公夫人将碎纸扔在地上,她厉声道:“你的二姐是皇后,她一句话就能改变我的命运!”
闻清浅含泪道:“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贵妃诞育了皇上的独子,对姐姐步步紧逼。定国公是贵妃的亲堂哥,你的亲事又是定国公亲自讨来的,皇上亲自下旨金口玉言,若没有充足的理由,你让姐姐如何开口?”
定国公夫人妖娆上前,用一只指头勾起闻清浅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自那以后就陪着一个老头子,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你呢,却风光嫁给了我最仰慕心爱的人,这还不够,你还要时刻来我前头炫耀,我心里恨你恨得出血,可又不得不忍着,我时时刻刻想着,怎样才能让你的荣耀一样样失去,今日我终于做到了,我终于报仇了!”
闻清浅退了半步:“报仇?这些年你和我的要好,都是装出来的?”
定国公夫人妩媚一笑,梨涡乍现:“不止如此哦,我还讨好定国公这个死老头子,搭上了他的堂妹周贵妃,设计让你的皇后姐姐流产伤了身子,死老头子死了之后,我又进宫勾引了皇上,这一幕让你姐姐无意中看到,你姐姐呀,回宫后就得了一场大病,抑郁而死呢。”
定国公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是你?姐姐因你而死?”闻清浅浑身不停发颤,“你不怕我回去告诉夫君,让他抓你进诏狱?”
“谁不怕袁大人呢,锦衣卫指挥佥事,还掌握着北镇抚司管着诏狱,比锦衣卫指挥史的权势还要大,可是我不怕,因为……”定国公夫人笑得如同最娇艳的牡丹,玛瑙碎钻缠丝护甲划过闻清浅的脸,她低声道,“因为,袁大人是我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
真相如此不堪!
定国公夫人的话如同最恶毒的针尾:“从冰天雪地那一日开始,我就发誓要夺走你的一切,你瞧,清浅妹妹,我做到了呢!”
“疯子,只是因为你得不到,你便要连我也毁了吗?”闻清浅跪坐在地上,喃喃道:“我要揭发你们,我要进宫告御状。”
定国公夫人欣赏着闻清浅的表情,笑道:“你尽可以试试看。”
是了,皇帝也是苏静好的裙下之臣,自己入宫怕是得不到好处,反倒害了闻府上下,闻清浅捂脸跌跌撞撞跑出了定国公府。
青鸢扶着她上了马车,问道:“夫人,咱们去哪里?”
闻清浅浑身没有一丝力量,勉强道:“回闻府。”
青鸢眨巴眼,似乎有些心虚有些慌乱道:“可是……自从皇后娘娘被送入宫中,姑娘和老爷的关系就势同水火,夫人的身子又不好……。”
闻清浅捂着胸口,想了想道:“那便去卢达府上。”
挂在轿角的六角宫灯在风中明灭,青鸢挑开轿帘吩咐:“车夫,去卢大人府上。”
第三章 死而复生
卢达是锦衣卫的指挥史,袁彬的顶头上司。
卢达嫉妒袁彬的才干,一直想除之而后快,但碍于皇帝对袁彬的信任,不敢贸然对袁彬下手。若是告诉卢达,就能替姐姐和自己报仇了!
闻清浅抱着双膝,下巴靠在膝盖上,怔怔想着:袁郎,日日与自己说恩爱,却暗中与多人勾搭成奸,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他居然骗了自己六年!
闻清浅的心脏一阵阵地疼!
这一次,哪怕自己和臭名昭著的卢大人合作,也要将袁彬扳倒。
眼看着卢大人府就要到了。
突然腹内一阵巨疼传来,闻清浅呻吟了一声竟是疼得倒在了轿里头:“……难道中毒?”
自己唯独喝过定国公府的碧螺春,但茶水是青鸢亲自斟的,怎么会有毒?
一旁随侍的青鸢跪下:“夫人,奴婢有罪,是奴婢在茶水里头下的毒。”
闻清浅鼻子一酸,悲沧道:“你……居然是你,你七岁进府跟了我,我们相伴了整整十年,我本想今年替你找一个合适的婆家,风光出嫁,你怎能如此对我?”
青鸢磕了一个头:“对不起,夫人,奴婢的全家都在定国公夫人的手中,若不听她的,奴婢全家都得死呀!”
闻清浅的眸子里头已经没有了神采,她木然:“是我太天真了,我最爱的人,我的贴身丫鬟,我最好的手帕交,你们都是我的身边人啊,你们一个个背叛了我,我还自以为幸福乐在其中,是我有眼无珠,死了也活该。”
青鸢咬唇道:“夫人,不是这样的,奴婢这辈子从未背叛过夫人,唯有这一次……”
闻清浅木然打断她:“这还不够吗?”
闻清浅取下两支簪子,凄然一笑,对着自己的眼睛恨恨扎了下去:“我死也不要死在你们手里,来生我一定要擦亮眼睛,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眼睛通着脑子,金簪子决绝扎入进去,闻清浅即刻香消玉殒。
青鸢用力磕了三个头,额头红肿:“夫人,奴婢的弟弟在定国公夫人手中,如今得了重病。定国公夫人威胁奴婢,若是对旁人说出半个字,便不给弟弟请大夫,让弟弟自生自灭,奴婢家里唯有弟弟一根独苗,奴婢忠孝不能两全。青鸢对不起姑娘,只能以死追随。”
青鸢取下自己簪子对着脖子刺下去,含泪道:“若有来生,请夫人一定要原谅奴婢。”
载着两具尸体的轿子到了卢府门口,马夫见半日无人下车,抖着胆子上前挑开了轿帘,只见青鸢握着金簪血肉模糊,夫人两眼是血,恐怖异常。
车夫高声大叫:“杀人啦!”
故皇后的亲妹妹,袁大人的爱妻,闻大人的嫡女死在卢大人门口,一时间坊间纷纷有传言,有说卢大人嫉恨袁大人的,有说闻清浅施美人计的,有说丫鬟争宠杀主的,闹了好一阵子才平息。
可惜,闻清浅永远看不到了!
明德六年的冬天,天阴恻恻的,北风呼啸,连绵的雪下了一整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连闻府的狮子都看不见形状了。
闻清浅躺在罗汉拔步床上,盖着软烟罗的锦缎被子,扑鼻的是犀牛百合香。醒来了整整两个时辰,她没说一句话,连姿势都没有动弹半分。
闻清浅听到母亲探病的问候,听到大夫说痊愈的回答,听到丫鬟们的耳语,甚至听到了窗下鹦鹉的学舌,她的睫毛微微颤抖,锦被里头的手紧紧握着,直到无人之时,她才睁开了眼睛。
正巧青鸢掀帘进来,惊喜道:“姑娘醒来了?”
看着脸上尚带着稚气的青鸢,闻清浅回过神长长出了一口气,直到此时,她终于确认一件事。
自己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