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日常 第88章

作者:九月轻歌 标签: 古代言情

  香芷旋狡黠地笑了笑,“要是别的事,我说不准真会像你担心的那样做。你还是要记住,日后别惹我啊,大事上我能清醒点儿,小事上我可还是斤斤计较的。”

  钱友梅难得的漾出一抹笑容。果然是要待到落难时才见人心。换在以前,怎么敢想自己落魄的时候,能得到香芷旋这般宽慰。以为她充其量也就如平日一般,不咸不淡的敷衍几句。

  **

  将近丑时,袭朗走进老太爷的书房。

  老太爷精力不济,已有些乏了,看到他进门,强打起精神来坐直身形。

  袭朗坐在他下手的位置,等着他开口。

  老太爷问道:“可查到了可疑之处?”

  袭朗点头。

  “那就好。”老太爷放缓声音,这样才能让他听得清楚真切,“我记得他少年时结识了一个人,走动得很频繁。那人是贱民出身,前几年是他帮忙打点之下,才谋了个仵作的差事,如今身在在顺天府。”

  “是左海。”袭朗说出老太爷说的人的姓名。

  “你知道?”老太爷不免有些意外,之后神色一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袭脩总想出阴招,对这样的一个人,袭朗怎么会不下功夫研究一番。

  “如此看来,此事能够顺利平息。”老太爷松了一口气,又审视着袭朗平静中透着冷漠的面容。

  他一直以为,袭朗虽然有勇有谋,到底是行事跋扈了些,惯于率性而为。可是纵观近几个月来的是是非非,分明是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因为胸有成竹,才率性而为。

  那需要胆色,需要算计到每一个细节的头脑。

  袭家历代的家业、荣华交给这样一个人,等有朝一日到了地下,他不至于愧对列祖列宗。

  “报官之后,寻常人不敢接,左海必会接手,要为老三的死讨个说法。他废掉的双腿,你什么都不需说,由我来应对。”老太爷看住袭朗,“这不是为你,是为袭家,此事由我出面最妥当。你信我这一次。便是我这儿出了岔子,相信你也能应付。”

  袭朗没什么不相信的。老太爷便是到今日仍恨他入骨,也要为了家族声誉出面尽快摆平此事。更何况,眼下这情形,他没可能再与他窝里斗。这个人诸多可恨之处,同样的,也有诸多可悲之处。

  他颔首,“我信。”

  “那么,”老太爷缓缓抬手,“回吧,想来你也乏了。明早再来,听听我的打算。”

  袭朗起身。

  “你——没有要问我的么?”老太爷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道,“你找到了何物?”

  袭朗转身,将一直握在手里的一根银簪放到黑漆小几上,沉默片刻才问道:“是你要他自尽的吧?”

  老太爷目光黯淡下去。

  “我是该怪你,还是该谢你?”袭朗唇畔逸出浅淡的笑。

  老太爷语声苍凉,“我怨憎一个人是怎样的情形,你最清楚。我不认为他还有资格继续活下去,是说过要他自尽的话。却没料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自尽,分明是要陷袭家于风口浪尖。你怎样想,都随你。”

  袭朗微微挑眉,“这算是爱之深恨之切?”

  

☆、第89章

  袭朗已经走了。

  老太爷独守灯光,没了睡意。

  爱之深责之切?对袭脩是不是这种情绪,他并不能分辨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在举步维艰的那些年里,给了袭脩相对于来讲最多的照拂。可是到最后,让他最为失望的正是袭脩。

  无情无义,毒害手足,觊觎世子位,利用他这个父亲。偏生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一副受尽欺压万般苦楚的样子……

  是这般不堪的一个人。

  不配做袭家的子嗣。

  他或许也曾有过千般过错,但是从不曾忘记过家族荣辱,总是希望将世世代代的荣华声誉维持下去。

  所以总以为在家里委屈求全慢慢熬着,总能熬出头。

  事实证明,他错了。袭家因着他,变得千疮百孔。

  他的错里,有袭脩的一份功劳。

  自幼就是那样,总是在他面前、在袭朗背后说,四弟做了怎样的错事,您是不是该好生教诲?别让他这般放肆才是,来日他可是要继承家业的。

  他就信了,这些年都没怀疑过,只以为袭脩是为了袭朗乃至家族着想。

  说起来,袭脩也有为人处世的独到之处,最起码,这些年挂着恭顺孝敬的样子,把他哄得团团转,把他骗得变成了个傻子,把他和袭朗的父子情分毁的一点儿都没剩。偏生,他还总是听信袭脩的解释,知道他只是不得已,知道他只是表面上和二房、蒋家人来往,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却让他成了天大的笑话。

  该死,袭脩该死。

  相见的最后一次,他没发火,只是询问那些歹毒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对香氏下手还想利用他是不是真的。

  袭脩没有不承认的余地。

  他说,既然如此,你自行了断吧,尽快。若是来日等我好一些,便是老四任你自生自灭,我也不会轻饶了你。你已是我的耻辱,我迟早要亲手将你处死。

  如今,袭脩真就自行了断了。到这地步,也没忘记给他、袭朗带来麻烦。

  他细细看着袭朗留下的那枚长长的银簪,是男子用来束发的。

  看了许久,找到了玄机。

  他拔下簪头,果然不出所料,簪子是空心的。

  费了些力气,才取出了里面的纸卷。

  很纤薄的纸,上面的字很小。

  借着灯光看了一遍,知道了上面的内容。

  袭脩控诉袭朗残害手足、钱氏意图谋杀亲夫,还有他偏听偏信不肯主持公道。

  袭脩要人为他主持公道。

  老太爷看完,竟笑了。

  好半晌,他取下灯罩,将手里的纸张点燃。

  袭脩,死不足惜。

  **

  第二日一早,袭府报官,袭朗禀明皇上,说了家中这件事,意在请假留在家中。

  皇上却是大手一挥,说家事固然重要,公务军务也不可耽搁,近日就忙一些,两面照看着。

  袭朗称是。

  老太爷听说之后,心里总算安稳几分。

  袭朗回到府里,就听香芷旋说宁三太太与宁元娘来了。他一面更衣一面道:“她们怎么来了?”袭脩的事总不至于传得这么快。

  “听碧玉说,看三舅母的神色,很是伤心焦虑。”香芷旋道,“我刚从花厅回来,也正要过去呢。”

  “伤心焦虑?”袭朗挑了挑眉,“要是为了袭脩的死,我可跟她没完。”

  香芷旋忍了忍才没笑出来,“应该是为别的事。”

  袭朗抚了抚她面颊,“又要辛苦一段日子了。”

  “没事,有母亲和你提点着,我只是发话吩咐下去。”香芷旋帮他整了整黑色锦袍,“我们过去看看?”府里还没来得及裁出孝衣,他们只能穿家常的素色衣物。

  “嗯。”

  到了宁氏院中,就见宁元娘站在廊下,神色凝重,意态清绝。见到两人,忙上前来。

  袭朗问道:“是为何事前来?”

  宁元娘道:“我爹爹押运军饷出了事。”顿了顿,语声转低,“是秦明宇连夜告诉我们的,眼下已经证实。”

  香芷旋无声地叹息。这可真是,事情都赶到了一处。她对袭朗和宁元娘道:“你们去后面的小花厅说说话。”

  “四嫂。”宁元娘携了她的手,“你也一同过去吧,去屋里也只是看我娘哭哭啼啼的,不如一起听听。有些事,你不同意也不行的。”

  “好啊。”香芷旋没犹豫。

  三人一同去了后面的小花厅,落座之后,宁元娘道:“我爹爹押运了百万军饷离京,在路上出了岔子,十万两银子不翼而飞。”

  袭朗问道:“他怎么应对的?”

  宁元娘道:“瞒下了此事,照常赶路,命人飞马送信回京城,让宁家商议对策。”

  袭朗颔首,“那么,宁家的对策是——”

  “军饷不翼而飞,数额那么大,是足以治罪的。”宁元娘道,“家里就想着,先摘借八万两银子,补上这个空缺——家里只有两万两现银。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不见的银子都是官银……”

  这的确是个问题,即便军饷数目不出错,可若是有人看出端倪,照样儿能拿来做文章。

  袭朗看向香芷旋,“我和明宇想想法子,能找到人相助。只是,银子自然是由我们出。”

  香芷旋点一点头,“我明白了,你做主就是。”又问,“外院账房拿得出么?”

  袭朗颔首一笑,这才看向宁元娘,“等会儿我就请明宇过来一趟,商议此事。你不需担心。”

  宁元娘点了点头,沉默一阵子,低声道:“等到这次风波过去,我孝期过后,便嫁入秦家。”

  袭朗与香芷旋俱是有些惊讶。嫁过去之后,担忧的婆媳问题可就要摆到明面上了。

  宁元娘则继续道:“昨夜……我跟他见了一面。我就想,能对我们家的事这般上心的一个人,还是不错的吧?比起亲人因我陷入险境,我那些心思是能够忽略不计的。”

  袭朗只是道:“眼下不急着说这些。”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谁知道蒋修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他从来不是乐观的人。

  “不说这些怎么行呢?”宁元娘认真地道,“借你的银子总要归还的,可我家里并没那么多的银子。便是你不在意,我们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秦明宇是有这心思,但是他家里现在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银子,只有等来日尘埃落定,他祖父才肯帮他还账。”

  袭朗失笑,“得了,弯弯绕绕的,我也懒得理清楚。来日再说这些,你先与家人商量之后再做定夺。”他站起身,“你们说说话,我去老太爷的书房。”

  香芷旋与宁元娘点头,起身看他出了花厅,这才重新落座。

  香芷旋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你也不必因为银子的事犯难,大不了跟我借啊,我有一笔闲钱存在银号里,横竖都用不着。要是为了银子嫁给一个人,来日后悔了可怎么办?而且,便是你四哥出了这笔银子,本就不会有跟你们讨还的心思。”

  宁元娘苦笑,“这些我都明白,我跟你说心里话,只是要找个借口答应秦明宇而已——我并没有更好的去处,横竖只有两家可以选。秦明宇再怎样,总不似蒋修染无所不用其极。我爹爹要是出了事,甚至他就此被蒋家拿捏,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心安。想来想去,就这样吧。”沉了片刻,又道,“他回家去,就是问秦夫人当初怎样的奚落过我。昨日也问我了,说便是最终不得不放手,也不会让秦府中人轻慢我。”

  最后两句话,还是让香芷旋有些感动的。这般说来,秦明宇是真的毫不知情,不知道母亲曾对意中人恶语相向。虽说几句话并不见得能很快改变局面,最起码,他会护着宁元娘。由此,她便不好再劝说元娘好生思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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