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江皇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说道:“大嫂,望儿的亲事,自该由你们当父母的作主,本宫只是姑母,若是一个不好,挑了个望儿不喜欢的媳妇,这可是罪过了。”
承恩侯夫人哪里听不出江皇后这是不想插手儿子的亲事,顿时有些尴尬,呐呐地道:“娘娘,臣妇只得这么个儿子,他是个孝顺的,只要是娘娘挑的,他都会高兴,侯爷也说,娘娘的眼光素来好……”
承恩侯夫人嫁入江家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方才得到这么个儿子,自然宝贝之极,对儿子的亲事十分上心,自从江望十五岁后就开始相看儿媳妇,只是挑来选去都不满意,所以方才会将儿子拖到十八岁未定亲。
哪想儿子竟然对荣亲王府的那懒郡主生起不好的心思,竟然想娶她,承恩侯夫人觉得自己儿子样样都好,安阳郡主除了有个王爷爹和郡主头衔,还有什么值得人说道的?特别是她生性懒散,又被荣亲王夫妻娇宠着,这样的儿媳妇娶进门,那不叫娶儿媳妇,娶个祖宗还差不多。
所以承恩侯夫人断是不允许儿子娶安阳郡主的,以前甚至以命威胁过,儿子方才没再提这件事情。
哪知安阳郡主突然就定亲,定亲的对象还是个将门之子。
在承恩侯夫人看来,这桩亲事真是一无是处,也算是适合这懒郡主,看来荣亲王妃寻不到想娶她闺女的人家,只好往将门中挑选。
原本安阳郡主定亲了,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这样儿子就不用再惦记,哪知道这反而刺激到他,最近看他失魂落魄的,将自己闷在门里头,竟然为了个女人,将自己作贱至此,承恩侯夫人真是又怒又气。
所以,今儿她进宫来,就是想寻皇后商量着,给儿子挑门亲事,省得他继续惦记那懒郡主。
江皇后心思灵秀,只一眼,就从这大嫂那儿发现些许端倪,忍下胸口的不适,问道:“大嫂今儿进宫来,难不成只是为了望儿的亲事?是不是望儿那发生什么事?”
不然早不提、晚不提,怎么会特地选这时候提?
承恩侯夫人吱语几声,终究还是实话说了。
等江皇后听完大嫂的话,顿时气怒,沉着脸道:“大嫂如此,可有问过老夫人?”
承恩侯夫人低下头,呐呐地道:“没、没有……”
江皇后冷笑一声,满脸失望。
她知道这嫂子是个见识短浅的,因为一连生了几个女儿,才有这么个儿子,宝贝逾命,以为天底下就只有这儿子是好的,尚公主都使得,哪里会相中个亲王郡主?却不想想荣亲王掌管宗人令,皇上对他多有倚重,就算安阳郡主是个娇纵任性的,也没她去挑剔皇室郡主的份儿。
荣亲王府和虞家的亲事,是承恩侯老夫人亲自保的媒,可见老夫人估计是不知道孙子的心思的。
江皇后与荣亲王妃交好,心里也是喜欢安阳郡主的,觉得这孩子生而富贵,却不娇纵,虽然人懒了些,可一个皇家郡主,下面有一堆的下人伺候,不用动手什么都有,人就算再懒一些又何妨?
若是娘家侄子能娶安阳郡主,她心里也是喜欢的,哪晓得她这大嫂竟然如此嫌弃安阳郡主。
江皇后终于明白,为何以往她曾戏笑着说要将安阳郡主与娘家侄子搓和时,荣亲王妃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将话题岔开。
那时她以为荣亲王妃瞧不上江望,江望或许有哪里不好,谁知荣亲王妃这是嫌弃江望有这样的娘,拖累了江望,不愿意将闺女嫁过去闹心。
江望自幼对安阳郡主好,估计以前就有心思了,可惜被他娘用性命威胁,断了这心思,直到现在,安阳郡主都定亲,他心里自是失落不甘心。
江皇后深吸了口气,方才道:“望儿的婚事本宫可管不住,省得大嫂不满意,本宫反而落得不好。”
承恩侯夫人听到她说如此重的话,吓得忙跪下,“娘娘误会了……”
江皇后感觉到胸口又涌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摆了摆手,懒得再搭理她,让宫人将她扶到内室去歇息。
江游被宫人带到四公主的宫寝时,就听说安妃也在。
江游进去后,给安妃和四公主请安,接着坐到她们对面的一张雕龙凤呈祥的玫瑰椅上。
安妃一脸和蔼地询问江游的伤,得知她的伤已经好了,安妃忧愁地叹口气,说道:“八姑娘是个幸运的,幸好伤得不重,哪像本宫的四公主,摔伤了腿,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
江游虽然是皇后侄女,但到底不是长房的嫡女,并不时常进宫,所以对宫里的几位公主并不熟悉,拘谨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四公主突然开口道:“江八,本宫听说安阳和威远将军府的虞三郎定亲了,可有这事?”
江游听罢,忙看她一眼,发现四公主漫不经心地转着手腕中的赤金扭丝镯子,忙道:“是有此事。”
四公主眸色微冷,面上却笑得十分和气,“安阳素来是个惫懒的性子,我还以为她将来一定嫁不出去呢,怎地如此快就定亲了?”
这事儿江游倒是听祖母说过,小声地说:“听说是秋猎那会儿,虞三郎救了安阳郡主,所以才会成就这桩姻缘。”
四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抚上脖子的伤。
如今她的脖子上的伤收疤,有些疤痕脱落,却留下十分明显的印记,远远看着还好,近看时十分恶心狰狞,每次从镜子里看到这伤疤,四公主心里都有些怨恨,怨恨那些猴子,更恨当时围在身边的那些纨绔没一个有本事保护她,反而连累得她破相。
江游探望完四公主后,也没什么话可说,就告辞离开。
等她一走,四公主就砸了身边最近的一组茶具,连炕桌都掀了,满脸寒霜。
安妃忙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气什么?你放心,母妃一定会让太医院开些去疤的药,一定会将它弄掉的,不会毁了你的容貌。”
四公主心头压抑,难受道:“母妃,安阳和虞三郎定亲了,明明是我先看中的男人……”
“不过是个武夫罢了,定亲就定亲,咱们不稀罕。”安妃安抚道,“凭你的容貌和身份,一定能招一个才貌双全的驸马,明年春闱,届时让你父皇给你钦点一个,比那虞三郎更好的。”
四公主摇头,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不明白,为何我看中的男人,总有人来抢呢?先是聂屹,现在是虞从信……安阳不过是个郡主,竟然也敢和我抢!”
说着,不禁冷笑起来。
她也不见得对虞从信有多喜欢,当时那么多人,恰好他的模样气质都是她喜欢的类型,与其嫁那武夫海正弘,不如挑个喜欢的类型。
哪知道安阳竟然和她抢,以前的聂屹就算了,这是父皇不允许的,她也不想失了父皇的宠爱,所以忍下,可虞从信不过是个将门子弟,没权没势的,她看上他,是他的福份,竟然敢和安阳定亲!
安妃为她抚了抚发,说道:“安阳郡主那德行,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肯娶,指不定是荣亲王威胁才愿意娶的。你安心养伤,不用管这些,你父皇不是说了么,会给你再挑个好的。”
说到这里,安妃还在为女儿错失海正弘可惜。
海正弘是镇南侯府的世子,镇南侯镇守江南沿海一带,手中有权有势,比京城里的那些外表光鲜实则走下坡路的勋贵子弟好多了。原本她还以为,海正弘定会成为四公主的驸马,哪晓得皇上竟然将海正弘钦点为五公主的驸马。
安妃每次只要想到这里,这心肝儿就气得难受,五公主不吭不响的,竟然得到这么好的驸马,定是那海正弘瞧她女儿破相,才会转而去尚五公主,这让安妃气恨之极。
可惜她心里再气,也不敢闹着让皇上收回成命,只好私底下嘀咕几声,然后好好安抚女儿。
四公主眯起眼,安阳敢抢她的人,她定不会放过她的。
第135章
进入十一月,京城飘雪, 整个京城银装素裹,迎来寒冷的冬天。
在这样的天气里,海正弘与五公主成婚, 接着夫妻俩就随着镇南侯一起趁着江面没结冰之前回江南。
海正弘与五公主的亲事在京中没引起什么太大的轰动,事前众人都有所猜测,对此并不惊奇,反倒是接下来宫里传出江皇后有孕的消息, 如同一颗石子掉入平静的湖面, 掀起惊涛骇浪,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不管外面如何轰动, 凤翔宫里依然一片平静,虽然有人想去凤翔宫里打探一下虚实,以及皇后怀孕的情况, 但有庆丰帝发话, 不准人过去打扰皇后安胎, 没人敢违背命令。加上凤翔宫是江皇后的地盘,早就打理得像铁桶一般,各路人马只能无功而返。
趁着这机会, 江皇后也揪出一些各宫的探子,直接丢到慎行司了事。
江皇后的行事没瞒着人,庆丰帝很快就知道这事,并不作声,就由着江皇后作主。
其他人见状,终于歇了再打探的想法,他们都知道庆丰帝此举是对皇后肚子里的孩子的重视,在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之前,有皇帝盯着,是不可能做什么。
泰宁长公主得到皇后有孕的消息后,匆匆忙忙地进宫见太后。
太后神色冷淡,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斥道:“多大的人了,还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泰宁长公主顾不得这些,忙扑到太后身边坐着,让宫人下去后,就急促地道:“母后,江皇后竟然怀孕了,这贱人肯定是秋猎那时就怀上,怨不得四公主伤成这般,她竟然要躲起来不见人,说是受到惊吓,指不定那时候惊吓是假的,暗地里养胎才是真的,亏得她瞒得如此紧。三皇子和筠儿怎么办?”
“收声!”太后厉声道。
泰宁长公主被喝斥得噤声,但从她脸上的神色看来,此时是又气又急的。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你急个什么?不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门关,皇后现在这般大的年纪,还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算能生下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以后养不养得活,宫里夭折的孩子可不少……”
说到这里,太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中宫的方向。
泰宁长公主心中微微松懈了几分,但仍是有些担心的,“要是皇后平安生下孩子,那孩子是个小皇子可怎么办?”
现下皇上还没有封太子,所有皇子现在的地位都差不多,谁也压不住谁一头,可要是有嫡皇子后,不说那些宗室,就是朝臣也指不定会站在嫡出的小皇子那边。
太后冷笑道:“纵使是嫡子,也不过是个稚儿,皇上如今可不年轻,皇子们成年的可不少,成年就是他们的资本。”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就明白母后心里有数。
如太后所说的,江皇后就算能生出个嫡子,可小皇子与大皇子年龄相差二十来岁,皇子们羽翼已丰,哪有一个小孩子的事情?纵使皇上偏爱小儿子,可要等小皇子长大,还有十来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可不少。
“这事你不用急,看着吧。”说着,太后想到自秋猎后就闭门不出的外孙女,心中微叹,对女儿道:“你有空就去三皇子府里看看筠儿,劝她和三皇子好好相处,莫要再闹了。”
听到这话,泰宁长公主的神色有些难看,气道:“三皇子迷恋上那个不知打哪里来的女人,自从他与筠儿成亲后,两人连同房的机会都少,我劝也没用。”
说到这里,泰宁长公主心里有些难受。
当初被懿宁长公主气到,让她生起夺权的野心,所以不顾女儿的反对,设计她同三皇子的事情,成功将她嫁给三皇子。三皇子在朝中素有贤名,母亲又是当朝贵妃,身份比大皇子要尊贵许多,是最有可能得那位子的人。
可哪知道,女儿嫁过去后,并没有和三皇子好好过日子,夫妻俩形同陌路不说,三皇子甚至还宠爱府里一个没有名份的妾氏——伍氏,泰宁长公主得知这事,连撕了三皇子的心都有了,差得气得没去三皇子府里闹。
还是太后及时阻止她,没让她去闹,省得与三皇子的三分的情面降到底。
太后也是有些无奈的,三皇子是个识趣的,对她这太后给几分面子,对妻子给些尊重。可外孙女脾气不好,对三皇子并不肯顺从讨好,使得三皇子与她之间并无夫妻情谊,两人成亲后,同一个府里却如同陌路人。
上回秋猎外孙女作死,差点连累三皇子一事,让三皇子十分生气,原本就没感情的夫妻俩,现在感情更淡漠了。
泰宁长公主在太后这儿待了半天,方才出宫,直奔三皇子府里。
泰宁长公主过来的时候,三皇子并不在府里。
高筠懒洋洋地坐在暖阁里欣赏外面的寒梅迎风雪而开,听说母亲来了,也没急着起身,只让人将她迎过来。
“娘今儿怎么过来了?”高筠问道,看了一眼泰宁长公主斗蓬上的雪,让人给她端热汤过来。
泰宁长公主坐在薰笼上,又喝了热汤,整个人暖和不少,方才问道:“三皇子呢?”
高筠看她一眼,说道:“谁知道他在哪里。”
泰宁长公主看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有些哆嗦,想骂她,看她冷冷淡淡的,又骂不出来,最后只得深吸一口气,寻了个人来问,才知道三皇子被皇帝派了差事,住在衙门里,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府。
可高筠这当妻子的,竟然对此一无所知,反倒是府里的那伍氏时不时地让人送些吃食衣物去给住在衙门里头忙碌的三皇子。
“那女人惯爱装模作样。”高筠冷笑地说,“迟早让我揪出她干的事情,以为有三皇子护着,就敢嚣张了么。”
泰宁长公主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无力,“那不过是个玩意儿,理她作甚?”
高筠把玩着手中的玉镯子,冷冷地道:“玩意儿就有玩意儿的自觉,偏偏她居心不良,敢算计到我身上,我不杀她已经算是高抬贵手了。”
泰宁长公主惊道:“怎么,这伍氏不对劲?”
“自然,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还会点手头功夫,不过比不得霍七厉害。”说到这里,高筠微微皱了下眉头,对那伍氏更恶心,没了说话的心情,淡淡地道:“娘今儿过来寻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么?”泰宁长公主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深吸了口气,方才道:“江皇后有孕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那又如何?”高筠不在意地说道。
泰宁长公主被这话堵得一阵无力。
江皇后怀孕一事事关重大,不管后宫朝堂,都将目光放在江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可她这女儿,现在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是不在意了,还是其他?
高筠也不是蠢人,她自然知道江皇后有孕一事的影响。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现在除了个身份,什么都没有,她也不稀罕当皇后,甚至知道三皇子对她的厌恶,若是将来三皇子真能登上那位置,可能他第一件做的事情马上废后,高筠宁愿大家一起毁了,也不想去成全让她恶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