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十方
谁知道低头走着走着,忽然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姜幸以为是季琅,一边摸着头向后退一边抬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个身穿品竹色外衫,看起来与漾春楼格格不入的文弱书生。
“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进错地方了?”
“是啊,这细皮内肉的,穿着男人衣服也没用呀,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文弱书生神色怔忪,说着调戏的话的是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两个都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姜幸急忙用袖子挡脸,露出一对眼睛找季琅,埋怨着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不见了,没注意身前人的脸色。
登徒子其中的一个应是喝了点酒,正是上头的时候,一看姜幸躲,便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来,那文弱书生见了,刚要张口说什么,却也来不及制止。
那人伸手握住姜幸小臂,似是要撩开她遮挡面容的袖子,却不想自己还没用力挣扎,就听到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谁的人你都敢动,信不信小爷我剁了你的手!”
声音一出,二层的人立马就安静下来了,只有被拿着脉门的人嗷嗷叫唤,立马认清眼前的人是谁,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小侯爷爷爷……我错了……我真不知道这是小侯爷的人!要是知道,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姜幸躲在突然出现的季琅身后,后怕地掐了掐他腰间的肉,前面的人嘴角一咧,手上用加了劲,那个登徒子顿时叫得更大声了。
“楚六郎,你快帮我跟小侯爷说几句好话啊,我要疼死了!”
那人知道求饶没用,看向一旁的文弱书生,谁知道季琅听见这句话后更生气了,直接加重力道,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人捂着手腕痛苦哀嚎了起来。
季琅却是皱眉看着欲张口说话的人:“你什么时候跟这种人混到一起了?”
被唤做“楚六郎”的人低了低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又抬头坚定地看向季琅:“今日是我们的不是,小叔宽宏大量,就饶了他吧。”
季琅眯了眯眼,只是把姜幸拽到怀里,没有说话。
楚六郎当他是默认了,一边弯了弯身,一边和同来的另一人将那个断了手的人架了出去,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头埋在季琅怀里的姜幸,又挪开视线离开了。
引发了这么大的骚乱,十三娘也早就过来了,只是看到小侯爷在场,所以才一直没说话,见风波平息下去,才浅笑着上前让人都散开,又假装去招待季琅,将他带上了顶楼。
姜幸窝在他怀里,偷偷抬头看他:“刚才那个人,喊你小叔?”
季琅有些心不在焉,闻声回过神来,敲了一下她的头:“你真是到哪都能给我惹事。”
“这怎么能怪我?”
“怪我没看好你,”季琅突然隐去笑意,眸色深深地看着前面,“那个人你不认识?宁国公府楚六郎楚寰。”
宁国公府便是太夫人的楚氏的娘家,楚氏一族家大业大,又人丁兴旺,和关系简单的季府不能比,一个楚六郎,她当然不认识。
姜幸摇了摇头。
“那真是奇了怪了,他明显认得你。”季琅满含酸意地啐了一口,前面的十三娘听不下去了,回过头道:“当年我虽把幸娘藏着掖着,却也不是让她一点也不见光,兴是某个时候撞见了,我们幸娘国色天香,见着一面也忘不了。”
看十三娘狠狠夸自己,姜幸垂了垂头,没有说话……的确有这个可能。
季琅却没应声。
楚寰以前不逛青楼。
“算了,今天我和幸娘来,是想跟你打听一下柳蝶的事。”到了偏僻的地方,已经没有外人了,季琅脸上的忧色散去,松开姜幸,看着十三娘道。
“柳蝶姐姐现在还在漾春楼吗?”姜幸也上前。
秋十三娘怔了怔,良久过后才点了点头:“现在还在,再晚几日,就不在了,有个屠夫要给她赎身,银子都要凑齐了,你们找她做甚?”
这两天找工作面试,基本不是在火车上就是在面试的路上,所以更新会很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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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动荡
秋十三娘带着两人到柳蝶房前的时候,神色有些犹豫,看透世事凡尘的眼在门前几度流连,然后才转过身:“欢乐场上都是逢场作戏,这话是没错的,但是万千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付出丁点真心的……”
姜幸和季琅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等十三娘的后话。
良久之后,却见十三娘又自嘲般地摇摇头,抬起眼正视季琅:“若是小侯爷在这里没找到什么答案,也不要逼她,毕竟她马上就要逃离苦海了,也许不希望还和过去又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这话听起来容易让人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三娘知道什么事呢,姜幸便拿捏不准她的意思,季琅却点点头,眨眼间已经推门进去了,好像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柳蝶自己有一个房间,毕竟她也算漾春楼的老人了,两年前随姜幸入宫跳折腰舞之后身价更是跟着水涨船高,时常被大户人家邀约赴宴献舞。
推门而进,映入眼帘的是一架连屏,走过去之后,便看到一个女人正坐在妆台前画眉。
听见声音,她受了惊吓般地放下手,透过镜子看到来人,先是露出了笑脸。
“芊芊!怎么是你!”她挪开凳子,欣悦上前,执起姜幸的手看了她半晌,“听说你嫁到了武敬侯府,我还以为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芊芊?”被当做透明人的季琅挑着眉看着姜幸,眼中带了点玩味的笑意。
柳蝶这才注意到随行的男子,看他贵气逼人器宇轩昂,认真打量了好几眼才捂着嘴惊呼出声:“小侯爷!”
季琅虽然自己不常来,但因为季衡宇和景彦的关系,楼里的人认得他也不奇怪。
但是近日来不是叙旧的,姜幸咳嗽一声,把那个“芊芊”的名字含糊过去,拉着柳蝶的手,急道:“柳蝶姐姐,近日我和小侯爷前来,其实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问我?”她指了指自己,似乎没猜测到两人的来意,眼中却已经有一丝防备了,“是什么事?”
“你认不认识刑部的胡主事?”季琅单刀直入,拧眉问了出来。
柳蝶一听这个名字,脸色马上变了,她向后退一步,眼睫微闪,然后垂下头,坐回到刚才的圆凳上,转过身背对着两人:“认识又怎样?他已经死了很久了,有关他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季琅笑了笑,慢慢走过去,拿起状态上的各种胭脂盒和小摆件看了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柳蝶眸光微闪:“那你们想要问什么?”
姜幸看了看季琅,她多少也能猜测出柳蝶的态度,看来是不想说了。
现在关键在于怎么寻找一个撬开她牙冠的突破口,还是像十三娘说的那样,就这样放弃,不去逼问她。
季琅很悠闲:“我其实没什么想要问你的,你不如说说,胡主事过来找你的时候,都跟你说过什么?”
“男人过来便是为了寻欢作乐,他还能跟我说什么。”柳蝶看着镜子,神色哀怨。
她的语气有所隐瞒,并不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胡主事已经死了,她将秘密留在心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柳蝶姐姐莫不是怕有人会来报复你?”姜幸不确定地问道,毕竟除了这一点,她没必要替一个死人保守秘密,在没有需要保护的人的情况下。
柳蝶不说话了,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久很久。
如果这是一场心理攻防战,越是沉默的人内心越纠结,越有可能率先被击垮,可是沉默过后的柳蝶却突然强硬起来,她站起身,正对姜幸:“我还有两天就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前尘往事我都可以忘却,至于胡主事,他死了那么久,很多事都已尘埃落定,你们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走吧!”
俨然已是下了逐客令。
姜幸没想到她会变脸变得这么快,神色还有些错愕,季琅却已经抓着她的手向外走了,一点都不留恋,连她都看出柳蝶隐瞒了什么,季琅没道理看不出来。
门被柳蝶关上后,姜幸心里着急,还想进去问,却被季琅拦下。
“人家都赶你了,还进去做什么,叙旧?”
姜幸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全然不在乎柳蝶掌握的东西,不知怎么心里便憋着一股气,好像极不情愿看到他对所有事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似得。
“十三娘虽然那么说了,可你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问啊!”
姜幸要进去,再次被季琅抓住,呵地一笑:“你还真向着我。”
“不是我不问,而是她已经说了很多了。”
姜幸刚要说什么,却听季琅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她怔了怔,两眼茫然地看向眼前人。旁边刚好有个醉汉经过,季琅咳嗽一声,将她带到怀里避开那个醉汉,伸手从她鼻头上刮了刮:“你反应可真慢。”
笑容自信满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姜幸睁圆了眼睛,脑中回忆起柳蝶的话……不都是在推拒不答吗?哪里有什么信息?
两人往回走,为了说话不让人听到,季琅都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肩膀上那么一搭,旁人从后头看,很容易产生误会,走了没几步就有指指点点的声音了。毕竟在青楼,两个男人这么暧昧成什么样子……
姜幸意识到不对,想躲,季琅捏着她耳垂,捧着她脸靠近些:“你们柳蝶姐姐少说也是进过宫得过陛下夸奖的,如今在漾春楼,得是什么价位?”
一听他是说正是,姜幸不动了,抬头看他:“自然是普通姐姐比不上的。”
“那是,所以来赎走她的是一个屠夫,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十三娘是这么说的,”姜幸起初没觉得哪里不对,看季琅提出这一点,才发觉好像是有些说不通,“如果攒了好多年,也是有可能的吧。”
“啧——”季琅伸出食指摆了摆,“我在她妆台上看了看,上面的首饰胭脂水粉,全都是上上品,跟你们楼里姑娘用的全不一样,最有可能就是别人送的,但是一个屠夫,绝不可能送这么贵重的礼品。”
“也就是说,柳蝶的入幕之宾里,有一个舍得花钱大财主,想要给她赎身的人也不一定真的是屠夫,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至于她为什么要藏着这个秘密……”季琅摸了摸下巴,突然不说话了,姜幸顺着他话里的意思想,心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胡主事已经死了,她确实没有需要再顾及的人,可是那个需要保住性命的人,如果是她自己呢?
不管是贪墨案还是当年的海难,知情者大有人在,死了一个胡管事,说不定还有另一个位置更高的人和柳蝶有牵扯。
“她是怕将事情告诉我们,会被杀人灭口?那么极有可能,要将她带离漾春楼的,就是和胡主事之事有关的人!”
“你也不笨嘛。”季琅低头看她,笑意深深,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就在他要凑过来的时候,姜幸急忙推开她。
“那你怎么不问她那个人是谁?”
季琅被推开之后有点不开心,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她为了保命,明显不会告诉我们的。不过,我心中已经有数,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查的东西。”
两人又去找了一次十三娘,不过这次是季琅偷偷和她说了些什么,姜幸没听到,坐上马车回府的时候,季琅也一改之前的悠闲自在,靠在车壁上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幸看他的模样,发觉自己总是猜不透这个人的想法,虽然成亲很仓促,两人从陌生人到夫妻,之间也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可是这种感觉还是让她觉得心中憋闷,像是在迷雾中行走,摸不到边际,也看不到脚下,想探寻得更深,却又怕时刻会跌倒,甚至步入深渊。
到了侯府门前,季琅睁开眼就看到眼前有个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两人对视了足足十息,姜幸才急忙将视线挪开。
“想看便大大方方看,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季琅忍不住调侃一句,姜幸转身去撩帘,不想被季琅揪住这一点说。
季琅本还想再逗她两下,跟着她下去之后却看到清风徘徊在季府门口,见他回来了,急忙从台阶上奔下,脸上满是焦灼。
“小侯爷!不好了,宫中来信传话,说大少爷被扣下了!”
季琅笑容一僵,震惊之后,眼色顿时阴沉下来。
一句话也没说,他先进了侯府,姜幸知道事关重大,季府唯一一个在朝的人若是出事了,对侯府绝对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她跟在季琅身后,进到里面,就听季琅边走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