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十方
“怎么回事?宫中的人来传的话?怎么说的?”
清风对答如流:“说今天的刑部大火跟大少爷有关。宫里的方姑姑来传的话,让我们暂时不要担心,只是例行公事,言语间,好像是朝中有人故意针对大少爷……”
“这件事娘知道了吗?”
清风顿了顿:“还没有……”
季琅走到半路,忽然又停了下来,他沉眉想了想,先是转身嘱咐姜幸:“你去福禄堂陪陪娘,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回府再说,能瞒则瞒。”
姜幸点了点头,他又去看清风:“去寻二郎,让他去中城兵马司的衙门找我。”
说完,季琅转身便离开侯府了,听他话中的意思,应该是找景彦询问情况去了。
大郎上朝途中发生的走水,连季府都没能回就被扣押,只能说明背后之人是有备而来。
那跟胡主事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姜幸觉得暗涛汹涌,安阳城从来不缺阴谋诡谲,在姜府的时候是,在季府的时候也没什么不一样。
最可怕的,莫过于到头来发现搅弄风云的都是同一个人罢了。
摇了摇头,姜幸向福禄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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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如幕,幽云笼罩着月光,浮动不息。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行色匆匆,却是有着目标,直接奔去了一个大府偏门,敲了三声,门打开了,她递上腰牌才进去。
被引至正厅,一个金装富贵的人仰靠在椅子上正欣赏歌舞,远远看到她走进来了,便让人散去,虽有些意犹未尽,但并未着恼。
“这么晚了,找本王何事?”
底下的人将兜帽一摘,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脸,秋十三娘跪地行礼:“今日,小侯爷来漾春楼寻柳蝶了。”
成王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柳蝶?”
他笑的时候像个弥勒佛,不笑的时候,眼中的锋芒便倾射而出。
“就是那个你始终不愿除去的人?”
秋十三娘哽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现在好像可以确定,她是背叛我们了。”
成王捏了捏胡子,拿起果盘里的葡萄吃了一颗,皱着眉道:“本王就说过,你行事不能优柔寡断,不要心软,明知道她有事瞒着你,生了自己的小心思,就该早早斩断祸根。她背叛你了,你就危险了,知道吗?”
秋十三娘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也是懊悔不已,可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错,哀声道:“女人本就命苦,在青楼的女人命更苦,我拿着她们的脉门,私下里收集京中隐秘,整理归纳脉络,组建一张情报网,从来不强求她们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人都有私心,她们怎可能事事都告知于我?”
成王点头:“是是是,你菩萨心肠,那现在又怎么说?”
看秋十三娘不说话,成王面色顿了一下,转移了话头:“那柳蝶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蝶的恩客,其中之一是现在的刑部尚书周樊,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陛下的人,所以未曾防备,今日经小侯爷一提醒,我才发觉,他可能已经投靠那边了。柳蝶掌握了不少胡忠的把柄,其中可能也涉及到他,柳蝶这是沦为两边的棋子了,现在知道自己的命拿捏在那人身上,才不敢说出实情。小侯爷走后,我已经把柳蝶软禁起来。”秋十三娘面色严肃。
成王从椅子上坐正了,目光动了动,突然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
“对上了,都对上了,要不早朝怎么会有这么一出呢。原来是周樊想找个替死鬼,让季清平背这个黑锅了!既消灭了物证,又能除去一个心腹大患,奇哉妙哉!”
“那,季府会不会有事?”秋十三娘犹豫一下,问出口。
成王却没再说话,眸光如烛火一般明灭不定……
大家是不是在养肥啊,看的人好少(哭唧唧)
目前还是更新不稳定,到一号会改回晚九点更。
第45章 布局
季清平当朝被扣押拿下问话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瞒下的,尤其楚氏又不是老糊涂,这件事很快就传进了楚氏耳朵里,连带着大房二房都知道了,一向冷静温厚的大夫人景氏也慌了神。
大郎在朝中谨言慎行,从未出过什么差池,而此事最让人捉摸不清又忍不住担忧的,其实是陛下的态度。
姜幸听季琅的话到福禄堂陪太夫人,直到阖府上下全都知道大郎的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一日。众人都在等消息,晚饭也没吃几口,空荡的厅堂里呼吸可闻,夜里风起,吹得窗户咣咣地砸着,姜幸站起身,将窗户关严实了,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好像是小侯爷回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季琅和季衡宇的身影在门外的黑幕里浮现,两人都走得很快,疾步匆匆,屋里的人一下都站起来,就看到季琅提着衣摆踏上台阶,紧锁的双眉如利剑般插到人们心上。
大伙都觉得结果可能不太好。
轮不到姜幸冲到最前面去。
“老三,到底怎么回事?”
楚氏沉声问道,眉目间虽有忧色,却还尚且保持镇定,身为武敬侯府太夫人,她还是很拿得住的。
季琅一看众人都知道大郎的事了,在姜幸身上瞄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责怪她。
回过神来,他一边安抚楚氏一边扶着她坐回去,又去看向景氏,开口道:“刑部的档案库走水之前,大郎曾多次出入,被有心人记下了,拿住了把柄,当朝发出了质疑,陛下也不能偏私,这才暂时把大郎扣下了。我去问过宫里的人,只要查清和大郎没关系,马上就能放出来,大嫂不必担心。”
季琅是安抚的口气,也许是之前跑得太急,姜幸总听出他声音里夹杂了许多不安分的喘息,景氏皱着眉,并未因为他几句话就放下心来:“平儿现在在哪,可有什么危险?”
“在大理寺,”季琅顿了顿,“涉及到刑部本身,为了避嫌,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大理寺查办。”
景氏脸色一变:“那不就是下了大狱了?这和已经认定平儿有罪了有什么分别?”
季琅赶紧走过去,一边回头给季衡宇使眼色一边解释道:“大嫂别着急,我和二郎刚从大理寺回来,已经看到大郎了,他没事,也说让你们不要担心。只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陛下才故意这么强硬,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大郎出来的。”
“对对对,大哥在那没人敢亏待,吃好喝好还有人照顾,大伯母和祖母不用担心。”季衡宇忙在后面附和。
景氏脸色缓和很多,听到季琅和季衡宇说见过大郎,已经放下一半的心,就在这时,楚氏敲了敲她的九头蛇杖,终于发话了。
“老三既然说没事,平儿也传话叫咱们不用担心,那便听他们的吧,老大老二媳妇都没吃晚饭,都回去吃点。咱们武敬侯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一点小事不至于自乱阵脚,尤其是这时,别叫外人看了笑话。”
楚氏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白鬓苍苍却中气十足,让人听了都安心不少,景氏和叶氏都起身要退下了,卓氏跟着叶氏一起。
眼见着大家都要走,姜幸脚底挪了挪,不知道该不该走,便去看季琅。
“老三先留下,我有点事要问你。”楚氏发话,姜幸就知道自己得一个人回去了,想和季琅眼神示意一下,却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
联系他刚才那意味分明的眼神,姜幸忽地心里一慌,总觉得这一下午的时间,季琅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刚踏出福禄堂的门,姜幸突然被叫住。
季衡宇站在她身后,嘴角向上一勾,笑容有些冷硬,姜幸回过身,打量他好几眼。
以前的季衡宇虽不说待她有多敬重,“小婶婶”总是喊地出口的,刚才却直呼她“姜元娘”。
“什么事?”姜幸皱了皱眉。
季衡宇走过去,下巴抬了抬:“咱们两府现在也算是姻亲关系,不求你们姜家在朝中与我们侯府同气连枝,最起码这种时候不要落井下石吧?”
心里一动,姜幸正对他,眉心皱得更深了:“姜府怎么了?”
“你父亲联合周樊那个老贼,在朝堂上弹劾我大哥,而且是有备而来,看起来是盯着我大哥很久了,我就不明白了,季府是欠了你们姜家什么吗?大哥大哥被整,小叔为你还得罪魏国公府,忍气吞声娶了‘那边’的人——”
他咬字很重,说到这里停了一瞬,冷哼一声,偏着头笑了笑:“家里有这么一个人,看来平时说话也得小心谨慎了,免得被人听了去,全叫别人知道了。”
季衡宇转过头,紧紧盯着姜幸:“你既然嫁到了季府,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我不管你原来是谁家的人向哪一边,要是你胆敢出卖季府伤了小叔,我季衡宇绝饶不了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福禄堂内昏黄的火光投射出来,映得两人影子又斜又长,姜幸看着他的背影,冲到头顶的怒火一瞬间被水给浇灭了。
话到嘴边被她咽了回去。
她终究没说什么。
季衡宇发这么大的火,就说明季琅方才说的那些没有那么简单,起码大郎的处境绝不会像他们说得那么轻松。
假如姜有卢确实是在其中推波助澜的人,季衡宇又为什么给她好脸色呢,质疑她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可。
可是姜幸根本不在意,她也不必在意一个与自己说不上有什么瓜葛的人,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季琅了。
福禄堂内,人都出去后,楚氏转身进了里屋,一句话都没说,季琅心头一凛,只好垂着头跟在后面。
进去后,楚氏坐到罗汉床上,双手扶着九头蛇杖,在地上杵了杵,语气波澜不惊:“说说,怎么回事。”
“娘,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大郎……”
“怎么回事!”楚氏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加重不少。
季琅肩膀一抖,立马站直了身子,知道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楚氏的法眼了,只好选择和盘托出。
“大郎被扣押,实际上与刑部走水无关,或者说,没有因果关系。”
楚氏眼眸一抬,目光锐利:“有别的事?”
季琅点了点头:“我们由胡主事一案重查了当年贪墨旧案,发现卷宗描述极其混乱,许多疑点未清,胡忠是不是真的贪墨,我们并不知道,毕竟他只是一个小角色。”
“但是当时的刑部尚书却极有可能是冤枉的,有人为了除去他,推他出去当替死鬼,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同在一部做事,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周樊。”
楚氏摸着九头蛇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前方,随即闭了闭眼。
只要对京中各种势力做到心中有数的人,或者直接深陷在权利争端中的家族,听了这话,其实都能明白大半了。
周樊是陛下亲手提拔上来的,也是当做心腹培养的人,当年的事处理得这么草率,也有陛下想要推他上位的心在里面。
因为原来的刑部尚书,就是和晋王走得近。
陛下在位十多年,和晋王的隔阂也越来越深,旁人不知,他们多少还是知道的。
“然后呢?”
“然后周樊先发制人,他知道大郎在查当年一案,怕事情败露,便早一步在朝中弹劾大郎,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了大郎头上,毕竟刑部清洗过后,大郎也是受益升迁的其中一人,他有动机。”
季琅揉了揉眉毛,脸色有些焦躁:“最主要的是,那之后就传来刑部档案库走水的消息,大郎又多次出入,如今证据尽毁,大郎又脱不开嫌疑,现在处境十分不妙!”
楚氏安静地听完,清列的双目映着烛光,显得有些幽深,良久之后听到他一声冷笑:“对方是有备而来啊。”
“没想到被他们占去了先机,”季琅站起身,从房中来回踱步,“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不是真相,反而是两方势力的博弈,就算陛下向着咱们,也难堵住悠悠众口。”
楚氏摇了摇头:“万事,都不要寄希望于陛下向着谁。”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咱们季府的陛下。”
季琅坐回到椅子上,神色有些愣怔,楚氏说这话时,他总觉得齿间寒凉,又没什么话可以反驳。
“幸娘说,你去找景二了,他怎么说?”楚氏突然扭头问他。
“说到这,就更匪夷所思了,”季琅挠了挠头,“我和二郎连景彦的面都没见到。”
“被阻挠了吗?”
“不是,是景彦不见我们。”季琅郑重道。
身份他也亮出来了,让人去兵马司传了三次话,他和二郎在外面顶着太阳站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人,直到太阳下山。
实际上他们根本没看到季清平,都是骗景氏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