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杜长风是见过月桂的,一眼就认出了她,见她神色慌张,心一紧,嚯的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可是……她……”
他一开口,月桂也认出他是谁了,若是平时暴露了身份定是害怕的,可现在,却象抓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卟通跪在他面前,“提督大人快救救……她吧。”
果然出了事,杜长风一把将她提起来,“快说,出了什么事?”
月香没见过杜长风,但听月桂称他为提督大人,便知道他是谁了。
里长一头雾水杵在那里,目瞪口呆,没想到杜将军和钱家姐妹竟是认识的,也听出来他们说的那个他,是指钱凡。
月桂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着里长的面,她没有揭穿白千帆的身份,说得有些模棱两可,但杜长风完全明白。听月桂说完,气得脸都白了,刘茂全平日里就有些阴阳怪气,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还坏他的事。他要不把那老小子狠揍一顿,都对不住他自己!
更令他忧心的是,刘茂全把白千帆带进了苏城,如果真的关进牢里倒好了,他赶紧过去救人就是,就怕万一让楚王碰上,那他的辛苦都白费了!
“你们不要去,我一个人去,”杜长风对月桂月香说,“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月桂月香早已经是六神无主,只要能救出白千帆,什么都听他的。杜长风不敢再耽误,大步流星出了屋子,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里长从头到尾杵在一旁,完全被他们三个给忘了,现在杜长风一走,他也回过神来,洞察的目光上下打量月桂月香,“你们和杜将军从前就认识?”
月桂:“是认识。”
“听你叫他提督大人,原来杜将军是九门提督出身。”
“是的。”
“这么说,你们不是打西边过来的,是从京城来的?”
月桂心一跳,忙否认:“不是,杜将军以前去过西边,所以,认得。”
“只是去过?”里长精明的目光停留在月香脸上:“杜将军听说钱凡被抓,比你们还要着急,他们关系不一样吧?且不说九门提督不能离开京城,就算他真的去过西边,短时间内能有这样的交情?再说你们吧,西边地处高原,日晒强,肤色偏黑,可你们比江南人氏还白,还有口音,虽然极力掩饰,但我还是能听出一点的,说吧,你们倒底是哪里人?杜将军的暴露是什么意思?”
月香没想到里长分析得这么透彻,被他盯着,嘴皮子直哆嗦,偷偷看月桂。
月桂倒底是从楚王府出来的,岂能被一个小小的里长吓住了,轻哼一声,“我们就是打西边来的,您要不信就算了,我也不瞒里长,杜将军和我们阿凡的关系好着呢,今后有杜将军在,谁也别想欺负我们。”言下之意,往后杜长风就是她们的靠山,一个将军的份量有多重,里长应该心里有数。
里长是个老江湖,当然听得出月香话里的意思,他一个小小的里长和将军做对,无异于以卵击石。当下笑了笑,“姑娘不要误会,咱们怎么说也沾了亲带了故,我能不为你们好吗?只是我心里有底,遇事也有个准备不是?”
月桂轻哼一声,“如今咱们遇上杜将军了,将来会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里长忙看月香,“姑娘这话说的,都已经说好了的事,可不好反悔的。”
月香瞪了月桂一眼,笑着对里长道:“别听她胡说,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里长这才把心放在肚子里,梁宝田的事是他一块心病,好不容易有了着落,可不能再出什么妖娥子。
那厢杜长风火急火燎赶到城里,城门刚开,守卫还没看得清,就见一骑直驱而入,象一道闪电掠过眼前,惊得他们连追了好几步:“什么人,下马检查!”
可哪里追得上,有眼尖的守卫惊呼,“是杜将军,怕是有什么军情要急报。”
杜长风自从那次取回了严守义的脑袋,名声大噪,再加上他一表人才,又深得楚王厚爱,底下的士兵都对他十分敬仰,一听是他,立马停下来不追了。
杜长风一鼓作气进了城,可看到府尹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时,他扯住了缰绳,发现自己有些冲动了。
楚王一直盯着他,他急吼吼的入城,楚王必然会知道,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心思细密,若是抽丝剥茧下去,只怕不难发现点什么,他不能这么茂然行事。
如果真按月桂她们说的,刘茂全要带白千帆来见官,也应该是丢在下边的衙门里,不会送到府尹里去,他必须不动声色把人捞出来才行。
打定了主意,他先找了一家粥铺,坐下来慢条斯理吃了个早饭,然后牵着马,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满大街的转悠,再三确定没有人跟着他,才转到巡捕衙门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流鼻血了
春宵苦短,日照三竿了,楚王爷和楚王妃还没起来,整座院落静悄悄的,贾桐和宁九站在月洞门外,把一切嘈杂喧器远远拦在外头。
贾桐一脸喜气洋洋,不时傻笑两声,宁九瞟他一眼,“大清早的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了,”贾桐笑骂道,“我是替王爷高兴,再说了,王妃回来,绿荷那张脸该见晴了,我也能过两天舒坦日子。”
这倒是句实在话,绿荷逮着机会就跟皇甫珠儿斗,王爷大部分时间睁只眼闭只眼,有时烦了也会骂绿荷,绿荷受了气,可不得找一个出气筒吗?
贾桐贼兮兮笑了两声,往他跟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小九儿,你说他们昨晚圆房了没有?”
宁九眼一斜,“主上的事是你该管的么? ”
“我就问问,”贾桐嘻嘻笑道,“他们要成了,我成亲的事该提上议程了,绿荷总没什么名目再来推唐我。”
正说着,看到绿荷从门里探出头来,往外张望了一下,贾桐远远朝她招手,献媚的笑,绿荷显然心情不错,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瞧见没,我媳妇脸上放晴了,”贾桐得意的笑,“找个日子就把她办了,女人就是欠收拾,收拾一回就听话了。”他朝宁九挤眼睛,“你和绮红怎么样了?亲过嘴没有?”
宁九没说话,手缓缓按在腰间的剑鞘上。
贾桐忙见好就收,陪着笑,“我不问,我不问了。”
墨容澉的胳膊酸麻了,可他一动也不敢动,怕惊醒了怀里的女人,他垂眼看着,满心都是欢喜,还有一丝不确定,这不是梦吧,她是真的回来了吧。
她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身量长了,眉眼也展开了,可在他眼里还像个孩子,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脸频,露出一点莹白的下巴,一只手搭在他腰上,一只手垂在身侧,两条腿在下面却是大开着,没个姑娘家的样。可他就爱她这副模样,怎么也爱不够。
整夜没有睡,他一点都不困,心里像住着一只精神抖擞的兽,莫名的雀跃着,他忍不住低头吻她的发顶,女人嘤咛一声,翻过身子,背朝着他,总算解放了他那只已经麻木的胳膊,他抬起来轻轻甩了甩,大概是弄出了响声,她回头看他,半睁着眼,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他突然就害怕起来,堆起一脸笑,声音又轻又低,“千帆,是我。”
白千帆愣怔的看着他,复把眼闭上,象又要睡过去。墨容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从昨晚见面开始,一切都是慌乱的,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象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现在清醒了,她到底怎么想的?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是谁说女人委身于男人,就会对他死心塌地?在他看来,这话应该反过来说。现在患得患失的是他,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看人脸色的也是他。
过了一会,白千帆闭着眼睛问,“什么时候了?”
墨容澉望了一眼窗外,“大概辰时了吧。”
她哦了一声,懒懒睁开眼睛,“这么晚了,”话音刚落,突然想起来,从床上一蹦而起,急急的喊,“糟了,糟了,我一晚没回去,她们该着急了。”
墨容澉被她这突然的动作骇得撑起了身子,目瞪口呆看着她。
白千帆见他呆呆的不动,急得直跺脚,“快起来啊,我得赶紧回去一趟……咦,王爷,你怎么流鼻血了?快把头抬高点。”
墨容澉撑起的胳膊一松,整个人跌下去,这个角度……
“啊,怎么流得更凶了?”她赶紧蹲下来,随手找了个布巾子把他鼻子塞住。
墨容澉艰难的咽了咽嗓子,扯过被子将她裹住,尽管帐内幽暗,她那玲珑鲜活的身体,还是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无遮无挡,是真正的一览无遗。其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想想这也没什么,可视觉的冲击远比他想象中更猛烈,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只流鼻血,应该七窍流血才对,他能战胜千军万马,却战胜不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这威力无比的杀伤力简直令他震惊。
他将她裹住,自己翻身下床,这副模样也不好叫丫鬟进来伺候,自己闷声穿好衣裳,在桌上的冷壶里倒了杯水喝了,等平息下来,才重新钻进帐子里,温声叫她,“千帆,你要起来么?”
白千帆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她在害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未着寸缕,这可丢大发了,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墨容澉强行把被子揭开,把她的头露出来。可小丫头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肯看他。他不禁莞尔,“傻瓜,这有什么害羞的,咱们是夫妻呀。”
白千帆不动,不说话。
“要说出丑,瞧我这鼻血,糊得一脸都是,差点连命都断送了,”他叹息着摇头,“千帆,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
听到这话,白千帆倒是把身子转过,嗔怪的皱眉,“大清早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快吐口唾沫,重新说过。”
墨容澉现在彻底成了老婆奴,她说什么他都照做,当真嘘嘘的呸了一口,“不说那话,咱们都好好活着,活他一百岁。”
“那不成妖精了?”
他把她连人带被抱起来,坐在床边摇摇晃晃,象哄孩子一般,“为夫伺候你穿衣裳好不好?”
白千帆看着他脸上狭弄的笑意,一脸狐疑,“总觉得你不怀好意。”
墨容澉哈哈大笑,对着她雪白的肩头狠狠亲了一口,“我对你永远都不怀好意。”
白千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青红紫绿的印迹,抱怨道,“瞧瞧你,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墨容澉本是在逗她,看着那些爱的痕迹,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大手抚上去,“我给你揉揉。”
他不轻不重一顿揉搓,白千帆还没怎么着,自己倒起了火,赶紧把她放下,“咳咳,还是叫她们进来服伺吧。”已经流过一次鼻血了,再让她看到他的丑样,岂不是以后都夫纲难振?
他转身要出去,白千帆叫住他,“王爷,我待会儿回一趟乌水镇,两个姐姐肯定急坏了。”
墨容澉说,“不用专门跑一趟,打发人过去说一声就行。”
“那不成,没见着我,她们肯定吓坏的。”
墨容澉想了想,“行吧,一会儿我陪你走一趟。”
“王爷公务繁忙,不必陪着,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楚王爷皱了眉头,“才刚见面,你就想把我给甩了,别想那么美,往后你去哪我都得跟着。”他带了点愤然迈出门口。
白千帆很诧异,他做这副怨妇的模样给谁看?当初不是他把她送走的吗?
第四百一十二章一个姑娘对你动了心思?
杜长风在衙门对面的茶楼喝了半响的早茶,终于碰见了一个相识的面孔,他赶紧迎上去,当做偶遇,跟人聊起家常来。
其实谈不上交情,只是认得,那人是衙门里的小文书,叫余同,扑火的那晚,在杜长风手下听令。见杜将军如此热情洋溢,余同自然是受宠若惊,有问必答。
他们东扯西聊,说起城里治安的情况,杜长风装作不经意的问:“打仗期间,怕是比平常要乱一些,牢里都装满了吧?”
余同嗨了一声,“哪啊,刚相反,破城那晚,人都跑了,牢里都空了,后来楚王爷进城,休养生息,大伙儿都顾着安置家园,哪有人去想那些歪门斜道的事,再者说了,楚王爷坐镇苏城,有他老人家在,敢做奸犯科,那不是自寻死路吗,现在牢里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呢。”
“一个人也没有?”杜长风愣了一下,“这两天也没进人吗?”
“没有,眼下咱们的巡捕们都在城西那块帮着建房子呢,衙门里基本都空着,没有人来。”
杜长风皱眉想了想,如果刘茂全没把白千帆送这里来,那还有哪里……他心一跳,来不及多说,抱拳说声告辞,急匆匆走了,留下余同一脸莫名其妙的杵在那里。
如果衙门不办公,刘茂全只能把白千帆往府尹送,太子现在掌管政务,说不定送去他那里了。他骑了马直奔府尹,暗暗祈祷白千帆不要被楚王看到。
刚拐过街角,就看到一大队人马从府尹里出来,浩浩荡荡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队伍中有一辆马车特别引人注目,银色顶子,黄盖头,大红的帏布,显得十分气派,他认出来,那是楚王出行的马车。
大半年的相处,他对楚王也算有所了解,能骑马,楚王绝不坐车,出行也不喜欢这样浩大的阵势,再看护在轿边的贾桐和宁九,他们二人从不远离楚王,所以车里坐的一定就是楚王本人,平素行事低调,今日却如此高调,这是为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很诡异,干脆也不进府尹了,悄悄跟了上去,混进了队伍里。
宽敞的马车里,墨容澉怀抱着白千帆歪靠在软枕上说话。
“说起来怪我,几次听到你的名字,都没往心里去。钱凡,千帆,谁能想到你扮了个小子。”
白千帆吃吃的笑,“这是我的主意,家里若只有三个姑娘,怕别人要起坏心眼的,我跟师傅学过一点拳脚功夫,保护两个姐姐没问题的。”
墨容澉把她的手掌摊开来,轻轻摩娑着掌心里的薄茧,慢条斯理,却是声音沉沉:“什么姐姐,两个婢女而已,带着王妃出逃,已经是死罪,到了外头,没照顾好你,还要你外出讨生活来养活她们,死十次都不够解我心头之恨……”
白千帆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您怎么能这样,她们把我照顾得很好哇,您瞧,个头长了,人也结实了,起点茧子算什么,自力更生不好么?月桂做绣活,手指头上全是针眼,眼睛都看花了,月香做饼子,手上就没干过,她们还要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打扫庭院,我弄了鱼虾回来,她们坐在灯下挑鱼胆总挑就到半夜,白天拿到太阳底下晒,做成鱼干,让我拿到集市上去卖。您别看我成天在外头跑,其实一点也不累,在溪沟里抓鱼虾可好玩了,喜乐他们还帮我……”
墨容澉皱眉,“喜乐是谁?”
“街坊,就住在我家对面,天天跟着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