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子白
她一边问,一边留意妇人脸上的表情,可惜她失望了,妇人脸上只有淡然的微笑,除此之外,什么都捕捉不到。
她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嚼巴嚼巴咽下去,“你们主人一定是乌龟王八蛋,有胆子抓我,没胆子来见我,他祖上缺大德,生孩子没屁、眼,猪狗不如……”
余光微微一瞟,妇人脸上果然五光十色,她在心里冷笑,还真以为是个刀枪不入的,有反应就行,慢慢来,她就不信问不出话来。
第五百五十七章谁把你们的舌头割了?
从这天起,白千帆就被困在山洞里了,每天进出的只有那名妇人和婆子,送饭,收拾屋子,倒便桶,熏香,做着重复又枯燥的活,却始终一声不吭。
白千帆依旧不厌其烦的提各种问题,妇人只在头一天面露诧异,后来便神情自若,象是见惯不惯了。
这里的主人也一直没有露面,以至于白千帆怀疑,他是不是把她们给忘了。
忘是忘不了的,不过是晾着她,慢慢消磨掉她的精神和斗志,然后再来收拾她。
对方养精蓄锐,她也不能闲着,在柜子里翻出一件韧性好的衣裳,用它把小世子绑在自己身上,孩子一天比一天沉,抱起来越来越费力,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她不敢离开他半步,夜里睡觉都把他绑在身上。
小世子也是好样的,到了这里,一声都不曾啼哭,夜里饿了也不吵闹,自己掀了娘亲的衣裳吃奶,吃饱了还知道把她的衣裳扯下来,乖乖的闭着眼睛睡觉。
白千帆偷偷垂眼看他,为他的懂事感到欣慰,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心酸,是她不好,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她受苦。
困在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时辰,也没有昼夜之分,白千帆就用指甲在墙上划印子,按送饭进来的次数定日子。墙很硬,要很用力才能划上痕迹,几次划下来,她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变得参差不齐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泥土坚硬自有它的妙处。
帘子响了,妇人和婆子送饭进来了,白千帆不用她们招呼,很自觉的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婆子垂着手站在门边,妇人则象往常一样替她布菜,菜式不多,但做得颇为精致,味道也不错。
她吃着吃着,突然啊了一声,筷子掉到地上,捂着肚子弯腰,很是痛苦的模样,妇人吓了一跳,比着手势问她怎么了?
白千帆心想,奶奶的,都这个时侯了还跟她打哑谜,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妇人不说话,她也坚决不开口,怕窝着孩子,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紧紧拧着眉头,显得极不舒服。
妇人有些急了,跑到书案前拿笔刷刷写了一行字过来递给她,上边写着:你哪里不舒服?
字写得很好,很规正的小楷,象是练过的。白千帆瞟了一眼,呲着牙问:“你为什么宁愿写字也不说话?”
妇人很平静的张开嘴,白千帆一看之下,倒抽一口冷气,原来不是妇人不说话,是她没舌头,压根说不了话。
她觉得自己的舌头也打结了,结结巴巴指着那婆子:“她,她也,说不了话?”
妇人点点头,用手指着纸上的字,执意问她哪里不舒服?
白千帆一脸愤概,“谁把你们的舌头割了?是不是这里的主人,他倒底是谁?”
妇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怕你们说漏嘴么?”
妇人:“……”
“外面的守卫也是哑巴么?”
妇人:“……”
“算了,”白千帆问到后面,自己也有些颓然,撑着桌子爬起来,“知道你不会说的,我乏了,想歇着,你们出去吧。”
妇人对婆子打了个手势,两人一齐收拾了碗筷,很快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妇人又进来,拍了拍已经躺在床上的白千帆,朝她伸出手来。
白千帆莫名其妙,“要什么?”
妇人比划了一下,白千帆摇头,很是茫然的样子,妇人没办法,只好到书案前去写了字拿给她看。
纸上写着两个字:勺子。
白千帆问,“什么勺子?我没有勺子。”
妇人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指着纸上的字,意思是要她把勺子交出来。
白千帆很无奈,摊着手说,“我没有勺子,怎么给你?”说完不再理她,侧身躺下,拿背对着她。
妇人静静的在床前站了一会子,还是转身出去了。
白千帆躺着没动,竖起耳朵听动静,没一会儿,帘子很轻的响了一下,似乎有人在门边偷看,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良久,帘子又很轻的响了一下,似乎偷看的人走了。
这里的夜总是很长,白千帆无心睡眠,悄悄坐起来,把小世子解下来放在床上,呆了几天,她知道这个时侯不会有人进来,她得趁机做点事情。
小世子不能离她太远,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猫在地上,掀开地上水牛皮,用趁乱偷来的勺子挖下面的泥土。泥土坚实,她用手试过,挖不动,只能找硬点东西来挖,还是很难,她弄了点水浸下去,待泥土稍微有点软乎,赶紧拿勺子挖出来。
这泥土也有点意思,拿在手里有些暖意,虽然渗了水进去,很快又变成干巴巴的了,她把挖下来的土坷垃一颗颗收进衣袖里,当成铅弹,关键时刻也是能派上用场的。勺子用脚踩断成两截,露出锋利的边缘,也可以当成武器。
屋里只留了一盏灯,从留灯的数量可以推测出来现在是晚上,再结合三餐饭的时间,和她计数的日子基本一致,虽然度日如年,可是她到这里已经有七天了。
有个问题,她一直想不明白,在山洞里,没有窗,唯一的出口是门,还终年挂着厚重的帘子,可她为什么不觉得憋得慌?
应该有通气口的吧,不然呆久了要憋死的呀。
她提着灯四下里仔细查看,看了一圈,全是厚实的墙壁,手指头大小的洞口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回到床边替小世子掖好被子,俯身亲了他一口,看着可爱的儿子,她泄下去的劲又窜上来,不能坐着等死,她得想办法。
可是想什么办法呢,无声的仰天长叹,看到了顶上,眼睛一亮,四壁和地上都细细查看过了,只有顶上还不没有,会不会……
家俱都是酸枝木制成,非常沉,她能搬动,却无法凭一已之力把小桌摞到大桌上,不够高,怎么能触到顶呢?
她站在地上望洋兴叹,摸着下巴思忖,一转眼看到了拔地而起的柱子,有了主意,她爬树是把好手,虽然过了两年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但这些技能她没有扔下。搓了搓手,攀上柱子,两条腿夹着慢慢往上挪。
顶不高,爬一会就能用手触到,顶上铺了细小的毛竹,露出一个个方形的小坑来,她抬着脖子仔细看,又用手摸,终于给她找到了一处出气孔,但是也不大,仅她的胳膊大小,要想钻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五百五十八章等河面结冰
停了一年多的内战,又如火如荼打起来了,比起之前的那次,这一回的战火基本在北方蔓延。
墨容澉利用精锐的小分队把白长简的人马拆得七零八落,白长简渐渐有些被动起来,可再被动,留守渭水边的主力他坚决不动,大队人马守着险要的关口,墨容澉一时之间还真耐他不何。加上这次皇帝亲自给白长简做后盾,粮草军饷总是按时运达,这场仗持继了一月之久,白长简并没有败相。
不过他显然很忧虑,站在渭水边,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关雄走过来,“将军,又到了一批粮草,倒底是皇上亲自过问,咱们要什么,上头给什么,也没有人敢伸手乱拿。”
白长简冷笑一声,“这一仗关乎着自个的身家性命,都指望着咱们,谁还敢打粮草的主意,楚王一旦过了渭水,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是啊,”关雄道:“原先就听过楚王的残暴,没想到他还真当得起这个名声,血糊隆冬的人头挂在城墙上,把守城的士兵吓了个半死,哪还敢反抗,一兵未发,直接降了。至今末将仍是不明白,他总打那些旮旯里的小地方做什么,难道就为了牵扯咱们的兵力,再说咱们也不蠢,看多了便由得他去,主力依旧摆在这里,他那声东击西的招术不管用。”
白长简说,“你回去仔细看看地图,把他攻占的小地方能连的连起来,就会发现问题了。”
关雄一惊,“将军的意思是,他想打通山路过来?”
“或许他有这个打算,不过他如今在拖延时间,”关长简指着面前宽阔的水面,“入了冬,天气会越来越冷,他在等河面结冰。”
关雄愣了一下,说,“那也不怕,论水上作战,他们厉害,可论陆地,咱们的铁骑营不是吃素的。”
白长简摇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吧。”
关雄问,“那怎么办?”
“如果真要冻住了,往河面洒盐巴,派人手执长茅,日夜防守,看到结冰就捅破,办法虽然笨一点,却很实用。另外,”他顿了一下,“擒贼先擒王,我打算试一试。”
关雄大惊,“怎么试?楚王不是一般人,岂能轻易出来?”
“用我自己做诱饵,”关长简把目光收回来,“趁其不备,斩杀他!”
“将军,万万不可,”关雄道:“还是让末将去……”
“你的份量还不够,”白长简笑了一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一仗,我不光是为皇上,更是为我自己。”
关雄知道他恨自己的妹子死得不明不白,所以一直卯着一口气跟墨容澉斗。他打定了主意,只怕轻易不会改变。
“将军,让末将跟您一起去吧。”
“我们两个不能同时离开,”白长简说,“咱们来铁骑营的日子不长,这里边的水深,原先就有人不服咱们,若是都离开,他们正好搞事,这种时侯内讧不得,你要替我守住。”
关雄知道他说的是对的,铁骑营原本就是皇帝的亲植力量,是王牌军,铁骑营的主帅叫袁烜,与白丞相关系甚好,可关系再好,一旦危胁到自身利益,那好就变了味道。一口一个贤侄叫着,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尽给白长简下钩子。好在白长简还震得住,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把他的气焰压下去了。
白长简站在河边,往对岸看的时侯,墨容澉也站在河边,往对岸看,问边上站着的诸葛谦瑜:“先生能观天相,不知还要多久才会下雪?”
诸葛谦瑜拢了拢身上的狐皮斗篷:“老夫一连观了好几日,云眼未散,下雪是迟早的事,不过近十日怕是不会下了。”
“十日太久,”墨容澉稍一沉吟,问韩通,“明日攻打梅镇,谁带队?”
“是刘茂全。”
墨容澉记得这个人,当初他找寻白千帆大半年无果,是刘茂全把她送回来的,她回来了,他却没有好好保护她,落得现在阴阳两隔……
他看着河面久久不说话,韩通这会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暗自懊恼,随便说个人不行么,为什么一定要提刘茂全,不是勾起楚王的伤心事么。
“王爷,外头风冷,进去吧。”
墨容澉没吭声,也没动,韩通看着诸葛谦瑜,他是智者,定有办法让楚王回营账去。
诸葛谦瑜淡然一笑,对墨容澉说,“王爷,昨日的残棋还摆在老夫的营账里,总归要决个输赢,不如……”
墨容澉把目光收回来,看了诸葛谦瑜一眼,说,“好,先生请。”
太子回了苏城,让诸葛谦瑜留下来帮他,不过诸葛谦瑜在这里最主要的作用是陪他下棋,他得闲的时间不多,常常是一盘棋杀不完就要走,所以残棋总是留着下一回接着下。
诸葛谦瑜棋艺高超,与高手下棋是一种享受,能让他排除杂念,全神贯注。残棋下到一半,宁九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
墨容澉指间夹着棋子,眼皮一抬,两道精光迸射出来,坐在对面的诸葛谦瑜没来由的心一跳,见他起了身,说,“本王有事先行一步,这盘棋改日再同先生下过。”
诸葛谦瑜忙起身拱手,送他出门,“王爷忙正事要紧,得了空,老夫再陪王爷下棋。”
墨容澉大步流星回到自己的营账里,问宁九,“消息确定么?”
“确定,那人消失的时间刚好同王妃被劫的时间一致,从那以后,那人没再露过面。”
“继续查,”墨容澉站在桌边,眼底冰寒一片,“任何珠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江湖再大,本王也要把它翻个底朝天!”
他们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单是账外的守卫,连站在不远处的诸葛谦瑜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微微皱了眉头,负着手,慢慢回到自己的营账里。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天地间象荡着雾霭一样的轻烟,一只鸟扑棱着翅膀,从一处营账后面飞向天空,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宁九站在账前,听到动静,抬头望了一下天,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来。
第五百五十九章还我妹妹来
攻打梅镇,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对方像是知道到了他们的意图,提前埋伏在两侧,还没有到达即定的地方,就遭到了强烈的攻击。
刘茂全很是恼火,一个小小的梅镇,他并没有放在眼里,下决心要打一个漂亮仗给楚王看,没想到半路就遭到了伏击。他气得暴跳如雷,抽出腰间的长鞭,凌空一甩,大声叫道,“都给我冲,给我狠狠的打,谁敢退缩,老子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