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王妃初长成 第291章

作者:墨子白 标签: 古代言情

  她低着头,只看到盖头下自己的衣裳和脚,亦步亦趋的跟着喜娘往前走,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嘈杂声。

  她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站定之后,喜娘往她手里塞了一根红绸缎,小声叮嘱:“拽好了,到吉时就拜堂了。”

  她握着那根绸缎,心里还是有些惆怅,拜了堂就真的把自己嫁了。

  这时,突然门口有人大声喊道:“皇上派人送贺礼来了!”

  所有的人都往门口看,绮红看不到,心却跳得有些乱了,她的嫁妆是皇上让郝平贯办的,已经给了她很多东西了,怎么还送礼,派谁来送礼?

  接着声音又响起来,“宁大人到!”

  绮红脑子嗡的一响,有一瞬间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怎么来了,他居然来喝她的喜酒……她心里乱得很,再好的定力也无法压下乱了节奏的心跳。

  宁九代表皇帝来送贺礼,礼亲王不敢怠慢,疾走了几步迎上去作揖:“宁大人受累,劳烦皇上记挂,还巴巴儿派了您过来跑一趟,快,里边请。”

  宁九也不客气,随他走进去,让人把贺礼放下,面无表情,声音冷清:“下官奉皇上的旨意,前来给礼亲王道喜,并送上一尊七彩观音作为贺礼。”

  礼亲王忙跪地叩拜:“臣谢主隆恩。”

  亲王娶正妻,皇帝最多也就派人送个礼,要是娶妾,压根不会理会,也没哪个亲王娶妾敢惊动皇帝的。所以围观的宾客心里清楚,皇帝这么做,完全是给新娘子绮红撑面子,而且派来的还是宁九,重视程度可见一般。

  礼亲王其实是有些怵宁九的,平日里总板着一张脸,近日,那张脸更是结了寸厚的冰似的,冷得人心里发瘆。

  可来的都是客,他也不好赶人家走,况且宁九代表皇帝,身份尊贵。于是便客气的让坐:“宁大人,快坐,等观完礼,喝杯喜酒再走吧。”

  宁九不吭声,撩了袍子坐下了,他动作很大,袍子撩得呼拉响,惊得边上的人都不由得闪了一下,尽量离他远点。

  到场的有很多文武百官,平日里上朝总见着宁九,皇帝冷着脸,他也冷着脸,在他们看来,宁九那张脸比皇帝的更臭,他们私下里打趣,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点也没走样。

  吉时到,主婚人扯着嗓子唱道:“一拜天地!”

  大约是盖头戴久了,绮红觉得有些闷,走了神,并没有第一时间拜下去,喜娘忙在边上小声说,“新娘子拜天地了。”

  绮红这才弯腰拜下去。

  “二拜高堂!”

  宁九坐在那里,看着那道身影缓慢的拜下去,嫁衣艳得象血,映得他眼睛也慢慢红了。

  “夫妻对拜!”

  绮红刚要拜下去,突然胳膊被人紧紧拽住,冰冷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跟不跟我走?”

  

第六百四十八章抢亲

  

  绮红的脑子完全是懵的,但她居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好。”

  在众人都来不反应的情况下,宁九拉着绮红撒腿就往外跑,所有人面面相觑,礼亲王也是傻了眼,这是闹哪出啊,马上就要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了,怎么还跑了呢……

  这下象炸了马蜂窝,大家的议论声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了,这算怎么回事?礼亲王娶亲,皇上派宁九来送贺礼,贺礼送到,宁九却把新娘子抢走了……

  礼亲王回过神来的时侯,气得脸色发青,他是真喜欢绮红,多年前就看上她了,只是那会墨容澉不放人,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他以为无望,没想到墨容澉打回临安,又把绮红带回来了。

  他还记得那日进宫看到她,心猛然跳了一下,好象断掉的缘份又接了起来,试探着向皇帝提起,皇帝居然也没反对,说只要绮红本人同意,他没意见。于是他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绮红的答复,大概是老天爷可怜他这一片诚心,事情顺利得很,绮红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他大喜过望,开始着人选日子,筹备婚事,娶个庶妃,弄得象要娶嫡妃似的,后院里的女人当面恭喜他,背地里个个咬牙彻齿,他心知肚明,可是又怎么样呢,他是一家之主,他有权力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一个盛大的婚事,不光是因为皇帝看重绮红,更因为自己喜欢她。

  为了这一天,他一连几天没睡好,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亲王,居然象个毛头小子似的紧张起来,快四十的人,又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好不容易到了这良辰吉日,可人却被抢走了,他怎么能不气。

  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吉服,顶着一张发青的脸,礼亲王上宫里找皇帝评理去了。

  郝平贯立在廊上,正无所事事,瞧见一身吉服的礼亲王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迎上去打千儿,“奴才给礼亲王道喜,您今儿个不是大喜……”

  话还没说完,被礼亲王粗鲁的打断,“道个屁喜,我问你,宁九回来了没有?”

  郝平贯一头雾水,摇头说,“没有啊,他不是代皇上给您送贺礼去了么,没留下来吃喜酒?”

  礼亲王咬牙彻齿,“他把本王的新娘子抢走了!”

  郝平贯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您说什么,宁九把绮红抢了?”

  “跟你说不着,”礼亲王把他往边上一推,“皇上在吗?我得找皇上评评理去!”说着气冲冲往里走。

  郝平贯赶紧上前拦住,小太子在里头呢,他对环境还不太熟悉,万一受到了惊吓,不但是礼亲王,就连他也得一顿好打。

  可他哪拦得住震怒中的礼亲王,被他用力甩开,郝平贯也不是吃素的,转身一把抱住他的腰,“礼亲王,您消消气,皇上一准给您做主,只是太子殿下在里头,您得容奴才先去禀告一声,万一吓着太子殿下就不好了……”

  礼亲王总算还有点理智,知道小太子刚回朝,也听说他有点不大对劲,冲撞了确实不太妙。

  郝平贯见劝住了他,赶紧到门口禀告:“皇上,礼亲王来了。”

  皇帝正和小太子坐在地毯上玩,听说礼亲王来了,有些奇怪:“他今儿个不是成亲么,怎么上宫里来了?”

  郝平贯在门口吱吱唔唔:“这个,礼亲王说,说宁九……”

  隔着门听不太清楚,皇帝眉头微皱,“进来说话。”

  郝平贯应了一声,推门进来,厚厚的绣花地毯上,小太子正把一把琉璃弹珠扔得到处都是,自己扔了,自己又爬过去捡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皇帝换了常服陪在边上,很松散的样子,手里也握了一把琉璃弹珠,不时帮小太子捡几个,但小太子并不领情,皇帝去捡,他挥手就打,好象不许别人动他的东西。

  他躬身回禀:“皇上,礼亲王说宁九把绮红抢走了,他眼下恼得很,说要找皇上来评理。”

  皇帝先是怔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带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宁九把绮红抢走了?”

  “是,千真万确。”

  皇帝沉吟了一下,“叫礼亲王进来吧,”

  郝平贯应了是,出去传话,一颗琉璃弹珠滚在他脚下,没注意,踩着一滑,小太子冲过来将他狠狠一推,捡起那颗弹珠在身上擦了擦,若无其事的走回去。

  郝平贯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还好皇上没怪罪,以至于他传话的时侯,都有些吞吞吐吐,“礼亲王,皇上,请,请您进去。”

  礼亲王在外头等得着急,也没在意郝平贯的神色,听到传他进去便往里走,进门就见一大一小坐在地毯上,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对小太子也有些好奇,仔细观察,发现孩子虽然在玩,却和皇帝没什么交流,皇帝好心帮他,还不时挨他的打,但挨了打的皇帝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一副尽享天伦的模样。

  ——

  礼亲王进宫告状的时侯,宁九带着绮红到了大街上,绮红一身嫁衣本来就打眼,此刻坐在马上,还被个男人单手搂在怀里,顿时吸引了无数诧异的目光。

  宁九抢人是临时起意,他坐在那里,看着绮红一下一下拜下去,心里猛然升起一团火,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一把冲上去拽住了绮红的胳膊,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他说话的时侯,感觉声音不象是自己的,问得那样急迫,可绮红答了他,象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加思索就答应了,于是他带她上马,一通狂奔,到了这里。

  他一直住在宫里,宫外没住宅,跑出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骑在马上四顾茫然,不过那些诧异的目光提醒了他,不能这么站在街头,他自己无所谓,但绮红不能让别人这么评头论足。

  稍一思索,他策马往前走,在路边的一间客栈停下,把绮红从马上抱下来,牵在手里,看了她一眼,迈着大步进了门,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安宁。

  

第六百四十九章宁大人成亲了

  

  进了门,两个人站在屋子里,宁九没有松手,定定的看着绮红,“后悔么?”

  绮红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事情到了这一步,没什么可后悔的,在礼王府拜堂的时侯,宁九突然冲上来问她那句话,瞬间把她带回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时侯,他也是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用急迫的语气问她,好象只要她拒绝,他立刻会调头离开,从此,他们永隔天涯,再也见不到。那是令她极度恐慌的感觉,比任何事情都让她恐慌,所以在她还没想清楚之前,她的心做了回答。

  宁九说,“我后悔了。”

  绮红一惊,忙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他急急的解释:“我不是说今天,我是后悔没有早些跟你成亲,绮红,我对不住你,我让你伤心难过了,让你等了那么长的时间,我是个懦夫。”

  他平素是个寡言的人,一急之下倒情深意切的说了长长的一段话,绮红眼里起了水雾,低头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半响才低低问,“现在怎么办?”

  宁九打量了一眼的她凤冠霞帔,说,“别浪费了这身行头,咱们拜堂吧。”

  绮红啊了一声,环顾屋里,“在这拜,拜堂?”

  “对,今天就是咱们成亲的日子,”宁九说,“我没行头,你别嫌我没礼数就成,但红烛是要有的,你等我一会。”

  他松开她,转身出门,脚步急促的下楼去,绮红忙到窗边去看,看到他从客栈出去,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她羞得脸一红,却也没躲,笑着扬了扬手。

  很快,宁九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在桌上摊开,里头居然有两套簇新的衣裳,一套是女装,他指了指说,“呆会拜完堂,把吉服换下来吧,怪沉的,我比划了你的身段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说完拎起那套男装,抖了抖,“外头没有卖吉服的,我挑了这身你看怎么样?”

  那是一条月白色的袍子,做工精致,袖口和衣襟上绣了几枝梅花,袍子素雅,那梅花却红得喜庆,大概他也是看中了那点喜庆才买的。

  绮红点头,“很好,去换上吧。”

  宁九拿着衣裳到屏风后头去换,出来的时侯,绮红把大红的喜字贴在了墙上,点了龙凤喜烛,桌子中间摆了几碟花花绿绿的点心,一旁立着细长的玉酒壶,底下是两个鎏金的酒杯。

  宁九有点不好意思,“时间太仓促,只弄到这些。”

  绮红把自己头上的一朵绢花拿下来,插在宁九头上,歪着头笑道,“不委屈,已经很好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住茅草屋也比住宫殿高兴。

  两个人对着喜烛拜了天地,冲窗口拜了高堂,最后互对着深深拜下去,仿佛有默契似的,这一拜,两个人都久久没有起来,最后还是宁九先起,他怕拜得太久,绮红会头晕,上前扶起她,“绮红,礼成了。”

  绮红缓缓抬起头来,却是泪流满面,宁九吓了一跳,“绮红,你,这是……”

  “我,高兴。”绮红流着泪,脸上却是带着笑。

  宁九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一阵阵抽痛,上前搂住她,紧紧的贴在怀里,半响,他很响的抽了一下鼻子,然后松开,幽黑的眼眸里带着湿润润的笑意,“绮红,咱们喝交怀酒吧。”

  他说什么,绮红都是点头,宁九倒了酒,一人一杯,交臂而过,眼神胶着在彼此脸上,就这么喝了下去。

  宁九觉得,他喝下的不是酒,是一种叫幸福的东西。

  绮红仰头的时侯,有种尘埃落定的归宿感,仿佛在黑夜里踯躅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光明,她被自己和宁九的勇敢所感动了。

  喝完了酒,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目光躲闪了一下,绮红转动着手里的小酒杯,发现不象鎏金的,倒象是纯金的,她清了一下嗓子,打破僵局,“这是金的么?”

  “是,纯金。”

  绮红张了张嘴,“你怎么买纯金的,那得多贵啊!”

  “我想给你最好的。”

  绮红起初脑子都是朦的,摆放东西的时侯没在意,听他这样说,重新打量桌上的东西,发现糕点是临安城最负胜名,也是最贵的点心铺子出品,那壶酒看瓶子就知道造价不菲,都快赶上宫里东西了,再扭头看龙凤烛,那上头密密麻麻的洒金,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再打量宁九的衣裳,质地挺阔,底纹如流水,泛着幽幽的光泽,只怕不便宜。

  “你哪来那么多钱?”

  宁九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我身上没带钱,赊的账。”

  “赊的账?”绮红的声音扬起来,她是真的惊到了,“人家怎么肯赊给你,别是你……”抢的吧……

  “我写了欠条,画了押的。”他把手摊开给她看,果然大姆指上染了红。

  绮红还是有些不信,“可人家怎么愿意给你赊账,又不认得你。”

  “我跟他们说了身份,他们才答应的。”

  这理由并不成立,他说是皇帝的带刀侍卫,人家就信了?绮红知道一定是他恐吓了人家,宁大人把脸一板,剑一拔,谁不怕啊!她平时是谨小慎微的人,从来不做出格的事,但宁九这样做,她非但没有数落他,反而觉得很窝心,暖暖的,又有点无法形容的妙不可言。

  忍不住卟哧一笑,推了他一把,“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