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宝眷
章无虞不悦全写在脸上。
秦修颜挑衅:“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来这里关你什么事?”
戚书望劝说道:“无虞,时候不早,上路去吧。”
章无虞一见秦修颜就炸毛,他有意让两人不聚头。
戚镜却在这时开口,语气凉凉,“秦姑娘,虽然这路谁都能走得,但也不至于小到姑娘一定要站在这里,影响我为丫头送行。”
秦修颜心一沉,怒瞪章无虞。
章无虞反瞪回去,心想又不是我怼的你,胡乱撒气算什么本事。
远处戚书闻隔着窗户喊:“聊完没有,赶紧走!”
他被姑娘们堵在马车上,有内急,实在忍不了才催促。
“镜哥,酒楼的事劳烦你多费心。”
“你的事我向来放在心上。”
这些话听得秦修颜难受不已,她看戚镜,后者却挪开视线。
马车朝官道行驶而去,戚镜转身上马疾驰进城。
“他一定是故意的!”
秦修颜咬牙切齿道,却不见戚书望回应,只是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
官道就是笔直的大路,一家人正在马车里。
戚书闻满意的蹭了蹭屁股下的坐垫,拿出装着各色点心的食盒,心想有娘出行大哥就是上心,马车准备得甚是妥当。
身后马声嘶鸣,戚书闻掀开帘子看了眼,忙道:“娘,那秦修颜追来了,难不成是刚才骂得不过瘾,来接着骂的?”
章无虞让马车停下,颔首等在路旁,要骂架,谁怕谁。
秦修颜驱马到跟前,下马后欲言又止,本想好好说话,可开口后却带着一股傲气。
“你和戚镜之间没任何关系,你不喜欢他是不是?”
“我和镜哥是什么关系,我喜不喜欢他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有求于人还一脸傲气的习惯依旧没改。”
章无虞不悦,要是秦修颜好好说话,她也不会刁难。
“我只是来确认下罢了,你不识字,长得也一般,如今还是个寡妇,他怎么可能看上你。”
迎着秦修颜的挑衅,章无虞眸色渐冷,冷笑一声:“你长得漂亮,也识字,但又怎么样,他不一样不喜欢你?对了,你年纪和我一样大,想必整日做菜,你瞧瞧那眼角皱纹,能夹死蚊子。”
两人各自被对方气得半死,马车上怕被波及的两兄弟不敢劝架,怕被波及。
戚书闻十分好奇,平日处事不惊的娘与那秦修颜究竟有什么过节,但大哥都忌讳不稳的事,他更没有胆子。
走完官道又走水路,一路上顺风顺水得很,十日后就到了渝州,当年的尼姑庵还在,但捡到戚书问的尼姑早已经因病去世,倒还有尼姑记当年的事。
“平日都有人看门,偏偏那一晚下雨,雨声兴许是将婴儿啼哭声盖住了,次日一早开门才发现门口放着一篮子,小孩就躺在篮子里,浑身发抖,嗓子哭得嘶哑。”
尼姑们叹气,放孩子的筐子十分简陋,生辰八字什么都没有,下雨了还故意将孩子丢下,显然是铁心再不要孩子了。
这些年,也没有来找孩子的。
章无虞带着戚书问出了尼姑庵,对着门外等候的戚书闻摇了摇头。
渝州向来多道观,要找到一间供戚书问学道的道观并不难。
接待他们的是个慈眉善目的监院,听闻戚书问学道是为了找爹娘,心中已是乐意,带着人逛了一圈,戚书问不闹不哭,见人打招呼,心里又是喜欢了几分,请人用晚膳。
戚书闻忙拒绝,等出了道观后才余惊未定道:“幸好没留下来吃饭,不然书问那么能吃,一顿饭吃得人不收怎么办?”
戚书问小心翼翼,摸着小肚皮,手握拳头打气,“二哥放心,我会尽量吃得少一点,不会被赶出来的。”
三人到镇上吃饭,吃的渝州特色面条,章无虞一碗足够,戚书闻两碗够包,戚书问点了第三碗还在吃,边吃边问:“娘,我想不通,世上肯定是有神仙的,不然为何人人都要去拜,可要是只有上贡品神仙才会显灵,那这神仙和做生意有什么区别?若是不用上供神仙也会帮助人,那人还去道观做什么,在家等着神仙帮忙不就好了?”
“去了道观修行后千万别问这些刁钻的问题,小心被赶出来。”戚书闻叮嘱弟弟。
他话落,却听得身后有人朗声大小,随后一老和尚笑眯眯的走来。
戚书闻随手掏了几个铜板递过去。
和尚接了,道:“老僧并不是来化缘,只是听小施主颇有佛缘,小施主可是要去道观修道?”
章无虞双手合十,请老和尚坐下,见人手腕处有一圆形疤痕,微微一愣,正想看得清楚点,疤痕却被衣掩住。
她稳了稳心神,“我家幺子确实想修道,已经找好了道观。”
那老和尚笑眯眯的:“老僧与小施主有佛缘,要修道,不如修佛?”
章无虞心里打算。
修道还俗的见得不少,以后还能娶妻生子,当和尚就惨了,一辈子青灯古佛,使不得。
脚背被人踢了一脚,章无虞低头,戚书闻在桌底下拼命摇手。
章无虞干咳,“大师,我家幺子先答应了道观,恐怕临时反悔不太好,这事就算了吧。”
老和尚不以为意:“佛家之事没有反悔与不反悔,施主只再考虑一日,明天这个时辰我再来。”
老和尚可真难缠,戚书闻失笑,见给老和尚的铜板还在,拿了追出门去,却发现不过片刻,拿老和尚不知走哪里去了。
夜晚在客栈,章无虞已经在屋内徘徊片刻,她站在铜镜面前扯下领子,望着锁骨下与老和尚一致的圆形疤痕。
疤痕是热铁烙上的,此生都不会消除。
当初琼妃的命令她不会违抗,却不知这烙印是什么意思,那和尚相似的疤痕令很在意。
五年多了,她是第一次见到有这印记之人,那老和尚难道知道她是谁?
不应该才对,如今宫内那位可是昭告了贤王的死讯。
次日,那和尚果真前来,见只有章无虞一人,叹气道:“看来贫僧与小施主无缘。”
章无虞笑道:“当娘的总是要多操心些,敢问大师何时出的家?法号?我家幺子就算要跟着大师学习佛法,也希望跟对人。”
“贫僧法号慧能,年轻时便已出家,如今已有十几年。”
章无虞点头,“我家主子单名一个琼,也是个爱佛之人,若是能早点遇到大师便好了。”
见人表情没有变化,章无虞又问:“慧能大师手腕上伤痕倒是醒目。”
慧能双手合十,笑眯眯道:“小施主既然选了其他机缘,贫僧也不好勉强,就此别过,若是施主改变主意,可到广音寺。”
别了慧能,章无虞到道观去。
戚书问身着一身小道服,因裤脚太大而卷了几卷,见到章无虞之后欢快的扑进她怀中蹭啊蹭。
有道士来叫他,道到了做功课的时辰。
诺大的屋子坐满了道士,门外,章无虞只探头看。
戚书问本来认真的有样学样,悄悄只睁左眼偷看门外的二哥和娘。
身边的大师傅一声干咳,他赶紧闭上眼睛静坐,不一会又悄悄睁开眼睛,觉得屁股痒了,侧身悄悄挠了挠,赶紧坐好。
大师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章无虞看了一会,这才悄悄退开,拉着二子到树下。
“家里酒楼生意要人照看,我今日就走,你是书问的二哥,要好好护着他。”
“娘,你且放心的去,这来回也不过十几日的路程,你要不放心,随时过来。”
戚书闻送走章无虞,兴冲冲的和道观借了只信鸽给师傅送消息去。
章无虞到广音寺时,小和尚并不惊讶,带她从偏门走,慧能就站在沉钟前,眸色依旧温和。
小僧离开后,慧能将章无虞迎进厢房,问:“琼妃是女施主何人?”
“她是我主子。”
当章无虞扯下衣领后,慧能眸光一闪,竟有些激动。
“敢问女施主姓什名什。”
“章无虞。”
“便是了,没想到贫僧入土为安前还能完成琼妃之命。”
慧能呢喃自语,当着章无虞的面从梁上掏下一个布袋,从里抽出一封信。
“琼妃当年吩咐过,若是遇见了名无虞的女子,便将此书信交出。”
“我不识字。”
慧能微微诧异。
“虽不识字,但总该认出琼妃的笔迹。”
章无虞已经打开信封,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琼妃的笔迹她忘不了。
“贫僧给姑娘念一念?”
“我怎么知道你念的是真的。”
慧能一笑,出了门,不一会就叫来了一小僧。
见琼妃的信要落入小僧手里,章无虞忙阻止,慧能悠悠道:“女施主请放心,由着外人来念稳妥些。”
那小僧得了慧能旨意,捧着书信便念,越念越是惊诧,数次要停却又被慧能喝令继续。
章无虞同样震惊。
当年,琼妃陪着孝帝去时,只让她带着贤王走,当然是为了保贤王的命。
信中字字句句有如刀子,小僧读完后,慧能淡淡道:“当年孝帝并不是病死,而是被宫里那位长期投药而亡,琼妃知而不敢说,生怕贤王也遇害。”
惠能不管震惊的章无虞,倒了杯茶水,袖子抖了些粉末就让小僧喝。
那小僧震惊之余麻木的顺从,喝了后只眨眼功夫就倒地抽搐。
章无虞皱眉。
“姑娘放心,这小僧吃了些闭嘴的东西,性命无忧。”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贫僧出家前,曾是宫里的小太监,受了琼妃恩惠,此生发誓为琼妃效忠。既然琼妃的遗愿是助贤王夺回本应所得,你我更应好好联手,早日铲除逆党,迎新皇登基。”
章无虞看了眼陷入昏迷的小僧,“贤王早就在那场火里死了。”
慧能双手合十,闭眼沉思,再睁眼时叹了口气,“章姑娘还是不信贫僧,你应该知道怀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