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谨鸢
锦衣卫指挥使半弯着腰,对比皇帝,面上几乎是没有表情。
“许鹤宁,你滚出来,滚回你侯府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允许踏出府门一步!”
皇帝扭头,朝后头厉声。
云卿卿听到熟悉的名字,顾不上什么殿前失仪,抬头就看到青年男子步步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她眼巴巴望着他,不明白上一刻还准备处置她的皇帝,这刻突然就放人了。
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许鹤宁会从后头出来,但皇帝的意思,是不是就此放过了?!
云卿卿茫然,可心里又是止不住的激动。
许鹤宁望着她略苍白的脸,眼里都是柔情。他先跪倒在御前谢恩,然后去扶起她,就要带她离开。
明昭帝在两人后头怒道:“账本放下!”
廖公公忙上前,去和云卿卿取了账本,递到御前,许鹤宁这才拉着自家的小妻子往外走。
至于被利用一把的霍妃,也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云卿卿!你好得很!”
大殿外,霍妃恨得牙痒痒。许鹤宁对她的态度皱眉,往前跨了一步,保护的姿态十足。
云卿卿拽了他袖子一下,朝霍妃露出个歉意的笑:“娘娘,是臣妇有错在先,但臣妇先前献的策,依旧管用。而且臣妇在陛下跟前说得明白,陛下是明君,定然不会迁怒娘娘,还往娘娘把握好机会。”
霍妃要被她的能言善辩气得仰到,可眼下再气被人利用,也只能是走云卿卿说的那一步。
真是快要把她怄吐血了!
很快,许鹤宁就和云卿卿走到宫门口,她坐着来皇宫的马车就停住此处,霍二居然也还等在此处。
霍二见到许鹤宁的时候,震惊之余是高兴:“哥,你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云卿卿已经把自己怎么进宫的事情说来,许鹤宁见他的傻样,头一回没嫌弃,抬手拍拍他肩膀:“你跟我回侯府,我请你喝酒。”
他现在回去,估计真要被霍老爷打死。
霍二却不明所以,激动得眼眶微红,一口就答应了。
待上了马车,云卿卿靠着他,才算有了点真实感,双手紧紧攥着他袖子问:“为什么陛下就把你放你了?是相信你了吗?”
她递账本,是有要挟天子之意。皇帝不想落个欺负妇孺的名声,总得派人去府里搜查,也会让公证的办,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现在想想,背后都是冷汗。
许鹤宁低头见她受惊后的样子,把她的手攥到掌心里说:“应该是信了八成,锦衣卫多半是找到陈鱼被陷害杀人的事。”
他让陆儿柒儿算着时间把大皇子陷害的证据交太子手上,太子也被牵连,当然会愿意去办这事。何况太子也被连累在海运一事,此时就是跟大皇子拼红眼,能狠咬一口就不会放。
只要杀人一事是不实指控,皇帝就能光明正大放他,至于海运一事。皇帝显然是在压消息,先暗中见了他,当朝储君和大皇子都在事件之内,现在爆出来只会让引起朝臣惶恐。
朝堂人心不稳,那是国之打计,再被发散到民间,甚至传到边陲,极大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震荡。
所以皇帝先放他回府,只限制他自由。
但在诬陷他杀人一事了后,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大皇子。不管皇帝压不压海运的消息,大皇子勾结商人出海谋私利一事是铁板钉钉子的,有了他杀人被污蔑的前提,皇帝此时心里多半已经把他从海运上摘出来。
怎么看,这都想是大皇子的连环计,而他清清白白,就是在大皇子在事发后想用来背锅的倒霉蛋。
皇帝对他的疑心,该消了。
云卿卿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也不知这是许鹤宁的一场豪赌,闻言长长出口气,整个人都软在他怀里:“能洗清一件是一件,起码我们能回家了。”
许鹤宁见她失力,把人揽着,低头去亲了亲她发顶:“你怎么那么大胆。”语气里有着后怕。
她怎么那么大胆,云卿卿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叹息道:“不是告诉你,不要担心,我一定可以安然回家去。你乱闯禁宫个,万一真被定罪,你可想过结果?”
放松的云卿卿在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我哪里知道会就这样转危为安了。”
要是知道,她也不会去闯御前的。
这么想着,她突然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抬头一错不错地看他。
许鹤宁被看得一愣:“怎么了?”
她缓缓摇头,随后又乖巧的依偎到他肩头上,半垂的双眼中眸光闪烁。
是了,霍二也说了,他吩咐带话,让她不要担心的。
在什么情况下,许鹤宁才能那么笃定他不会有事。
云卿卿想得闭上眼,宛如睡过去了一样,连下马车都是他抱着的。
侯府的人已经得知主子回来,早在门口放了火盆,许鹤宁抱着她跨过去,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我们回家了。”
她嗯了声,是回答。
许鹤宁没发现她变得沉默,一路把人抱回屋,将她放到炕上,李妈妈已经让人去抬用柚子叶煮的热水,好给他沐浴。
云卿卿在坐下后,却是一手拽着他袖子。
“怎么了?我先去沐浴。”许鹤宁被绊住脚步,奇怪的回头看她,旋即又笑得不正经,“夫人是要帮忙搓背?”
云卿卿闻言缩回手,在他嬉皮笑脸中站起来,伸手去捧了炕几上的香炉,猛然举高重重摔到了许鹤宁脚下。
烟灰从香炉里洒了出来,艳红的地毯变得灰扑扑,没有燃尽的香还亮着星火,掉在许鹤宁鞋面上,让他避了一下,又伸脚去踩灭。
他面有惊色抬头,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彪悍的云卿卿。
不想,他看见的是她眼眶发红,大颗一滴眼泪从眼眶里就那么滚落了下来。
“卿卿……”
“你混账!”
云卿卿猜到真相后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先前她一直按捺着,总感觉是不是自己误会了。
可一路想下来,哪里有误会!
她连声音都骂得嘶哑,许鹤宁心头猛跳,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
云卿卿狠狠甩开,一弯腰脱了绣鞋,直接朝他脸上砸去。
许鹤宁没躲开,被鞋子打到鼻梁,眸光亦沉了下去。
云卿卿摔了鞋,泪眼模糊。
他个骗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字不说!
他就是个大骗子!
屋里爆发哇的一声,是摔了鞋的云卿卿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膝间,哭得伤心欲绝。
到了这个时候,许鹤宁也明白过来了。
她猜到了。
他蹲下身,愧疚地哭成一团的人抱到怀里,被她哭得心都揪一块了:“卿卿,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一定不……疼疼疼疼!”
许鹤宁话说一半,被大哭的云卿卿一手狠狠拧住耳朵,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第45章
正房内突然爆发震天的哭声,把李妈妈和翠芽都唬一大跳。
两人匆忙进到内间,就见小两口都坐在地上,一个搂着人不放手,一个揪着人耳朵不松开。
李妈妈到底是经历多,当年大夫人跟大老爷争执时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也就是倒抽口气,把还发懵的翠芽给拖了出去。
她们家姑娘的性子,还是随了大夫人啊。
许鹤宁被揪得还在一劲儿喊疼,咧牙咧嘴的。而云卿卿眼泪大颗大颗落个不停,哭声是小了,可眼泪不绝啊,闹得许鹤宁耳朵疼心口也疼。
“卿卿……你要打要骂我认,先别哭了,我们有话好好说。”
这个时候,许鹤宁除了怂着哄人,也没辙了。
欺瞒她在先,让她担惊受怕,就差没闯宫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几天她过得煎熬。这不连下巴都尖了。
许鹤宁越想越心疼,拥着人,抬袖子胡乱给她抹眼泪。
“卿卿,不是我不想跟你说,是我怕啊……”他袖子刚擦过的眼角又眼泪泛滥,急得他满头是汗,“我怕说了,得不到你的认同,而我就此退怯,再无往前的勇气。也怕说了,被宫里那位看出端倪,连带把你连累了。”
“我许鹤宁就是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疼疼疼!”
他正声情并茂地坦诚,好不容易松开点劲儿的云卿卿骤然又一扭,让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要死要活的,还不如死了干净!省得还埋怨到我身上,我才是连累你那个!”
许鹤宁听着她不讲理的话,一时先是愣了,下刻就转过弯来,这是嫌弃他嘴里死啊死的不吉利呢。
连生气都还是为他着想。许鹤宁也不顾耳朵疼了,扑哧笑出声:“我娶了个天仙一样的媳妇,还会疼人,舍不得死,舍不得啊!”
云卿卿又恼又恨,一通气话还被他接成了情话,气得连眼泪都忘记掉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肩膀一下一下抖着打嗝。
都哭得打嗝了,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也是真让她受委屈了。
许鹤宁再抓起自己的袖子,小心翼翼去蹭她都是眼泪的脸蛋:“卿卿,往后再有什么,我必然都会跟你商量着来。我不拼这一次,我怕给不了你往后安稳的生活,我何德何能娶了你,不该再让你跟着受白眼,憋屈的过日子。”
“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他说道最后,呢喃呓语似的。
他也怕的,即便知道皇帝不会迁怒云家和她,但他也怕自己真的就这样一无所有了。
云卿卿被他拥着,久久无言,只用一个哭嗝回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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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别人喝酒上脸,你这喝酒怎么上耳朵啊。”
书房里,霍二高兴地跟许鹤宁喝酒,三杯下肚,更热络了。
许鹤宁冷冷扫他一眼,他心情不好,不想跟傻子说话。
一抬手,碰了个杯,想用酒来赌那纨绔的嘴。
霍二眯着眼干了,又嘿嘿地笑:“而且还只上一边,真有意思。”
许鹤宁差点没忍住把酒杯掷他脑门上。
他可谓是使出全身本事,都没能把云卿卿哄好,后来是不哭了,但直接把他赶出了房门,让他爱上哪上哪。
他还能上哪,只有灰溜溜跑书房来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