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卷袖
万然点点头答应下来,让清荷忍冬好好休息,他带着公孙寻出门寻了好些柴火,又忙着生活做饭,过了一个在他看来温馨温暖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村口道别,分道扬镳。
明月村过后,广汉郡的模样才慢慢的在众人面前摊开,只不过这样貌是伤痕累累,是风声鹤唳。
这一日,清荷一行人向西又过了两个断壁残垣的村落后,终于来到了原本是益州治所雒县的郊县,人气虽然旺了不少,但多是些从城中大包小包逃难出来的百姓。
公孙寻问了几家人,要往哪里去,他们大多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天下之大,哪里还是一片净土。
忍冬拽拽清荷衣角,撒娇道:“阿姐,这几天我时常想起从前咱们由茂乡入洛阳,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现在我已经能保护你了。”
自武都地动后,清荷明白这世上她最珍惜最舍不得的人,其实是和自己一路扶持而来的忍冬,对待他亦是发自肺腑的好。然而,越过男女大防,像忍冬期待的那样从姐弟变成爱人,她还是显得生疏而被动。好在忍冬已拿准了清荷三寸,倒叫清荷避无可避,又满心柔软,灭了所有火气。
清荷此刻看着小鹿似的忍冬,虽然是经天纬地的一方霸主,但还是会对着自己,也只有对着自己时,流露出这种天真可爱的神情,不由的就挂上了笑容,脉脉道:“忍冬很早就能保护我了。”
忍冬笑道:“也是,从前你和父亲吵架,次次都是我挡在你前面。清荷啊,你可以要一直陪着我,慢慢的还这些救命之恩啊。”
迎着正午的阳光,清荷忽然就觉得阳关有些刺眼,她拉起忍冬的手,轻轻的说了个好。
接着,公孙寻和姜念沛就见证了让他们惊掉下巴,若干年后回忆起来还一身冷汗的一幕。
只见他们心中稳重成熟睿智的殿下,露出了一脸痴傻而幸福的笑容不说,笑着笑着还泪流不止,又抱起清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接着抹着眼泪,嘴里喃喃的念经似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公孙寻僵硬的别过头去,慢吞吞问道:“姜大人,要不要请个郎中?”
姜念沛到底年长些,饶是他同公孙寻一样震惊,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去回答公孙寻的问题,只欣慰道:“第一次见清荷,我就想这姑娘年纪尚轻,为何如此不苟言笑。现在好了,现在好了,清荷姑娘爱笑了,咱们殿下也终于得偿所愿了。”
公孙寻一拍脑袋,这才明白过来,又想起什么似的,感慨道:“不过陆先生啊,要伤心咯。”
作者有话要说: 待你如初。在你面前,我也永远如初。
这就是小忍冬的内心啦~
第 65 章
越近雒县,萧瑟颓败的景象就越发明显,这种萧瑟来自于妇孺战战兢兢,耄耋苟延残喘,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剑拔弩张。
清荷忍冬一行人的行头也逐渐和这片大地格格不入起来,于是,几人寻了个机会,也换上了短褐穿结的布衣,顺道用泥土摸摸脸,这样一来混迹人群之中和谐不少。
这一日,一行四人终于赶到雒县,可是这雒县却几扇进城的大门都关得死死的,不允许出入,似乎连只鸟,都插翅难飞。只有城头的守卫,在一瞬不瞬的望着城下,用视线牢牢的锁死每一位在打量踟蹰的行人,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清荷道:“来时路上有一家茶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不如我们返回去打听一二?”
忍冬点了点头,几个人便马不停蹄的折返。
小茶馆在官道旁侧,虽然说店面破旧,食物粗糙,但胜在价格便宜,外加白水免费。
如今长久跋涉的路人,大多穷的叮当响,乍逢能歇脚、还能白讨喝几碗水的茶馆,自然都是走过路过不想错过。
清荷几人自然也不欲引起注目,只点了一壶茶,几盘花生米。
小二见惯了喝个水饱的客人,一看清荷他们舍得花上点小钱,顿时眉开眼笑,开启了有问必答的模式。
“这位哥哥,我们从凉州来此地行商,久闻雒县之名,想进去瞧瞧,可谁知它却不许出入,哥哥可知是怎么回事?”公孙寻和宋熙在一起久了,日渐也学了些嘴上抹油的本事。
小儿一听,四下看了看老板是否在旁侧监工,随即把茶壶放在桌上,大剌剌的坐在公孙寻身侧,道:“几位,你们好好的凉州不待,跑到混乱的益州来行什么商。”
公孙寻正在闹钟盘算怎么解释,旁边一桌的客人却先开了口:“几位是从凉州来?那边可还好?”接着又轻轻一笑,自嘲道:“怎么说也比益州要好吧。”
那人虽衣着朴素,但气宇轩昂,落落大方,忍冬抱拳道:“这位兄台,不知小弟是否有幸请你喝上一杯水酒?”
那人却不作答,盯着忍冬好一阵打量,这才笑道:“好说好说”,一边起身挪位置,一边冲着小二道:“去,拿壶酒来”。面上丝毫没有半点拘束的神情,小二似乎也对这人颇为尊重,嘴上应着好,手上拎着壶,一溜烟就没了。
“益州城中多传凉州乃当世桃源,几位从凉州而来,不知这传言可属实?”
公孙寻道:“属实属实,何止是当世桃源,我看唯有凉州军可以一统天下。”
姜念沛低声咳嗽,拉了拉公孙寻的衣袖,示意他慎言。
谁知道那人不以为意,笑道:“莫怕,我心中也是如此想的。你们方才问这雒县怎么了,说出来不怕你们知道,雒县就要开战了。”
“自从谢启明去了凉州,这益州境内的豪强们就纷纷争着拉壮丁,以图大业,一时益州境内无数力量并起,小战不断。只可怜了益州百姓,日子动荡贫苦,因此不少良善之人也不得不铤而走险,为了求生,放下锄头拿起了刀。”
“这几日,雒县附近来了一支声势浩大的乞活军,雒县自封州牧的常贵一看,立刻纠结兵马,一方乞活军兵临城下,大破城池。”
忍冬听出这话里话外都是为着乞活军在说话,再想到此人气度和小二态度,心中明白了不少,又和清荷对望一眼,见对方亦是一副了然的神色。
清荷道:“乞活军不过是为了拼一条活路,有如此胆识,定然会有所作为,只是…”
“只是?”
“只是雒县城内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乞活军取胜甚难。”
那人神色一动,道:“姑娘倒是好见识。”
清荷道:“我观兄台,不似普通人,可否以实情相告?我们几人也可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人犹有几分迟疑的神色,公孙寻一见,急忙道:“你可知你面前坐的是谁?他…”
“小弟姓陆,名照影,粗读过一些兵书,方才不便将身份和盘托出,这才说是来行商,还望兄台见谅。”忍冬忙截住公孙寻话头,又将陆照影的姓名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
那人一听兵书二字,惊喜交加,片刻,又道:“实不相瞒,我正是这支乞活军的大帅冯连胜,我们从成都而来,一路上碰到的都是些游兵散将,大多不堪一击,北上至此,这第一次遇到如此头疼的问题。”
忍冬一笑,道:“我虽是粗读过一些兵书,但我家夫人可谓是饱览群书,若她出手,大帅何愁?”
冯连胜不可置信的看着清荷,道:“姑娘,哦,不,夫人竟有如此学问?失敬失敬。”
清荷对着忍冬扬了扬眉毛,忍冬则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清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爱意,复又正色道:“清荷愿助大帅一臂之力。”
冯连胜一介粗人,时运不齐才怒发冲冠,带着乡邻搏一条出路,他的军队里,和钱同样属于稀缺物品的,就是读书人了。骤然见到几位愿意襄助她的文化人,冯连胜欣喜不已,当下就带着他们回了乞活军中。
乞活军的大本营在成都,此次冯连胜带领五万人马北上,想探探雒县虚实,现如今驻扎在距离雒县六十里的一处密林之中。
忍冬几人被安排在一顶干净整洁,但要啥没啥的朴实军账里。
公孙寻四处打量一番,嘟囔道:“比我凉州军营差太多了。”
姜念沛也道:“委屈睿王了。”
忍冬倒是神态自若,坐在板凳上神色丝毫不变。
“乞活军装备虽差训练也不得要领,但军纪倒是不错,倒是支可塑之师。”清荷道。
忍冬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小包瓜子,递给清荷道:“清荷军师,快将小人笑纳的瓜子收下。”
清荷接过来,奇怪道:“哪里来的瓜子?”
“刚在河边洗了把脸,洗完脸带路的小哥莫名一边脸红,一边塞了包瓜子给我。”忍冬一摊手,状似无辜的说道。
公孙寻打趣道:“在乞活军中,这等零嘴可是不易得,睿王殿下好大的魅力。”
忍冬托着腮,眨眨眼,喃喃道:“好大的魅力,清荷军师觉得呢?”
清荷捏捏忍冬的脸,轻声道:“以后若功业不成,我看就睿王殿下这脸蛋,也能活的潇洒快活。”
公孙寻见忍冬吃瘪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姜念沛也憋不住笑意,只好假借咳嗽掩饰一二。
忍冬揉揉脸道:“阿姐就会欺负我。”
清荷拍拍忍冬手臂,道:“先说正事,这一仗要怎么打?”
第 66 章
公孙寻道:“雒县自成一派,落难时就也孤立无援。城中物资总是有限的,围上几个月,不怕他们不弹尽粮绝,开城献降。”
姜念沛摇摇头,道:“不可,如此一来耗时颇长,咱们可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耽误在这里。”
清荷打趣道:“公孙老将军每日平旦之时便喊你起床练武,除了公职,一日还要再做两篇策论。难怪公孙小公子宁可在益州给乞活军打杂,也不愿回凉州做少爷。“
公孙寻耳根一红,道:“宋熙时不时帮我分担些任务,倒也,倒也还好…”
忍冬道:“从前捉着我帮你写功课,如今又轮到了宋熙头上,公孙令史果然深谙朋友多了好办事之理。”
睿王殿下又开始和他们开玩笑了,清荷姐姐原来有这么俏皮的时候。
公孙寻一愣,心中暗道:“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那边清荷继续分析道:“你们说如今常贵为何严阵以待?”
公孙寻道:“乞活军人多势众。”
清荷点点头,道:“孺子可教,如果常贵一旦发现乞活军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强大,你们猜他又会如何做?”
忍冬道:“常贵为人轻浮,好高骛远,趁人之危才有了州牧的头衔。如果我们能给他点甜头尝尝,相比这雒县的戒备立刻会松懈不少。”
清荷摇头晃脑道:“此所谓骄兵必败是也”,又拉着忍冬问道:“我这个军师可还合格?”
忍冬却叹口气,默默道:“娘子如此优秀,夫君拍马不及。”
公孙寻见天下无双的睿王,这几日却日趋傻白甜,不由一阵恶寒袭来,默默收回先前的想法,暗道:爱情让人变傻,我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上。
晚饭时分,冯连胜不但亲自作陪忍冬四人,还拿出全军上下为数不多的藏酒,来招待贵宾。
席间,忍冬将计划一一到来,冯连胜连连点头,赞道:“读书人的花招就是多。”
旁边的副帅比冯连胜多识几个字,一听大帅说法,忙咳嗽连连,圆场道:“大帅是想说各位点子多,办法多,来来来,我敬你们一杯。”
冯连胜一腔热血,仗义之辈,忍冬自然不会计较他的用词。
放下酒杯,将计划细细安排一遍,再三推算,这才放下心来,又敞开喝了几杯。推杯换盏间,四人也和乞活军打成一片。
几日之后,在堂前不住踱步的常规,终于等来了委派出去的两名暗探。
两名暗探前后出门,各自行动,如今禀报的内容却很是一致,大抵就是乞活军军纪涣散,装备上不得台面,军士也没文化没素质,都是群乡巴佬而已。
常贵心中常舒一口气,脸上却依旧严肃,打发了两名暗探下去休息后,才得意洋洋哼着小曲进了房中。
而接下来的几天,乞活军攻城频频失败,往往城门上的守备刚引弓还未射箭,就吓得乞活军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这一切,让常贵彻底放下心来。
这一天,雒县守军看着乞活军远远的又聚集而来,纷纷不屑道:乌合之众,又来丢人现眼。
这回守军们连箭都懒得拿,只三五成群的站在城墙上闲聊,就差拿着瓜子边嗑边看好戏了。
然而,等到乞活军逐渐逼近城门,守卫的军士们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