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附耳卿卿
话一说完,上头没了声音,柴连水不敢抬头,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脑袋重的要坠下去的时候,才听到上面那位爷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有意思,真是极其有意思,本世子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一连三个有意思,柴连水想,可不是有意思么,云江前脚来投诚,后脚又急匆匆的嫁女,这到底是想两边的大腿都想抱,还是想作死哦。
“文书呢?”
两国结秦晋之好的消息既然是柴连水递上来的,那肯定就是走了官途,给南岐送了喜帖文书。
柴连水边从怀里摸出那大红的喜帖,边又觉得,这真是明晃晃的被人打脸了。
左虞摊开文书看了半晌,冷不丁问柴连水:“今天什么日子?”
“回世子,今日二十六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这婚期就只有十天了,这得是多防着南岐啊。
左虞难得愣了愣,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两国联姻,嫁娶之礼繁冗之极,少说也得一个月,十天的时间来得及?”
“世子有所不知,南境的嫁娶之礼是从男方提亲、女方应允之时开始准备的,岷行提亲之日恰好是您上任之时,这么一算,足足有三个多月了。”
左虞乐了:“合着这都是耍着爷在玩呢。”
柴连水听着那笑声都觉得发颤。
两国大婚之事在沅城流传开来,被蒙在鼓里的主仆三人却是齐齐吓了一跳。
清涧掰着手指头数:“试嫁衣、沐浴焚香、祭祀先祖、整理箱笼光是这几样都得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十天哪里够,况且新娘子还不在云江呢。”
云初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云衡终于妥协了,再一看时间又觉得他定然是存了其他的安排,难怪自己最近总是心绪难安。
未等她写封信回去问问清清,便收了云衡的消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好好呆着别动。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
实不相瞒,我脑子里已经预想了一段世子和云初的干柴烈火,疯狂想写。
第32章
这场婚事对云初来说, 当真是诡异之极。她不明白云衡打得什么算盘, 但心里还是清清楚的明白,他把南府的世子爷摆了一道。
云初这几日在镜南堂出现的比较频繁,她想得比较简单,骄傲如左虞, 定然会因为联姻之事大发雷霆,如果刘必福招架不住, 自己或许可以去帮忙分担一下火力。
她看着前院里被支使的脚不沾地的刘必福,远远的想, 毕竟他对自己一直友善, 自己不该置人于水火。
左虞确实脸色黑了几日,但也很快调整, 远远没有达到云初所想的雷霆震怒的效果, 她一面嘲笑自己不太经事儿的同时又不由自主的为这个男人的气量产生一种钦佩之感。
刘必福忙得满头大汗, 一转眼见云初俏生生的立在跟前,总算找到了机会忙里偷闲:“听说姑娘近日身体不适, 现在可以好些了?”
云初一愣, 对比着他当差的卖力, 忽得为自己的小任性涌出了点点的小惭愧,她温婉一笑:“多谢刘总管挂念, 已经好了。”
刘必福别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眼,嘴中说道:“那便好,不然明日的郊外踏青,我还真怕你去不了。”
云初茫然:“踏青?”她以往踏青都是选在太阳不太烈的三四月, 浅草初生,惠风和畅才正当好。可眼下已然五月了,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天气已然炽热难当,踏哪门子的青。
刘必福接过干活的下人递过来的茶,咕哝喝下一大杯,抿了抿嘴,才惬意道:“姑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不知道也正常。世子明日要去城外踏青,说是这城里的空气不好,闷得慌,特意嘱咐我收拾行装呢,啊,对了,阿眠姑娘可有要紧的行李,索性一起拿过来,省些事儿。”
原来这么大阵仗是因为要出游。
世子出游自当是风光无限,一匹高头大马首当其冲,马上之人偏爱红色,穿不了红色披风的季节也能给自己整一身朱红色长袍,偏那长袍是以暗金滚边压线,上身之后非旦未显娘气,反倒倜傥风流,英气逼人。
后面跟着长长的两队护卫,个个面露肃容,把一辆宽篷马车护在中央,一行人马招摇过市,惬意十足的慢悠悠的往城外去。
云初就坐在后面的马车中,此种出行她的身份是世子的婢女,自然不好带清泉和清涧一起,是以宽敞的马车中除了她,便只有负责世子口粮的李姑姑了。
李姑姑的包袱随身挎着,死活不让刘必福把它们和其他行李扔在一处,即使到了车上,也是一副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云初一点也不好奇,淡笑着撩开车帘往外看街景。
粗粗一打量,这是选了条最拥挤的出城道儿,沅城出城的路基本上她都走过,不过这条也最热闹,想买的东西基本上都能买到,不过这条路长,百姓还多。
或许是得益于左虞在沅城做出的政绩,城里的百姓对他的态度与之前那个时候可谓是天差地别,这般高调的官儿按理说是不得百姓青眼的,可一路走来,她耳边听到的好些话都是褒奖,当然,外貌的夸赞也是褒奖。
不知为何,她竟也有种如释重负、与有荣焉的感觉。
李姑姑悄无声息的凑过来:“咱们世子俊吧?”
云初被吓了一跳,赶忙放了帘子,应一声:“姑姑看过的人比我吃过的盐多,您说俊,那肯定是丑不了的。”
李姑姑上手拧了一下她的下巴,嘴硬的丫头有一张滑腻柔嫩的脸,摸起来十足的有手感。她也不多说,学着云初的样子双腿并拢,坐得端端正正闭目养神,可惜这种姿态只维持了半盏茶不到,便倏然坍塌,那样子看起来比平日里剁肉馅还累,索性歪着身子随意倒下了。
云初见她睡了,复又撩开帘子,这回望的不是外面形色各异的百姓,而是前方鲜衣怒马的男人,那人往外勾着大半个身子买了路边小贩的一张纸鸢,紧接着又勾了回来,身姿利落惹得旁边的姑娘频频抽气,好不潇洒。
那人此时突然扭头,恰好对上了云初偷看的双眼,明晃晃的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云初同样的回之一笑,随即波澜不惊的放下帘子,将那张招摇的脸隔绝在窗外。
一个不分时令的傻子,惯会撩人的傻子,她抠着手想。
队伍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郊外的一片草场。马啼声歇,随后马车也停了,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搬东西的声音。云初推了推小声打着呼噜的李姑姑,后者一脸惺忪的拿着包袱跟着她下车。
这草地看着十分广阔平坦,朱红色的人已不见踪影,连腾铭都不在,随行的护卫正三五成群的在拿着东西敲敲打打,有专门的人在远处饮马,连李姑姑下了马车之后也拎着包袱往别处去了,大家好像都分外忙碌,只云初一个人对着瞒眼的绿草如茵不知该往何处去。
“阿眠姑娘,你的包袱。”
云初谢过,捏了捏里面的书,扭头四处寻找李姑姑的身影。拜这位世子爷的挑剔所赐,随行里除了李姑姑与她自己,全是一身黑衣的男人,找了好久,才在一丛大汗堆里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李姑姑正忙着指挥人搭灶台,人多力量大,没多会功夫,一个临时灶台已然起好,来人负责,不知道从哪里扛了块板子过来,支在灶台旁边给她另用,她满意的不得了,终于放心的打开自己的包袱,拿出里面的一二三四五马锃亮的菜刀以及其他种类多样的工具,一一摆在板子上。
云初盯着那被李姑姑当成宝贝的东西,心情十分复杂。
李姑姑见云初过来,冲她招招手:“咱们这两天吃素,你既是南边儿人,快与我说说这附近有什么可以拿来做菜吃的?”
云初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点儿:“两天?我们今天不回府?”
“回什么府,多玩两天不好吗,你个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云初微笑,没在意那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惆怅的想,早知如此,自己怎么也要留在府里不出来了。
两人放了包袱,一同往别处走去,绕了一圈,也没找到符合李姑姑要求的野菜。云初十指不沾阳春水,只能含蓄的表示自己往日怎么出门,这才打消了李姑姑的碎碎念。
前方有座小山丘,底下看着郁郁葱葱,李姑姑拉着她快走过去,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高兴的不行,嘴上说着太喜欢了这些嫩苗了,上手采摘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手软。
云初见她忙得不亦乐乎没空理会自己,便踩着眼前的小路,蹒跚着往上。
小山丘之所以叫小山丘,是因为它小,可它毕竟还是挂了山的头衔的,遮挡视线极佳。云初小碎步的上了顶,想看看那边是否也是平坦的草地,谁知那边却是低洼的河谷。
河谷边的草地上,散着两匹马,一匹格外健壮,冲着另外一匹抢它口粮的马嚣张的抬了抬前蹄。
云初轻笑出声,须臾间,那个朱红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视线往这边扫来,冲她勾了勾手,云初继续看马,对那个手势视而不见。
那人原地驻足,转身同身后的人说了什么,紧接着只见那人翻身上马走了。没多会儿,马蹄声渐近,腾铭停在她身边,冲山丘上的云初道:“阿眠姑娘,世子爷叫你。”
云初远远瞪着河谷里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两人一高一低对峙,底下那人靠在马身上,不慌不忙的给马顺毛,十分好心的抬起马鞭指了指河谷连着山丘的那道坡,向她示意:“从这里下来。”
腾铭怎么上来的她不知道,想要下去也只能走眼前这道坡了。
然而这坡不太好走,因为河谷比草地低许多,这边的坡就比较陡了。云初伸只脚下去,踩中了一块石头,慢慢往下,周围没有树枝,便只能找了棵草拽着,一路有惊无险的下来,却在到达平地前被脚下的石子一绊,一脸磕在了柔软的马腹上,耳边瞬间响起愉悦的低笑。
云初惊魂未定的站住身,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刚刚那点子的感激之情一瞬间化为乌有。她恨恨的想,这马都比他这个主子还良善,可念头刚起,有着救命之恩的马却突然回头舔了舔她的脸,顺便喷了她一脸的热气。
马的舌头粗糙,长长的一条,舔得人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她敏感的觉得,那笑声比方才更肆意了些。
云初从袖间掏出一张帕子,强忍着不适,去河边沾了水仔细把脸擦了擦。河水清澈,她着自己的脸,心想近墨者黑这句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她收回刚刚的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座骑。
那马许是觉得云初的脸口感甚好,预备再来一口,这次却没能如愿,被人牵住僵绳,教训似的拍了拍马头。
“爷这马性子冷着呢,轻易不与人亲近,脾气来了连爷都要让它三分,今日可是十足的给你面子了。”
云初目光不变,“哦”了一声,话里有话的夸赞:“这马果真伶俐,都说坐骑随主,还是世子教得好。”
所以,她何必跟一匹马计较呢,毕竟它也是一个受害者。
左虞挑了挑眉,不再逗她,转而谈起了其他:“府里憋闷,就来外面看看,心情好了,再回府用心当差。”
云初怔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场郊游是因自己而来,可很快便察觉这种念头是如何的荒诞,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
眨眼间,眼前一暗,突发善心的世子爷已然坐上了马背,一幅要走的架势。云初四周看了看,除了山川就是瓦砾,说一句荒山野岭也不为过,心头缓缓升起一个疑问,这人不会叫自己下来就为一句话吧。
下一秒,便见那人扯了缰绳立在她面前,言语间带着漫不经心的愉悦:“爷要去四周看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爷一起走,二是你自己走。”
跟他一起走?怎么走,同乘一骑吗?云初二话不说,转身往旁边的小径走去,她看了,这条小径上有马蹄印,刚刚腾铭定然就是从这条路上去的。
后面的马蹄轻磕,日光把身后之人的身影斜照在前方的地上,一人一马轻晃,自在的不得了。云初面无表情的一脚踩上那道影子的头,假装自己踩的是身后那张得意的脸。
左虞抱着手臂坐在马背上,勾着嘴角绕有兴致的看她气冲冲的背影,身姿娇小的人,步子即使迈得再大,看起来也还抵不过一掌马蹄印儿,更何况她那小碎步看着迈得快,实际上连头发丝儿都没动,足可见那双脚有多秀气了。
“喂!”
他懒懒低喊。
前面的人收了步子转身给他一个不泠不热的眼神,阳光在她背后,颊上已晕酡红。
左虞忽打马上前与云初并排,弯下腰把人拉到了近前,一手捏住她的肩膀牢牢掌住,一手转过她的头让她视线聚集在前方,鼻尖是淡淡的清香,眼尾是柔和的细白,他难得耐心的说着谎话:“你看,前方有山,山上有的可不一定都是寺庙,更多的是吃人的野兽。”
云初很热,耳下已见细汗,她从未离男子这般近过,一惯清明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了,情急之下,倔强占了上风,干巴巴道:“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左虞呼吸一滞,紧接着闷声低笑,胸腔震动扰人,云初的脑子更糊涂了,南府里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也不及他今日这一时半会儿笑得多,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不分时令的傻子。
终于笑够了。左虞二话不说,拎着云初的后颈子,三下五除二的把人扯到身前,一只胳膊横亘着,轻夹马腹,往刚刚指的那条山道上冲去。
云初短暂的腾空混沌之后甚至来不及细想她现在正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而是急道:“你不是说山上有野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不出来二更了,勿等。
借着踏青之名,实际上想让云初开心的世子爷其实还是很男人的
第33章
“你不是说你比野兽更厉害吗?既然如此, 怕什么。”
云初哑然, 发呆了许久又忽然泄了气,懊恼今日的自己为何频频占下风。可很快这种情绪便抛诸脑后,皆因她松懈的肩膀无缝贴合了身后坚硬的胸膛,身前还有两条粗粝的臂膀紧紧交握, 上上下下的抖动着缰绳催动快马。
她白着脸屏住呼吸,死死的不敢动弹, 生怕那双握着缰绳的手稍有差池便会擦到她的胸前。
如果他敢.....云初眼眶微红的想,自己怕是要以一死才能保持清白了。
左虞寻了个空低头觑了一眼身前僵硬的人, 朗声似嘲笑:“爷真是不明白, 一个人卖了身契的姑娘,身上怎么还摆脱不了以前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 不嫌累得慌。”
云初气得说不出话, 却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王室花费十来年心血打造的贵女,一言一行都是云江女子争相模仿的人, 到了这等粗人嘴里, 竟然成了娇柔造作, 当真是不可理喻。
他猛得加快速度,马向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云初措手不及狠狠的又跌回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嗯,孺子可教,现在可要比方才鲜活多了......嘶!”
左虞没高兴太久,只因云初颠簸退后的时候, 头顶重重的磕在了他的下巴上,偏他还笑的肆意:“以往你对爷不满的时候,胆子虽大,却也只敢隐晦的耍下小聪明,今日这一撞,可有把你心中的怨气都撞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