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付与疏
彼时翊安听见这话,雾蒙蒙的双眼睁开,迷离之色褪了三分。
嘴唇轻牵,眼中带着一丝嘲弄和豁出去算了的英勇,睨着他道:“装什么,反正那晚……你都摸过了。”
!
“……你记得?”齐棪那一刻脑中一震,真不晓得是惊是喜。
翊安装忘装得太像,齐棪后来虽怀疑,可自己心虚之下,也没好意思去问她。
毕竟她忘了也好,那晚他冲动之下,做的事、说的话本也不堪,怪尴尬的。
所以,齐棪这两天一直在想:她在什么都记得的情况下,自己诓她非礼过自己,是以何心态忍耐住,并向他说“抱歉”的呢。
齐棪恨不得找个地方呐喊——
翊安长公主要不要这么招人疼啊!也太可爱了!!他好喜欢!!!
那夜虽没发生什么,可齐棪也差点没把持住。把她吻得柔成了一滩水,该摸的地方也全摸了。
如此想来,她多半是因为害羞,宁愿被他“骗”一回,也不肯面对那难以启齿的一夜。
想到她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哑巴吃黄连了这么多日,估计这辈子也没这么憋屈过。
“哈哈哈哈。”齐棪忽而没忍住笑出了声。
连舜钦:“……”
花燃:“?”
今日百忙之中寻了个功夫议事,结果这位爷不是在走神,就是在傻笑。
这还是听竹卫出了名的严肃冷静、一丝不苟的指挥使吗?
指挥使大人戴上官帽,稳重地往外走:“行,我都知道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一步。”
花燃眯着眼睛一乐,朝他友好地问:“前问方才那一笑?”
齐棪跟花燃相识多年,自然省得他这个笑容,是委婉的骂人“脑子有病”。
他不曾遮掩,诚恳回:“想媳妇想的。”
花燃一抖,这话能从齐棪嘴里说出来,那真比连舜钦改邪归正,不再嘲讽人还难。
从前他在外,几乎不说自己家里的事,问急了不过随口敷衍两句。
“哎呀!哎呀呀——”花燃捧着下巴作吃惊状,偏头对连舜钦道:“瞧我们境宁王爷这春光焕发的神态,定是最近长公主殿下慈悲,给了他不少甜头吃。”
呵呵。
连舜钦讥讽地在心里道,未必是长公主给的甜头。
想媳妇?不会是外头那位吧。
不过最近王爷的心情,是有些好过头了。从前不怎么笑的一个人,现在恨不得嘴从早咧到晚。
古怪。
齐棪脚迈出门去,又迈回来,压着声音问:“放之,那位这两天很忙?”
“刚进来,准是领了活,干得一身是劲。别问我他忙什么,我不知,也不想问。”花燃耸肩。
齐棪倒来了兴趣,指指连舜钦,“想办法打探清楚他在做什么。”
说完便大步离开。
自那夜过后,齐棪再没得进翊安的院子,只站在门口说过几句话。
不知道的以为他们俩吵架了。
境宁王心里无奈,暗想女人的心真是矛盾。
热情起来,把他当男宠似的调戏,什么话都敢说;
这害羞起来,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四五天过去,约莫以翊安那性子,害羞劲该消了。
齐棪派小厮去公主府传话,说今夜请殿下吃全鱼宴,再一同赏赏夜景。
他自己则先上了酒楼,备好雅间,站在窗边往楼下望。傍晚时分,车马不绝,好半天才看见翊安府的马车。
就知道她会来,她喜欢热闹,岂有推辞之理。
齐棪唯独没想到的是,翊安今日未曾扮上男装,以长公主的身份下了凡。
步伐款款,罗裙轻摆,雍容华贵。
看得出心情不错,嘴角弯着,饶有兴致地打量左右。
这是他们同房后的第一顿饭,所以她才这样正经吗?
想到这里,齐棪按捺不住,连干等都成了折磨,径直开门跑下楼去迎她。
这盛世楼在京中的酒楼中数一数二,是楚王所开,来往皆是达官贵人。
可翊安就有那个本事,将一众打扮艳丽的夫人小姐比下去。刚进酒楼便被人认出,旁人行礼,她客气寒暄。
不怪她喜穿男装,齐棪感慨还好她今日高兴,点头微笑间未显不耐烦。
齐棪未回过府,穿着听竹卫的嫩绿加藏青官服,朝她走去,“就等殿下,怕先上菜冷了,想喝什么酒?”
齐棪把手给她牵,将她从一众多礼之辈里救走,客气地露出一个“别来打扰我们夫妻俩”的笑容。
翊安闷声道:“今夜不喝酒了吧。”
沉默……
翊安由他拉着上楼,两个人都想起了什么,半天没吭声。
上去后齐棪打量她一眼,翊安问:“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齐棪实话实说:“本以为来的会是‘魏公子’,不成想见的是殿下本人,臣倒惊讶。”
翊安笑了一声,坐下道:“你突然派人来喊,我懒得换衣裳,这一身便出来了。怎么,不给你丢人吧。”
“这话问得折煞臣了,”齐棪忙给她作了一揖:“有妻如天仙,臣高兴还来不及。”
“油嘴滑舌。”翊安作势挥了下拳头。
“句句属实,我哪会骗人啊。”齐棪有心逗她高兴。
此时一队女侍端着木盘,鱼贯而入来上菜。河鲜湖鲜聚于一堂,雅阁之中香味四溢。
翊安好鱼,闻了便垂涎欲滴,拿起筷子,顺口道:“那你说说,我哪里好?”
“殿下善良温柔,落落大方,容貌倾国。”趁着菜全了大半,女使退下时,齐棪凑过去轻声道:“而且身段好,皮肤白。”
若说前面几句还算真心话,这一句就是在气她了。
翊安想起来,“身段好、皮肤白”是她在宫里说着逗他的。
他不仅记着,并原封不动地奉还。不愧是齐棪。
而齐棪虽有意逗她,话却半点没掺水。
那夜缠绵后,他魂都被摄去了大半,乐得承认她身段勾人,皮肤白无瑕疵。
翊安没想到这人已经无耻到在这种地方调戏她。
当下也不如他所愿,毫不遮掩地赏了他一个白眼,便将注意力聚集在鱼宴上。
梅花鲤鱼、鸳鸯鱼卷、煎闷白鱼、清蒸银边鱼……几道清淡嫩滑,又几道咸香咸辣。
齐棪既费了心,哪怕看在菜的份上,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翊安吃鱼时不急不躁,专注而安静,仿佛生出就会把肉跟刺分离似的。
齐棪盛了一碗鱼汤,边喝边看着她吃,心里暗骂自己前世是蠢货。
何止是蠢,旁的便不提了,怎么连男人与生俱来的好色也不会。
哪怕吵架赌气,也不能不馋她的身子啊,何至于倔强到把这么个美人做了摆设。
偌大的雅间中,只他们两人各吃各的,因怕遇刺,都不再开口。
一时间寂静又温馨。
外面天色已黑,万家灯火一盏盏明了起来。
等翊安吃饱,用茶水漱了口,齐棪才问她:“好吃吗?”
“嗯。”她点点头。因这顿是晚膳,未敢多吃,有些可惜。
“过几日再来便是。”齐棪看出她的想法。
翊安笑了笑,起身走到窗边,任由冷风吹面。
膳后容易犯困,吹吹风反而舒服。
忽而,一双手从后搂住了她,她被动地靠在一个结实温暖的怀里。
翊安没有矫情地挣扎,安静不语。两人都享受着这样静谧的时光。
暖饱之后,灯火,北风,喧嚣声不绝于耳,他们谁也舍不得开口说话。
“我想亲你。”齐棪在她的耳边柔声道。
“我想咬你。”翊安笑得没心没肺,脑子里闪过齐棪嘴唇结痂那两天说话不清的记忆。
齐棪跟着笑:“你咬吧,把我咬死,我都愿意。”
“壮士?”翊安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
齐棪低头,将好吻在她的唇上,等了等,见她没有咬人的征兆,才加深这个吻。
就在翊安腿软,觉得再亲下去便站不住时,门被人敲响了。
齐棪停下,语气想杀人:“谁?”
翊安从他怀里闪开,自去开门,“想必是我的救星。”
门一开,一个一身酒气,笑得顽劣的男子站在门口:“姑母,侄儿来请安。”
翊安认出来,这是安平侯那个不成器的孙子。
看来听竹卫到底没舍得下手,还挺生龙活虎的。
名字叫什么来着,她一时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