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华庭 第268章

作者:西子情 标签: 古代言情

  崔灼看了一眼天色,“我随口一问而已,若是一两句话说不完,你还是去歇着吧,明日与我说也一样。”

  安华锦摇头,“不累,去书房吧!”

  崔灼见她真不累的样子,点点头,“也好。”

  书房里一直生着炭火,火炉上熬着红枣姜汤,二人进了书房后,室内的温暖很快就驱散了安华锦身上的寒气,崔灼倒了一杯红枣姜汤递给她,安华锦伸手接过,坐在了火炉旁。

  二人还没说话,沈远之和安平一起回来了。

  沈远之推开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安华锦,扬了扬眉,“行嘛,没少一块肉嘛。我就说不用担心,他们两个担心的不行,就跟你要去打仗似的。”

  “我去时是准备将张承泽拿住扣下的,否则也不会带了五万兵马了,后来与他见了一面,倒是改了主意,没将他如何。当然,他是想将我扣起来,也做不到。”

  沈远之啧啧一声,“听你这口气,张承泽这家伙不好惹啊。”

  安华锦喝了一口红枣姜汤,“倒也没有多不好惹,只不过,我觉得让他活着更有用。”

  “哦?洗耳恭听喽。”沈远之也坐下沈。

  安平跟着围炉而坐。

  安华锦也不隐瞒地讲述与张承泽在风骨坡乾坤亭见面的详细经过,不过,略过了张承泽说的关于顾轻衍的部分。

  沈远之还没听完,脸色就青了,不敢置信,“他说是许靖?大嫂的父亲?”

  虽然安启辰与许清灵并没有来得及大婚,安启辰便战死沙场,许清灵自缢没成被救下因为腹中的安易宁死遁,但是,无论是安华锦,还是沈远之,这些自小长大的人,都管许清灵叫大嫂,是他们承认的大嫂,而许家,虽然当年由老南阳王为了不耽误许清灵登门主动取消了婚约,但这些年,安家与许家,还是多有来往,虽然没了姻亲的牵连,但也是世交之家一样相交甚密。

  沈远之每年与安华锦一起,都会去许家拜访,看望久病常年病恹恹的许靖。

  他怎么也想不到,许靖竟然是这种人,出卖兄弟,出卖安家,只是因为私情和嫉妒恼恨便被张宰辅收买大下杀手。

  沈远之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会不会是张承泽不安好心胡诌的?”

  安华锦摇头,“我记得玉雪岭之战前,许伯伯有一段时间,来府中来的勤,与父亲相谈,时常到深夜,父亲对他从不设防,也不曾隐瞒他,南阳军的布军图,他若是想拿,也是能拿到的,玉雪岭一战后,半年里,他时常来看望我娘,后来我娘撒手人寰追随我父兄而去,他几乎疯魔,一病不起,兴许的确是这个原因。张承泽说的话是真是假,明日我去许家问问就知道了。八年已过,他若是真做了,也该说实话了。”

  沈远之抿唇,“明日我与你一起去!”

  安华锦点头,“好。”

第六十六章 围炉(二更)

  张承泽的话,安华锦虽然觉得十有八九属实,但是她还是想亲自去确认一下。

  说完了许靖,沈远之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顾家当年当真知道陛下和张宰辅暗中的龌龊算计?顾老爷子知而不拦?是这样吗?”

  安华锦沉默。

  以顾家盘踞京城的势力,宫里埋了那么多暗桩暗线,但有风吹草动,会不知道吗?大体是不会的,但是知而不拦……

  顾家稳居京城数百年,一直以来信奉明哲保身的立身之道,顾老爷子知而不拦,也是符合顾家的立身之道的。

  但即便顾家有正当理由知而不拦,她怪不上顾家,但还是心里落了疙瘩。

  她忍不住会想,若是当时顾家知道,顾老爷子拦上一拦呢?结果会怎样?他的父兄三人会不会就不会死?她娘也不会死?如今的安家不至于是这般人丁稀少?

  玉雪岭一战,血流成河,他的父兄三人,埋骨沙场,她恼恨皇帝,恼恨张宰辅,虽没有理由恼恨顾家,但到底她做不到知道了这件事情了无痕迹轻松忘掉,还如以前一样看待顾家对待顾家。

  沈远之见安华锦沉默,心中一时也十分不好受,但还是说,“你别怪在顾轻衍身上,当年做主的人是顾老爷子,与他无关。”

  安华锦依旧沉默。

  沈远之狠狠地揉了一把脑袋,心烦又恼怒地说,“算了,顾家的事儿,先放着,明日我陪你去找许靖,他若是承认,咱们问问详细经过再说。陛下高高在上二十年,谋害了忠臣良将还心安理得地坐在皇位上享受安家用血骨换来的大楚太平八年,陛下是怎么好意思的?”

  “他才不会不好意思,如今不还在对小郡主喊打喊杀吗?”安平嗤了一声。

  崔灼眼神担忧地看着安华锦,“陛下谋害忠臣良将之事,是不是不能就这么算了?总该让世人知道,安家因为陛下这样的君主,受到了怎样的委屈和不公平。若是玉雪岭之战,忠臣良将死在敌国之手也就罢了,偏偏死在自己效忠的君主手中,何等讽刺?”

  沈远之立即说,“自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安平也颔首,“没错,就该让天下人认清陛下。这样谋害算计臣子的帝王,何谈让臣子效忠?”

  安华锦不语。

  沈远之看向安华锦,“小安儿,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

  安华锦平静地说,“我在想爷爷,他若是知道这个事实,怕是会承受不住,他本就身子骨不好,若是知道八年前玉雪岭之战是陛下、张宰辅、许靖三人联手所为,导致我父亲我兄长都死在玉雪岭,我爷爷怕是会气吐血,一病不起。”

  沈远之顿时闭了嘴。

  没错,若是老南阳王知道,怕真会气吐血一病不起。哪怕如今陛下不像话,哪怕如今陛下因为一个宠妃之死要杀安华锦,但对于老南阳王来说,虽然失望这样的陛下,但到底君是君,臣是臣。毕竟安华锦的性子受了欺负又硬扛地欺负了回去。

  可是一旦老南阳王知道了当年之事,那就颠覆了他骨子里的忠君之心,他会觉得,他出生入死,效忠这样一位君主,他的儿子,他两个的孙子,还有他的儿媳妇,四条性命啊,无异于天崩地裂,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崔灼叹了口气,“先瞒着安爷爷吧!我建议从京中的刑部大牢里,弄出张宰辅。留着他性命。待有朝一日,对付公堂,让玉雪岭之案,大白天下。总不能让千秋史册歌颂陛下仁德之君,他哪里有半丝仁德?”

  安华锦赞同,“此事需从长计议,刑部天牢把守一直非常严密,想弄出他并不容易。”

  沈远之立即接话,“有顾轻衍啊,让他……”

  他话音说了一半,猛地又打住,一时间,不上不下地哽在这里。若是不知道顾家当年知而不拦,沈远之说让顾轻衍弄出张宰辅,不是什么难事儿,让他帮忙,他动动手指头,想必也不是多难,或者说,虽然难了点儿,但以他的能力,以他在京中的势力,也不是做不到。

  但是,如今到底是不同了。

  他与安华锦自小一起长大,对安华锦的性子比旁人都了解,她很多时候,眼睛里是揉不下沙子的,但是偏偏,对于顾轻衍,他不能太武断她的心思,她对顾轻衍有多纵容包容宽容,他是耳听眼见都经历了多次。

  “就他吧!我明日便给他书信一封,让他将张宰辅从刑部天牢弄出来,然后派人送来南阳。”安华锦站起身,重新披上披风,语气平淡,面上也没多少情绪,“数日前,他来信,说了陪我七表兄前往五峰山之事,五峰山的半数金银归南阳王府养兵,我安置五峰山的一众道士。算算日子,再用不了多久,人就该到了。”

  沈远之讶异,“竟然还有这事儿?五峰山我好像听过,在江湖上挺出名的。怎么前些日子没听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日前吧。”安华锦道,“当时忙着清除南阳的暗桩暗线,我觉得此事不着急,便搁置了。”

  安华锦伸手指指放在匣子里的信笺,“那一堆信里写了,十分详细,你翻着看看,就明白了,我困乏了,先去睡了。”

  沈远之看向桌案上的那个很大的黑匣子,匣子打开着,里面满满的一匣子信笺,有许多没开封没被看过的,他默了默,点了点头,“行,你去睡吧。”

  崔灼站起身,将罩灯递给安华锦,“路上滑,小心些。”

  安华锦颔首,接过罩灯,提着出了书房。

  她离开后,沈远之、崔灼、安平三人对看一眼,都十分地沉默。

  顾家的事情,若没有安华锦与顾轻衍两情相悦的关系在,本不算什么,顾家明哲保身立身之道也没错,但是偏偏,安华锦与顾轻衍两情相悦,与顾家又订婚八年,有这么一个关系在,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到底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搁在他们身上,都觉得是个疙瘩,更遑论安华锦。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十分平静地阐述了从张承泽那里知道的所有消息,甚至,语气都没有半丝波动。

  沈远之来到桌前,掂了掂匣子,又伸手拿起其中的一封信笺,掂了掂,啧啧了一声,带着情绪地轻叹,“顾轻衍啊……”

  他放下落有顾轻衍名字的信笺,即便安华锦将所有的信都放在一起,让人自己看,他却也没有打开顾轻衍的信笺,而是从中挑选出了所有关于安易宁的来信,逐一地打开看了起来。

  安易宁的信与顾轻衍的信其实没多大的区别,安易宁写的也是京中发生的事儿,尤其是老南阳王入京后,敬王如何如何,陛下如何如何,他见了王岸知一面,如何如何,表叔很好如何如何,着重笔墨写了五峰山的前因后果。

  虽然身在七八千里外的南阳,对于京中发生的大事儿,还是有所耳闻,但是听到的与安易宁信中详细所说,自然不能等同,安易宁说的清楚,条理分明,很是详细地说了陛下怎么派楚砚去五峰山,不给一兵一卒,顾轻衍带着他怎么去了五峰山,没想到峰回路转,五峰山的那位老道士竟然曾经被他父兄小叔和小姑救过,很是欣然地同意了,如今正在表叔和小姑父联手的安排下,将他们与五峰山的金银系数运送来南阳云云。

  安易宁的信没什么不可看的,沈远之读完一封信,递给崔灼和安平,三人用了大半个时辰,一起读完了所有的信。

  读完后,沈远之琢磨道,“将五峰山的道士们安排去栖霞岭吧!那里安静,不受打扰,山清水秀,距离灵泉山和秀灵山近,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他们想必也会满意。”

  崔灼对南阳的地理地形早已十分熟悉,也觉得栖霞岭不错,点头,“可行。”

  安平问,“算计行程,这些人应该快到南阳了,用不用我们派人去迎一迎?”

  沈远之道,“派吧!我明日一早便派人去沿途接应。”

  安平点点头。

第六十七章 少时(一更)

  安华锦提着罩灯,顶着风雪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这一趟路,她从小到大不知道走了多久,却是第一次,不是十分愿意回去。

  她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顾轻衍的影子,他虽然在她的院子里短短住了一个月。

  就连这一条回她院子的路上,也都布满了他的影子。

  她越走越慢,走了一段路后,她干脆折了方向,向她娘生前住的院子走去。

  她爹娘虽然离开八年,但是院落一直保存完好,一直有人清扫照看,不让一应器具落灰,每日也都有人守门。

  她来到他爹娘住的院子后,抬手轻轻地叩了叩门。

  里面一个看门的老奴打开院门,一看是安华锦,惊讶不已,“小郡主,您怎么过来了?”

  有多少年,小郡主深夜不曾来此了。

  他仍记着,以前小小年纪的小郡主,有时候半夜从军中跑回家,说想娘了,就不管不顾地闯进了这个院子,世子被吵醒,无奈地又好气又笑,但还是给她让了地方,自己去了书房睡,将屋子让出来,让她钻进了世子妃的被窝,抱着世子妃睡一晚。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老奴这时想起来,恍惚了好一会儿,一下子湿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老奴突然瞧见小郡主来,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小郡主还是小孩子时,差点儿……”

  差点儿就喊世子世子妃小郡主又偷偷从军中半夜跑回来了。

  可惜,世子和世子妃早就不在了。

  他这个打扫看门的瘸腿老奴,也更老了。

  安华锦顿了一会儿,也恍惚了一下,对老奴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想我娘了,不想回自己的院子里住,今夜想在我娘的屋子里歇下了。”

  老奴点点头,让开门口,“小郡主您请,世子妃的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被褥都是干净的,就是没有生炭火,老奴这就去弄一盆炭火来,再给您拿两个汤婆子暖脚。”

  安华锦点头,“好。”

  老奴连忙去了。

  安华锦径自提着罩灯去了主屋,来到门口,推开房门,将罩灯放下,里面霎时亮堂起来,室内不染一尘,打理的十分好,她娘生前喜欢的摆件,一件不少,各种物事儿也都放在原来的位置。

  安华锦拿起桌案上的火石,点燃了屋中的油灯,熄灭了罩灯,坐在了桌案前。

  她娘以前常在这个梨花木的桌子上绘画或者写经文,他爹坐在一层读兵书,她贪玩,趴在她娘的腿上,拿着笔给她捣乱,她娘画一笔,她也乱画一笔,她娘无奈地一笑,十分包容地将她乱画的那笔重新勾勒描绘,与她本来的画作融合在一起,一点儿也不看不出是她乱画的了,她这时还能记得当时的惊叹。

  她娘是十分有才华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常摸着她的头说,娘本来打算好了,要好好教导你,可不能让你学你的两个哥哥,跟猴子一样的上蹿下跳,可惜,我生你时,伤了身子,养病就养了二年,等我好了,才发现公爹将你带着怎么也不松手了,我也没办法跟他老人家抢人。

  她便咯咯地笑,问她娘她这样不好吗?爷爷常夸她聪明伶俐的,军营里的哥哥们叔叔们伯伯们都很好的,她很喜欢,还有他的大哥和二哥,若说二哥是猴子,上蹿下跳没一会儿正行她相信,大哥可不像猴子,大哥虽也不十分稳重,也爱逗他,但大哥可是文武双全的,将她娘的琴棋书画,学了个精通呢。

  她彼时小,说的一本正经,正巧被她二哥听到了,进来就将她从她娘的怀里揪着衣领子揪起来,让她说他好,他不说,她就把她扔去房顶上,不让人放她下来。

  那时,闹作一团,最后,还是她爹向着她,板着脸将她救下来,将他二哥赶走了。

  她现在还记着,二哥鼓着脸,说父亲偏心小丫头时气不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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