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夭
南芜族长直道,“该是绑了人,想威胁我们。”
昂格尔摇头,“还是方才听你说,方才知道,以往温和慈善的达达尔,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
阿古背手,直对赫尔真道,“且不能心软,牺牲些人,也该要将阿布尔汗救出来,铲除祸害。”
蒙哥儿却直屏退了大军,兀自一人走去汗营大门前。
“你们既是做好了阵势,达达尔人呢?让他出来见见我,和三十六部族长。”
“赫尔真,找本汗何事?”
达达尔声音从门后火光中传出,大门由得栅栏做成。蒙哥儿透过栏杆只见得那人面庞瘦削精致,一身蟒袍缓缓从人后走了出来。
听得“本汗”二字,昂格尔忙上前斥道,“阿布尔何时传位于你了?三十六部不知道,你这个大汗,我们认不了。”
阿古也道,“我们也只收到阿布尔汗亲笔书信,道是赫尔真当真帅兵攻打汗营,喊三十六部前来营救汗营。并未听说,汗营已经易主了?”
达达尔大笑三声,“诸位不知道也不奇怪。我父汗染了急病,昨日去了。方才传位于我。”
蒙哥儿方才还几分镇定,手中长刀已经持紧。“你父汗怎么了?”
身后围着的汗民纷纷骚动了起来,交头接耳。
“可敦才走没几日,大汗又去了?”
“这怎么可能?定是达达尔胡言乱语。大汗身子健朗,真要没了,也是他害的。”
达达尔笑了笑,“赫尔真可是没听清楚?父汗昨日,去了。”
蒙哥儿眼中怒火四溢,“你把他怎么了?”
“我哪里把他怎么了?”达达尔笑着道,“父汗他寿终正寝了。”
身后汗民几近按奈不住:
“不可能!”
“大汗前几日还好好的。”
“那日达达尔掀了大汗的饭桌,将大臣们都软禁了。”
“我们可以作证。”
蒙哥儿直拉着栏杆,要开门。“父汗在哪里,大军进去一搜便知。”
话方落,嘶喊之声四起。他方才抬眼见得,被绑在柱子上几个汗民身上燃起来火焰,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该是早被人浇了油,其状惨烈,不忍亲睹。
“你若敢进来一步,我便烧死一个人。汗民人不少吧?赫尔真?”达达尔说着,大笑了起来。
蒙哥儿退后两步。达达尔身后汗民也忽的沉寂。
“你想怎样?”昂格尔直问着门里的达达尔。
达达尔止住笑声,看了看蒙哥儿,又望着一干族长,一字一句狠狠道,“我要,当你们的大汗。”
“今日你们臣服跪拜于我,我便放了大蒙汗营的子民。如若不然,他们便给我陪葬。”
族长们直咬牙恨恨。汉民们却是不敢再多说话了。
达达尔接着道,“怎么?还不给本汗跪下?”
三十六部族长,议论纷纷,却有几人上来询问着三位大部族族长。阿古望了望昂格尔,昂格尔也望了望阿古。
“下跪,你便放过一干汗民?”
达达尔扬着眉毛点头。“自然。”
二人只双双单膝跪了下去,并做了拜会之礼,“青茶部族。”“河蜜部族。”
“拜见达达尔大汗。”
南芜族长亦跟着下跪,身后三十六部族长,接连为了汗营子民三百余条性命,跪在汗营门外。三十六部十五万亲兵,见得自家族长下跪,也跟着跪落下去。
达达尔欢喜挥手大喊,“好,好一个三十六部。”
随之转眼望着一旁蒙哥儿,“赫尔真,还有你呢?”
“还有你的大军呢?”
蒙哥儿手中拳头紧握,长刀呼之欲出,却生生被理智和意念压下。他直望着达达尔,目光流连去了他身后汗民身上。他虽不是阿布尔汗的亲生儿子,却自幼在汗营长大。汗营民风淳朴,除了可敦视他为死敌,其余都是他的兄弟、姐妹、长辈、亲人…
汗民们方才见得族长们下跪,眼前又望着赫尔真,咬着最后一股骨气却也长刀为杖,单膝跪去了地上。
“赫尔真,拜见达达尔大汗…”
“我阿都沁不服!”汗民人群中却是站出来了一人,“我不要这样的大汗。”
随之又站出来第二个人,“耶拉,不服。”
“安代虽为女子,也不服。”
汗民人群骚动,人声嘈杂,却纷纷有理有据:
“三十六部族长何等尊贵,我的命也不值什么。”
“哥哥在赫尔真大军当兵。他们为大蒙征战八载,我不要他们下跪。”
“达达尔你受的起吗?”
达达尔听得身后骚动,直吩咐着家仆,“将方才说话的都拉出来,点火!”
话放出去了半晌,却没得动静。他方才回头,却见拿着火把的家仆一动不动。“你们做什么?你们也要反了?”
为首的姜迟年纪略长,直挺身出来对达达尔道:“我们虽在你家中做奴仆,可家人都在里头。这火我们点不了,这家仆,我们也不当了。”
说罢,姜迟带头将火把扔去了地上,家仆一一效仿。
达达尔气急,直拔剑而出,冲向家仆人群之中,“谁先反了,我便杀了谁。”
蒙哥儿已然起了身,长刀一挥,对身后大军道,“凡我军将士听命,杀入汗营,保护亲人。捉拿逆贼达达尔,为阿布尔大汗报仇!”
达达尔听得声响,吓得神魂魄散,踉踉跄跄往后退着,拨开人群,直往客营钻了进去。
汗营大门得破,兵士们见得家人,泪流而下,直好好护着,拥抱而泣。蒙哥儿却持着刀直直寻去了客营。长刀在怒吟,只他自己听得到。
方才走到门口,却见达达尔持剑挟持着阿布尔汗从客营里出来了。
“赫尔真,你胆敢往前一步,我杀了他!”
蒙哥儿顿住脚步,望着阿布尔汗,却是松了口气,“父汗,你没事?”他说着直拱手拜了一拜,“赫尔真来迟了。”
阿布尔汗见得蒙哥儿几分欣慰,“好,你来了就好。巴雅尔受了剑伤,在我帐子里。你快让人去看看。”
达达尔冷笑了声,手中持剑紧了紧阿布尔汗的咽喉,“你就知道疼那三儿子。我十五岁那年风寒,差些死了,从没见你如此上心过。”
“巴雅尔是被你刺伤的。失血过多有性命之忧!”阿布尔汗直道,说罢方才软了几分口气,“你自幼被你额吉惯着,我便是觉着你该能有所长。便就没用太多心思在你身上。可你为我长子,原本这汗位也是要传给你的。若不是你沉不住气,你额吉也沉不住气。我绝不会动第二人之念。”
“屁话!”达达尔冷冷嗤笑,“现在说来还有什么用?”
他直又用手中剑逼紧了三分,对蒙哥儿道,“怎的,想拿我?”
蒙哥儿压着一身怒火冷冷道,“放了父汗。其余我们再议。”
“放了他?”达达尔逼着阿布尔汗,往蒙哥儿身前走近了几步。他却早就心知大势已去,拧眉哼笑道:“放了他,也好…”
“我若这么杀了他,可不是便宜了你么?”
达达尔说完,直收了手中剑,将阿布尔往蒙哥儿面前一推。蒙哥儿忙将阿布尔汗接了下来,交给一旁哲言手上,嘱咐,“好生照顾大汗。喊恩和来,进去王帐里,看看巴雅尔。”
哲言领命去办。蒙哥儿方才转而看着达达尔。“逆臣贼子当受汗民唾弃刀剐。你如今,还有什么念想?”
达达尔笑着:“我自幼便输给你。今日我得赢你一次!”
“赫尔真,你可敢再和我搏克一回?”
他说着,直扔了手中剑。
蒙哥儿亦放下长刀。
汗民们自围成了圈,没得人来再画白线,亦没得人来宣胜败。蒙哥儿自卸了盔甲。达达尔也脱了蟒袍,赤膊相见,便是草原巴特一较高下的方法。以往由得额吉在,他做不了巴特,如今他想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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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山上也下了雨。雨下了一日又一日,凌宋儿听着雨声,却是难眠。睡梦中迷迷糊糊,随着那雨声,回了木南,玉儿又长高了些,翊儿却情窦初开喜欢了个小宫女。她自有话要嘱咐的,话到嘴边,方才发现他们听不见。
雨声缠绵,又带着她去了漠北,那里同是大雨滂沱。自有来往商客,风流倜傥,又有异域舞姬,风情万种。她好似在那里开了一间小客栈。养着舞姬日日里给客人们跳舞玩乐,每每酿着好酒,拿来与新朋旧友同享,不亦乐乎。
多由得这雨,一连下了数十年。她见着了蒙哥儿雨中厮杀,不知败了多少敌手。讨要来战利白银,珠宝珍玩,得来广袤漠北的土地,世人称呼其为真汗,叫这大蒙成了国。她成了他的可敦,羽衣华冠,母仪天下。
雨忽的停了。
凌宋儿梦醒,风从窗外吹来,扬着帷帐。小窗看出去,天上无月,两颗天狼耀眼夺目。她撑着身子起来,扶着墙往外头去。落落睡在外间小屋里,听得动静,忙起身来扶着她。
“公主,怎么醒了?要去哪儿?”
凌宋儿直推门走出来屋外,“星象异动,我得去看看。”
落落紧着脚步跟了上去。
山风涌动,天色早已放青。凌宋儿扶着小院石桌旁坐了下来,一旁落落捂嘴打着哈欠,觉着山风太凉,方才道,“我回屋取件外衣来。公主你等等。”
凌宋儿侧颜颔首,见得落落回了屋子里,方才抬眼望着天上,天狼双星光彩异常,一明一暗交替闪耀。瞬息之间,三颗流星陨落,随之,天狼异光。照得半边天色湛蓝…
落落收了件衣物来的功夫,便也察觉着窗外天色异样,急急忙忙拿着厚外襟屋子里头出来,却见得天色已经明了半边。她直急急走来凌宋儿旁边,衣物披着她肩上,“公主,该还没到辰时呢?怎么天色这么亮堂?”
凌宋儿抬手指了指天狼双星的方向,“在那儿。”
说话之间,星光骤然闪烁,淡蓝的天幕上,忽的裂开一道光晕。光太刺眼,她本能抬手挡了挡,腹中却是一阵裂痛。她直护着小腹,里头却是动静异常。
“这天象也太奇怪了。”落落还在一旁称奇,忽的发现凌宋儿似是哪里不舒服,忙来小心扶着,“公主,你怎么了?”
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神情,方才见得她拧着眉咬着牙,“是不是…动了胎气了?”
凌宋儿几分颤颤巍巍扶着石桌站了起来,“我们先回去,你再去叫乌云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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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营人群之中,达达尔战了数十会合,全是不敌,手臂差些折了,腿差些摔断,他重站了起来。蒙哥儿只最后一下,用尽蛮力将他拦腰撞出去了人群之外,方才收了手。“罢了,你不是我对手。”
汗民们直望着地上的人,有人在笑他技不如人,有人却称叹着好歹这次没再用卑鄙手段,也算是个巴特。
达达尔擦着嘴角血迹,地上重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立在汗民人群之中,人群瞬间划开了一圈,给他腾出来地方。
“输了就输了。你们想怎样?来呀!”他这一嗓子,四周汗民再往后退了退,无人敢上前。
只方才带头的阿都沁拨开人群,直往他脚下吐了口口水。汉民们依次纷纷效仿。
又有老妪持着匕首走来前头。插入他心口,“我家就那么一个儿子,被你油火烧了,我替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