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色 第36章

作者:遥舟无据 标签: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可是这头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从前一年才犯个一二次,可自从兰音回来,这头风总是三五不时不定期发作,实在叫人难以预料。

  太医说这是情绪波动过大而造成的,简而言之就是要其莫大悲大喜。

  容璟苦笑着摇了摇头,仰头望天,暴雨过后,竟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想来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朕还要怎么对一个人好?”他像是在问四喜,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四喜不敢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搀住容璟,将他扶上步辇。

  次日早朝,平王向陛下请辞回封地,并承诺此生除非有召,否则永不回京城。

  满朝哗然。

  平王妃也被证实早前便有心悸之症,宫宴之夜过于欢喜,一时梗住心肺,这才暴毙当场。

  这番话由平王之口说出来,众人自也是无可挑剔。

  毕竟平王面上的悲戚不似作伪,况且陛下也实在没理由要去杀一个毫无作用的王妃,尤其这个王妃的姐姐还是他自己的妃子,陛下该笼络才是,又怎么会去费力杀她呢?

  随州大捷,还有些收尾工作需处理,预计薛知与崔演不日便能回朝。

  容璟特准了崔演早些回京城,以宽慰贵妃。

  朝臣无不侧目,心中皆思忖着,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当真是无可匹敌,从前朝到如今,似乎无一个帝王能对自个儿妃嫔如此上心的。

  “自崔贵妃入宫后,陛下似乎再未宠幸过后宫旁人。”说话的是郑大人,皇后的父亲。

  张德妃的父亲张大人冷笑道:“郑大人前些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陛下家事,他想宠幸谁便宠幸谁,我等不过是臣子,老夫死了一个女儿都追究不得,旁的哪里还有敢干涉的?”

  这些老臣们个个都是历经风雨,自然晓得陛下先头的说法不过是无稽之谈。

  真相怎么会这般简单。

  或许可以说是太过巧合了。

  尤其张大人,自个儿心里更是清楚,自己的女儿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悸之症,只是皇帝这么说了,他自然不能当众反驳,否则便是拆皇帝的台,那以后岂有他的好日子?

  在利益面前,他们父女那点微薄的情谊到底算不得什么。

  郑大人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子:“皇后母仪天下,老夫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给自己女儿拖后腿,你老弟还不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平白折损了一个嫡女,还是个王妃,这滋味不好受吧,到如今都不晓得凶手是谁,恐怕往后也不会晓得了。”

  不过是往伤口上撒盐,这些饱经世事的老狐狸们一个比一个技艺纯熟。

  既然姓张的要与他翻旧账,他自然也不能落后了去,该占的理当然也该一应俱全的占上,不能失了郑氏的颜面。

  张大人“哼”了一声,似乎被说中了心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贵妃入宫前尚且还有皇后的一席之地,可这崔家女一入宫,后宫简直形同虚设,你那皇后女儿眼瞅着就要被挤下去了。我听说昨晚崔贵妃小产,你就说这事是不是你家那皇后做的?若是崔贵妃生下嫡子,那咱们也就别蹦哒了吧,直接对崔家人俯首称臣吧,你瞧崔家那病秧子,明明俱是薛知的功劳,陛下方才却一句也未提起他,这是要做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陛下在变着法抬举他们家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如是。”此话一出,二人也无什么心思再挖苦谁了。

  终归他们二人都是输家,没一个有脸面的。

  “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呐......”

  崔贵妃小产,阖宫都在讨论,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就连禁军也要被换掉一大波,重新安排人选。

  此次金吾卫选人,不看家世,不看出生,只瞧是否清白背景,以及武艺佳否。

  往昔容璟成立金吾卫,许多年纪大资格老的将领仗着劳苦功高,不由分说便将自家不成器的子弟塞进了皇城,彼时容璟为了安抚人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到底时间久了,这些人里有的难免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兰音小产,正是换人的好时机。

  这么一般整肃,内宫便干净许多了,否则谁晓得日后会否有一朝敌军入境,宫中金吾卫率先投敌,将宫门大开,届时里应外合才是真正的险境。

  此次金吾卫的选拔官正是从前的禁军统领童观。

  此人与容璟结识在微时,身上很有草寇之气,但为人却又忠诚无比,在容璟夺位时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位居禁军统领,管辖宫中所有金吾卫。

  金吾卫中俱是世家之子,童观看不顺眼已久,可其中却又实在不少高官子弟,还有一些人更是从前同袍家的儿子,陛下又不管束,也无任何命令示下,为着同袍之间的情谊,他也只好全盘接下。

  只是此次,到底是触怒了陛下了。

  “性命,年龄,父母时做什么的?”

  皇城门口,童观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报道的每个人。

  “崔堂,十九,清河崔家家仆。”那人如此道,言语干练,动作间也很是利落,一瞧便是个厉害的练家子。

  只是童观却是因“清河崔氏”而稍稍侧目。

  仰头一看,原是个清秀少年,眉目虽英挺可却一幅生人勿近的表情,像极了浪迹天涯已久的剑客。

  “你是清河崔氏的,可是崔贵妃的娘家?”童观忍不住问他。

  如今陛下对崔氏的恩宠可谓是羡煞旁人,对于这个大名在外的崔氏,童观也是带了十分的好奇的。

  从前在禁宫中并不曾见过崔贵妃的模样,一则是因为陛下爱惜贵妃,从不让其轻易示人,二则是他守着君臣本分,从不敢有僭越的想法。

  只是今日瞧见这俊俏小少年,心中便了然。

  清河大约真真是钟灵毓秀,连一个豢养出的家奴都如此有剑骨风骨。

  童观忍不住站起身来捏了捏那小少年的身子骨,顺道拍了拍他的背脊,嗯......瞧着单薄,可上手时却厚实得很,原来肉都藏在衣裳里了。

  余光瞥到少年带的宝剑,也是不凡的,当即兴趣更浓了。

  “可有介绍帖?”

  毛遂自荐,当然也需要引路的帖子来投石问路。

  于是崔堂自怀中取出一封信,递帖时似还有些犹豫:“这是我的拜帖。”

  童观瞧见信帖上的字,冲崔堂笑了笑:“真是崔贵妃家的人,还是大公子亲手写得推荐,只是如今陛下广纳金吾卫,童某身为禁军统领不能瞧你是崔贵妃家人而有所松懈,若你有真本事,童某自当扫洒相迎,只是——你若没有真本事,也还是莫来凑这趟热闹了。”

  “金吾卫不收无用之人。”

  说到最后竟是越发严肃。

  崔堂饶是再冷静自持,终也只是十九岁的少年人,正是最会意气用事的年龄,被童观这么一激,登时便忍不住了,抽了宝剑便要与童观比试一番。

  “童大人,承让了。”

  以往金吾卫比试都是与其手下比试,只是这个少年太过特别,瞧着又傲骨嶙峋的模样,童观便忍不住要磋磨一下少年人的锐气。

  出手便没留后手。

  二人手握宝剑,来去数个回合,终是以崔堂落败为结局。

  “少年人,承让了。”童观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却是不自意间的。他退出江湖已久,只是与这少年重逢竟是感觉到了久违的江湖气,是以不自觉露出从前的习惯来。

  察觉到这一点,童观兀自笑了笑:“在宫中待得久了,还是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的。”

  只是从前的日子虽好,终不是长久之计,如今他有家室有职责,过去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去的。

  “你是个好苗子,同我当年像得很,只愿你不要像我从前那般走错了路。”只是他回头得还算及时,这才没有铸成什么大错来。

  崔堂若有所思,而后回了一个:“晚辈铭记在心,多谢。”

  如此这般,便算是入选了。

  果然与崔演所说的一致无二,这个禁军统领是个严格之人却也是个爱才之人,只要自己手持崔家的荐书便会少掉许多麻烦。

  少夫人——如今的崔贵妃,便是他最大的倚仗。

  新一批的金吾卫很快被安排在禁宫的每个角落,防卫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宫中人人自危,唯有絮絮,整日窝在宫中,翠屏不让她外出,所以宫中守卫严不严实,究竟同她无什么关系。

  许姑姑被杖毙,成了宫中三缄其口的事。

  无人提起,也无人敢回答。

  絮絮每每问及许姑姑的去向,翠屏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她身子还没好利索,太医说最好是卧床一月,不让她多走动,便是偶尔走动也不可受风。

  翠屏无一不严格执行,整日里看着絮絮的一举一动。

  是以絮絮便是有心也无力去向旁人证实许姑姑的去向。

  大莲也并不常见了,倒是许多事都由小贾子经手,想来也是,小贾子是四喜的徒弟,那自然也是容璟的人了。

  “我听闻,宫中金吾卫换了一波人来。”闲来无事,实在过于无聊,便问起了近日宫里的近况来。

  此事到底也没什么隐瞒的,翠屏便一五一十地回她:“是了,大小姐小产一事着实惊着了陛下,觉着先头的金吾卫值守不端,这才寻了心腹,亲自挑了人进来。”

  絮絮喝了一口翠屏递来的血燕,秀气的眉毛拧起:“他不是这样的人。”

  是了,容璟从来都不是会被情感牵绊住的人,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宠爱而作出这样的改变来。

  翠屏不敢说话,絮絮静静地吃着燕窝。

  自她小产以来,容璟恨不得将自家库房搬空,什么人参燕窝日日换了花样送到她这儿来,又叮嘱着翠屏一定一定要亲眼见贵妃将这些补品用下。

  是以絮絮只能忍着腻味,每日都吃一堆补品。

  倒是胖了不少。

  数日前随州大捷,倒叫絮絮高兴得不得了。

  昨日容璟来瞧她,也与她说,哥哥明日就该班师回朝了。

  哥哥能平安归来,真是万幸,也不枉絮絮日夜在心中为哥哥祈祷。

  晚上又下雨了。

  这几日好似雨来得特别频繁,夜间的风刮得呜呜作响,没得叫人害怕不已。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礼拜欠的债

第39章 噩耗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絮絮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娘亲身体不好,每每逢至阴雨天, 娘亲总是咳嗽个不停,天气阴得很, 絮絮就同哥哥守在娘亲的榻前等爹爹回来。

  那时候日色很慢,时间也很慢, 絮絮百无聊赖的数着星子的时候总盼着快些长大,遇得一个如意郎君。

  后来如意郎君觅得了,却还是走散了。

  烛火昏黄, 摇摇曳曳,忽得“哔啵”一声,絮絮自梦中惊醒, 见灯芯爆了一下, 满目的喜色, 唤来翠屏,殷切询问道:“可是哥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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