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扶光
宋柔安见状,讨好地说:“我不说他了,我去看看表姨啊。”
刘青燕不置可否,宋柔安又盯了眼白雾缭绕的熏香,嘴唇微勾,漫步走了出去。
等宋柔安一走,刘清燕拿起弯刀便要出门,奶娘陈氏忙道:“姑娘,你现在出去吗?你还没用午膳呢,我先传膳……”
“你闭嘴。”刘青燕冷着脸打断道,话罢,摇了摇头。
陈氏一愣,刘青燕从没这么莫名其妙地凶过她。
“奶娘,我心情有烦躁,我去练会儿武。”刘青燕说。
陈氏看着她的脸色,那句世子爷咽回腹中。
刚从庄上归来的裴钰安见到宋柔安,他没说几句话,借口有事,便匆匆离开,宋柔安见他离开也不恼,反正她想要的东西只能是她的。
她笑吟吟地看向昌泰郡主:“表姨,这几日你操心了吧。”
裴钰安先去了趟刑部,确定活捉的流匪择日审判后,又问了近来刑部可有大事,确认一切尚可后,他去了趟瑞王府,探望前几日从庄子归去的李淮养病如何。确定他这几日身体渐好,他折身回国公府。
翌日一早,他洗漱完毕,便去了留燕居。
陈氏听到小丫鬟禀告世子来了,便匆匆迎出去。
“你家姑娘呢?”裴钰安问陈氏。
陈氏微怔,因为她发现世子爷不是说的世子妃,用词是你家姑娘。
见陈氏不语,裴钰安重复道:“你家姑娘呢?”
陈氏低下头道:“姑娘在房里。”
“告诉她,我有重要的事找她。”裴钰安沉
默片刻,怕刘青燕不见他,他启唇,直接说道,“是和离一事。”
陈氏瞳孔难以置信地瞪大。
裴钰安朝紧闭的房门看去,“你去告诉她,让她见我一面。”
他的态度很平静,像说的是吃饭穿衣的琐事。
陈氏愣了愣,整个人茫然地走进房间,她看着擦拭弯弓的刘青燕,半晌没吐出一字。
倒是刘青燕先察觉陈氏神色,她挑了挑眉道:“奶娘,是裴钰安那个混蛋又来了?”提到裴钰安,她脸上的平静之色烟消云散,心里骤然生出一股怒火,她猛地起身道:“我去让他滚。”
她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刚走到陈氏身边,陈氏僵硬地拽住她的袖子:“姑娘。”
刘青燕扭过头。
陈氏双眼无神地道:“世子说,说要……和离。”
和离?满是怒火的刘青燕骤然一怔,旋即冷笑:“凭什么他想和离就和离,你把他给我叫进来!”
陈氏望着眉眼间提到世子都是燥气的刘青燕,再度想起未成婚前,和世子有说有笑,娇俏动人的姑娘,半晌后,她愣愣地走到门口,去请裴钰安入内。
裴钰安入内时,一眼就看见立在房中央眉眼间都是恨意的刘青燕,他静了静心,平静道:“青燕,和离……”
话未曾说完,便被刘青燕厉声打断:“你想和离?我就……”
说到此处,哐当一声传来,却是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裴钰安和刘青燕同时一愣,朝跪地的陈氏看去。
“奶娘,你做什么?”刘青燕不虞道。
陈氏面容枯槁,绝望道:“姑娘,老奴对不起你。”
裴钰安瞧见这幕,一个许久便存在的猜测浮上心头。
刘青燕眉心微锁,不待她问,陈氏哭泣道:“你小产和世子无关,是……是流鱼下的药。”流鱼是她独女,从小陪刘青燕一起长大,两年前她知道这事后,虽骂了她一顿,可也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只没想到会陷入如今的情况。
刘青燕蒙了下,才反应过来陈氏的意思,她摇摇头怒道:“奶娘,你不必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来诓骗我。”
话罢,她恶狠狠地盯着裴钰安。
裴钰安面色冷平,他一直不明白刘青燕为何固执地认为是他打掉了她的孩
子,纵使无男女之情,可数年相交情谊,他在她心里,竟然是如此不堪吗?
但事到如今,裴钰安已不想执着于此。
陈氏见裴钰安神色冷静,毫无波动,心中越发绝望,她当初以为姑娘对世子虽无男女情爱,可数年情分,世子为人在姑娘心中应当有数。
紫雀临死前分明是胡乱攀咬是世子下药让她流产,她以为哪怕一时误解,将来终会冰释前嫌。谁知姑娘竟死心塌地地认为是世子所为,且这怒意不仅没随时间淡漠,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入骨。甚至性格也越发暴躁左拐。
“是真的。”陈氏深吸口气,两指对天起誓道,“如果老奴有半句虚言,便叫我,姑娘,流鱼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陈氏信佛,流鱼是她独女,也是这两年始终不敢告之刘青燕真相的原因。她怕她一说,刘青燕便彻底恨了她,虽流鱼的目的是为姑娘好,望她能和世子恩爱白头,可终究是错了。
可刘青燕是她亲手养大,对她的感情不少于流鱼,如今敢用三人起誓,可证她所言,并武虚假。
刘青燕后退一步,愕然道:“不,不可能。”
她猛地看向裴钰安,狠声说:“是不是你,你逼奶娘这么做的,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时至此刻,陈氏痛苦道:“姑娘,你为何一心一意认为是世子所为?你从前不是很相信世子吗?”这也是陈氏的意料之外,按照她对姑娘的了解,她不会毫不动摇地相信世子是凶手。
所以当初她迟疑了,不敢说是她女儿所为。
裴钰安看向青筋直冒的刘青燕,目光复杂。
他究竟是做了何等十恶不赦之事,刘青燕死心塌地地认为他是凶手。
裴钰安眸光幽静,似有不解,刘青燕看着他这幅光风霁月之态,怒道:“你难道忘记你做的那些恶心事吗!”
“我做了什么?”裴钰安平静问。
“你贪污受贿,私放徐州案的数十大盗,你纵容属下霸占良田,裴钰安,像你这等卑鄙歹毒之徒,怎么值得我相信!”刘青燕双眼冒着愤怒的火焰。
陈氏一愣。
裴钰安双手攥紧,克制怒火说:“我何时做过这等事!”
“你还敢狡辩,我是亲耳听到的!”
裴钰安越发觉得荒唐:“你何时听到的?”
刘青燕说:“就在我嫁给你的第二个月,流产前三天的未时,亲眼看见你和黑衣人在城南东巷里密谋如何移花接木!放走歹人。”
她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不似作伪。
裴钰安记忆过人,仔细回想后,他抿眉道:“那日城西长平街命案,我虽经过城南东巷,但并未驻留于此。”因那次作案手法特殊,他一直记忆深刻。
刘青燕见他神色坦荡,不由一顿,下一瞬,她瞪着他道:“总而言之,我是亲眼看见的。”
而此时,陈氏突然道:“姑娘,我记得那日下午,你是去了城南东巷,但一直有人作陪,流鱼紫雀都跟着你,你还见了柔安郡主,你说你看见世子有不轨之举,你是如何摆脱她们三个人的?”
刘青燕一愣,这时心口突然窒疼,陈氏见状,连忙取了定心丸给她,及至吃下定心丸,疼痛渐消,而裴钰安看着刘青燕的神色,皱着眉说:“我会去查为什么你会看见那些东西,不过我可以保证我没做过。”
说完,他定定地看她几眼,便转身就走。
刘青燕呆呆地看了看他的背影。
陈氏看着刘青燕的神色,猛地再度跪下,“姑娘,老奴作证,那小产药是流鱼所为,老奴现在就把她叫回来,让她向你坦白。”流鱼是她的独女,也是和刘青燕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因年龄渐长,去岁刘青燕放她出府家人,如今长子已满两月。
这也就是她这两年来一直犹豫是否想说出真相的原因,她不介意自己被姑娘厌弃,但她不舍得流鱼幸福的日子化成泡沫,只是如今……
陈氏苦叹了一口气。
刘青燕闻言,双手紧攥成拳。
裴钰安刚回前院,便见春云送拎着药箱的大夫离开,他顿了顿往房间走了几步,而后定住脚步,等春云归来叫住她。
春云忙躬身行礼。
裴钰安沉默了下,皱眉问:“她身体怎么样了?”
春云自然知道世子爷问的是谁,“大夫说,云郦再几天便能康复。”
昨日回镇国公府,他和云郦并没做同辆马车,这是昌泰郡主安排的,她说云郦病情未愈,若是传染则不妙。
想到昨日上马车时瞧
见的卡白的小脸,裴钰安眉心微紧,他往卧室走去,只走了几步,他脚一拐,去了后罩房。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下一瞬,他听见脚步声在房内响起,云郦拉开门,笑说:“春……”顿了顿,她福了福身道:“世子爷。”
因为病中,本就白嫩的小脸上多出几分惨白,但少女眉眼清丽,笑容温婉,那股病弱的哀颓惨淡气色略少几分,反而多了几分病弱中可怜。
裴钰安顿了片刻道:“你这几日好些了吗?”
“好多了。”云郦笑道。
裴钰安站在门口,沉默片刻,抬眸说:“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让厨房做。”
瓷白小脸漫出笑意,云郦点头道:“我知道了。”
裴钰安嗯了声,似还想说,这时一阵晚风袭来,夏末秋初的晚风带了寒凉之气,裴钰安锁眉:“回屋吧,我走了。”
云郦颔首。
裴钰安转身而走,云郦看着裴钰安,在他走两步后,她突然咳嗽起来,她似想将那咳嗽声抑制住,于是便愈发咳嗽得厉害。
裴钰安转过身。
云郦连忙捂住唇道:“世子,咳咳,奴婢没事,奴婢先回房了。”她连裴钰安眼睛都不敢看,说完立刻关上门。
裴钰安盯着那合上的门,伫立良久。
等再听见那脚步声远去,云郦闭上眼睛。
虽时间已经过去了小两年,可只要发生过就有痕迹,而裴钰安根据刘青燕所说,查了几天,却根本对不上。
她说的时辰地点那日是一群士子诗会。
“不,不可能。”刘青燕不相信地看着裴钰安。
裴钰安闭了闭眼:“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自己查。”
铜制熏炉中的暖香萦绕在鼻端,刘青燕深吸几口,意图冷静,感情告诉她裴钰安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而前两日陈氏和流鱼所言,似乎堕胎真不是裴钰安的做的。
可这怎么可能?
想着,她面色瞬间惨白。
裴钰安皱了皱眉:“去叫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诊查结果是怒火攻心,开了安神静心的药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