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扶光
“那好。”云郦笑笑,又说,“世子,奴婢长这么大,一直都在京城,还没去过江南,听说江南风景如画,秀美绝伦,和京城大不相同。”
裴钰安望着云郦期盼的眼,有几句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嗯了声,叮嘱她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便出发。
初秋的清晨微凉,鱼肚白的天空投射出并不明亮的光线,裴钰安带着云郦,和几个贴身护卫,天擦亮便出了京城。
因只有一辆马车,他和云郦同乘一辆,却发现小姑娘靠着车辕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等她反应过来,她强迫自己睁开眼,好奇地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裴钰安低声问:“昨夜没睡好?”
云郦揉揉眼,嗓音微哑:“奴婢想着要赶路,今天起的早,做了些容易存储的糕点带上。”
她说着,指了指她身侧的紫檀木大盒子:“都是世子你爱吃的,有豌豆黄,红豆糖酥,千层酥。”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问道,“世子,你要尝尝吗?”
裴钰安垂下眸道:“不必了。”
顿了顿,他黑眸幽幽,轻声说道:“这些点心路上都能买,不必你亲自做。”
云郦听后一愣,似有些失落,然后她又弯眸笑了笑:“其实还有个原因,奴婢想着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充满好奇,昨夜也睡不着,不如起来干活。”
她看向裴钰安。
裴钰安搁在膝上的指腹轻敲,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扁余的声音,“世子,到了。”
云郦掀开车帘:“到哪儿了?”她们早就出了城,现在所见之地是开阔农田,农田附近还有桃梨柳树,在往前数里,有青砖灰瓦的精致屋舍。
“世子,这是哪儿?”她略显好奇。
裴钰安深吸口气:“这是我一处私产。”
私产?云郦眼神懵懂,仰着细嫩下颌看他。
裴钰安定定地看着她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等我回京,再来接你。”
云郦整个人彻底一僵,似是有些惊愕,难以接受,她慌乱的低下头,浓密的眼睫轻颤。
裴钰安挪开目光,声音平静地道:“下车吧。”
云郦藏住眸中深色,跟着裴钰安下车。
一进庄子,便有殷勤的庄头和庄头媳妇迎来,恭恭敬敬地给裴钰安行礼磕头,又道:“姑娘的房间老奴昨日便准备好了。”
裴钰安颔首,回眸看了眼云郦,只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他跟着庄头一路往里,然后到了精致玲珑的小院,庄头媳妇道:“老奴还安排了两个小丫头伺候姑娘。”
裴钰安环视了圈周围的环境,已是初秋,可院内草木葳蕤,不见褪色,栏杆房檐重新粉刷,清正精致,两个小丫头虽有些拘谨,看起来也是利落听话的人。
裴钰安松了口气,这下才敢看云郦,他说:“若是你有什么不满你就和杜仲家的说。”杜仲家的指的是庄头媳妇。
云郦雪白的指骨漫出桃粉,她缓缓抬眸道:“奴婢知道了。”说罢,她挤出个笑,“世子一路小心,保重身体。”
许是真的不开怀,笑里强颜欢笑的滋味便异常浓厚。
裴钰安低低地嗯了声:“我走了。”
云郦听罢,咬着唇,欲言又止地看了他眼,最后却不曾言语,只笑着点点头。
裴钰安转身往外,他这么做是对的,他和云郦只是为敷衍昌泰郡主才有的关系,她又不是真的他的人,何况他已想好,等私茶事罢,回府后便送她离开。
所以,如此做毫无问题。
何况,他不能继续沉沦了。
裴钰安往前走速度越来越快,却就在他前脚迈出院门的那瞬,他听到背后急切的声音。
“世子。”
裴钰安背影一滞,片刻后稳定表情,笑着回头
道:“还有何事?”
云郦贝齿轻咬,尾音轻颤地问:“世子,你真的不能带我去江州吗?我会听话,不会惹事的。”
第30章 欲迎还拒的第三十天
话毕,云郦似乎也觉这个要求令人为难,可她好似真的想去,她朱唇微动,终究没说不去的话,半晌时间都盯着他。
只是见他久久不语,云郦似是知晓他的答案,她赶紧笑了下道:“世子,奴婢有些犯困,奴婢回房歇息了。”
她匆匆转身,朝卧室而去。
裴钰安没吭声,直到看到她纤细的背影走到门口,双手按在门板上,就在她将要推开门的那刹,裴钰安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带你去。”
云郦一怔,似是不可置信,她惊讶地回过头:“世子……”
裴钰安垂眸道:“去江州不是游山玩水,且我怕你长途颠簸受不住,你既愿意去,便不要叫苦叫累。”
云郦闻言,立马摇头道:“世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裴钰安背过身:“既如此,还不跟上来。”
云郦拎起裙摆朝他跑去。
听见后面的轻快的脚步声,裴钰安告诉自己,带上她不是大事,何况留在京郊说不准被昌泰郡主发现,气坏身子,便得不偿失。
两人重新上马车,一上马车,云郦便特别殷勤地道:“世子,你要不让奴婢给你捏捏肩吧?或者你头疼吗?” 话到此处,她黛眉一皱说,“世子的头才不会疼呢。”
裴钰安笑了下:“不必了,你不是困吗,睡会儿吧。”
马车外,常余疑惑地摸着脑袋问扁余:“扁余哥,世子不是说将云郦留下吗?怎么又把人带出来了?”
扁余推开常余:“我怎么知道。”
常余目光狐疑,他转头朝着马车瞅了眼:“主子还没有过言出不行的时候。”
扁余嫌弃地看了常余一眼。
笨。
——
裴钰安是以丝绸商人徐墨的身份南下,护卫长随的身份也早已安排妥当。他看着云郦,略一思忖,嘱咐道:“明日起,你就是丝绸商人徐墨的……侍妾。”
此时是南去的第一夜,身在客栈,裴钰安想,出门在外的行商,带上娇妾很是寻常。
云郦一愣,旋即握紧拳头道:“世子放心,奴婢一定认真完成任务。”
她目光矍铄,神色恳切。
裴钰安心里那股滋味淡了下去,云郦认真地问:“那奴婢这个娇
妾是被你买回来的,还是抢回来的,出生如何?性情如何?对世子的态度又是如何?”
在今日前,云郦并不在裴钰安的计划之类,故都没有安排。见云郦态度兢兢业业,他坐在榻上,好奇道:“你觉得如何安排妥当?”
裴钰安扮演的徐墨是来自北地通州的丝绸商人之子,因是庶子,前些日子父亲过世后,便被嫡房分家,他能力出众,这几年的丝绸生意扩张少不得他的出力,可分家家产只得十之一二。
他心生愤怒,知江南丝绸乃是大安一绝,便想南下,告诉世人,庶出也有可能比嫡支强。
云郦眸光微闪,她笑着说:“我想到了。”
裴钰安闻言,洗耳恭听。
云郦笑吟吟说:“妾身貌美而家贫,本有情投意合的未婚夫,但就在成婚前夕,公子路过妾身家乡,无意中窥见妾身惊为天人的美貌。”
裴钰安听到这,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眸光复杂地锁住云郦。
云郦神采奕奕道:“世子你便失魂落魄,哪怕我心有所属,哪怕我不留情面拒绝你的示好,你也不死心,甚至为了得到我,不惜用我的父母来威胁我……”
裴钰安眉心跳了跳。
云郦继续道: “你诱惑他们欠下你数百两银子,设计我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有染,这时,你冷着脸站在我面前,问我,想让我放过你的父母吗?”
“奴婢心中千百个不愿,可为了父母,终究是屈服在了你的强权之下,成了你的侍妾。”云郦双眼冒光地看着裴钰安,“世子,你觉得怎么样?”
裴钰安眸黑若深渊:“我觉得不怎么样。”
云郦皱眉道:“可奴婢觉得挺好。”
裴钰安眸光沉沉地盯着她,半晌后突然一笑,“我给你改改。”
云郦好奇巴巴地问:“怎么改?”
裴钰安光风霁月地道:“我是出生富贵的富家子,你是打小伺候我的丫鬟,自小就仰慕我的聪明才智,爱慕我的容貌,待你年岁渐长,我本是要放你配人……”
他话峰一转,似笑非笑地凝着云郦:“你却不愿,跪在我跟前道,若是不能侍奉公子,宁愿终身常伴古佛,我这才勉为其难地收用了你。”
云郦默了默,她语气万分诚恳:“世子,奴婢觉得我的更好。”
裴钰安淡淡地说:“今早你说过什么?”
云郦:“……”
她颇是委屈地瞅了眼裴钰安,可怜巴巴地道,“那好吧,奴婢听世子的。”
裴钰安心满意足,虽他也觉得这股满足十分幼稚。他嘱咐道:“自现在起,你可以开始适应你的新身份。”
云郦骤然一惊,她咬着红唇后退一步,目光复杂。
裴钰安眸光疑惑。
她似乎有些纠结,迟疑片刻,小声地问:“世子爷,自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就同睡一室了吗?”
裴钰安倏地反应过来,既她是他的侍妾,两人的确应该同处一室。
毕竟此去江州,那些人也不是能轻易诓骗的,他说她的爱妾,两人却分房而居,没有亲密举动……岂不是令人疑惑。
想到亲密二字,裴钰安抬眸望向云郦,橘红的烛台下,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浅浅驼红。
裴钰安深吸口气道:“罢了,你不做丝绸商人徐墨的侍妾。”
云郦闻言,立刻瞪大眼瞧她,裴钰安心中顿时略过数个念头,最后,他沉声道:“你做我的妹妹。”
“妹妹?”云郦讶然。
“嗯,妹妹。”裴钰安心里燥意稍减,或许妹妹更合适,还能帮他演几场戏。
他望着云郦说:“自现在起,你便是徐墨的妹妹徐……”他顿了顿,不期而然地说出那两个字,“徐秀秀。”
云郦神色略微一变,而后她笑道:“世子爷,你的名字取的真巧,奴婢进府之前的名字就叫秀秀。”
见她只是说巧合,裴钰安垂下眸,心里下意识默念秀秀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