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笑笙箫
他忽然才意识到,站在面前的少女虽仍是娇俏的模样,但在他们这些粗心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在她用来示人的壳子下面,可能已经悄然变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不再那么乖巧低调,胆子变大,偶尔行事甚至张扬呢?
若她是母亲细
心照顾长大,而不是他们这些粗笨的兄长陪伴,是不是会不一样些?
即便她会变,有母亲在,很多话也更好问出口。
郑煜澄满腹胡思乱想,于二人之间不过眨眼瞬间。
他手掌紧握,暗下决定。
不管如何,既然他察觉了,就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
先查查她最近都看什么书,若真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律烧掉!
“二哥,你想好没有。”郑芸菡拉住他的袖子,小声催促。
郑煜澄轻轻抿唇,带着她重回房内。
少女一直坐在那没动弹,耐心好的很。
郑煜澄没再坐下,站定作拜:“舍妹第一次离家,便得姑娘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在下观姑娘也是独自携奴出门在外,想必家中亲人一日不见,定然也是牵挂担忧的。”
座中少女忽然抬眼,幽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郑煜澄不动声色,拿出官威:“本官既任并州刺史,那么姑娘在州内一日,也该护姑娘周全。还望姑娘能体恤本官对舍妹的担忧之心,彼此各退一步。”
少女端起面前的盏子饮了一口,郑芸菡发现她给他们准备的是茶,自己喝的是白水。
“说说看。”清润的声音,百听不腻。
郑煜澄:“姑娘在并州的日子,可移步刺史府住下,小妹与姑娘同龄,能与姑娘作伴报答救命之恩,本官亦无话可说。”
说来说去,就是得把人拘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少女托着下巴,张口就问:“你们刺史府更好睡吗?”
兄妹二人同时一怔。
郑芸菡看看她面前的盏子,又细细打量她,隐约察觉些端倪。
郑煜澄自动将这句话理解成——刺史府是否舒服。他定声道:“自会为姑娘安排最好的房间住下。”
少女眼珠轻转,望向郑芸菡:“你会陪我?”
郑芸菡看了一眼兄长,见他无甚异议,轻轻点头:“嗯。我陪你。”
少女扭头望向恪姑姑,“走吧。”
恪姑姑一副早就习惯她说风就是雨的性格,霎时间,所有女婢开始整顿行装准备换地方,效率高的让兄妹二人大开眼界。
于是,这一夜,刺史府又多了位客人。
付雯玉得知大人携亲妹外出,一直没睡下,听到动静后出来查看情况,方知二人竟迎回一女客,她全身裹于披风之中,看不出是妇人还是姑娘。
难道,这位才是大人的夫人?
付雯玉心头一堵。
不多时,久安来寻她,劳她安排一间舒适的屋子给新女客,至于女客的家奴,可安排在干净的下人房。
付雯玉试问女客身份,久安告诉她,是姑娘的朋友。
付雯玉堵着的心得缓过来。
原是姑娘的朋友。
就在付雯玉刚刚想好要将女客安置在何处时,久安又带着问题来了。
“女客的房间,一定要
和姑娘安排在一起。”
付雯玉堵得更厉害了。
眼下的刺史府,除郑大人住主院之外,东西两院各住着怀章王与舒将军。
郑大人尚未成家,又偏疼亲妹,付雯玉理所应当的将郑芸菡安排在他的院子,挨得很近。
若女客要和郑姑娘挨着,岂不是也和大人挨着了?
她只是外客,怎能与大人同住?
……
郑芸菡一回来就被善儿告知,赵齐蒙已经被王爷关起来了,王爷还未回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被推了一下。
回过头,白裙少女正看着她。
她难过道:“赵齐蒙被关起来了。”
他们三个好歹一起对敌,赵齐蒙那么怕死的人,面对烈三时也没反水,她觉得大家多多少少是有一点战斗情谊的。
这与读书时相互借过一本书、分食过彼此碗里的饭菜、甚至一同撒过尿就有了情谊,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裙少女挤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这个人,越过她往后院走,轻飘飘道:“他还没死啊。”
郑芸菡:……
战斗情谊果真是镜花水月。
……
“郑姑娘。”付雯玉含笑走到她面前,屈腿见礼:“有件事情要请示姑娘。”
郑芸菡知道她是二哥下属的女儿,刺史府没有奴婢,是付夫人母女安排的,遂笑道:“付姑娘不必客气,是我该道谢,辛苦你们照顾我二哥。”
付雯玉心里一甜,轻轻摇头:“其他的都不打紧,就是眼下……久安大人说,要给女客安排最好的房间,又要与姑娘挨在一起。可惜主院剩下的一间房不好,西北角有些漏风……”
付雯玉笑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怕犹豫不决反而耽误贵人们休息,所以已将女客的房间安排在东院,姑娘的东西也挪过去了。都是极适合姑娘住的房间。”
郑芸菡的笑容里缓缓溢出一个问号:都挪好了,还有什么好请示的?
付雯玉赶紧道:“是雯玉自作主张,不然这样,姑娘先住一晚,若不合适,明日一早我便再换回来,至于主院那间房,我明日找工匠修葺。”
郑芸菡一听就摇头:“不必,将女客安顿好,我无所谓。”
经过谣传二哥病重一事,郑芸菡对官场上的小伎俩略有所悟,二哥在并州尚未站稳脚跟,多得是事情要处理,今天她们敢请工匠修葺陋室一角,明日就有人敢去长安说二哥不务正业只顾享乐,大肆拓建修葺刺史府。
还是低调些好。
郑芸菡自己无所谓,不过保险起见,还是问了问那位祖宗。
祖宗只问了一句:“你与我一起?”
郑芸菡不懂她为何执着于和自己一起,无奈点头,是,我与你一起。
祖宗全无异议。
付雯玉的安排拍板落定。
……
郑煜澄累极了,先是连夜在东门守株待
兔,又是抱着妹妹回刺史府,再是应付那位女客,他换了一身衣裳,原本想去芸菡那边看看,不想刚刚坐下,人就靠在床边睡着了。
付雯玉端着一盆热水试探着走进来时,刚好见到这一幕,心狠狠一跳,端着的铜盆里,水纹抖动。
他醒着时,脸上多带着笑,与谁说话都温润有礼,睡着时,也脱不开这幅斯文模样。
是个十足温暖的男人。
她忽然联想到他抱着亲妹入府时的场景,双臂有力,步伐稳健,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这位温柔的大人,大概只有对着至亲之人时,才会有别的样子。
付雯玉轻轻咬唇,一步步走过去,身后忽然有人拉住她,压低的声音带着焦躁:“你干什么?”
是久安。
动静将床边的郑煜澄扰醒,他并未睁眼,抬手轻柔眉心,声线幽沉:“怎么了?”
久安连忙把她拉出去,“无事,大人是否要歇下?”
郑煜澄隔着门问:“芸菡呢?”
久安:“姑娘已经和女客回房歇息了。”
里头静了一瞬,又传声:“罢了,让人好生伺候着,我明早再去看她。”
久安接过付雯玉手里的水盆,小手摆的跟鲤鱼摆尾似的——快走!
付雯玉羞涩难当,小跑着离开这里。
久安站在门口顺气,希望大人什么都没看到,紧张的将热水送进去。
郑煜澄还靠坐在床边,清醒了些,久安奉上热毛巾,他接过擦拭一番,扬手丢回去。
久安刚转身,后头就传来大人淡淡的声音:“若再有人随意出入这里,你也不要伺候了。”
久安轻言唾沫,低声道:“是。”
……
东院。
刚刚布置好的房里,郑芸菡扫视一圈,又叫来真儿和善儿添置缺的东西。
小祖宗盘坐在床,看着她忙。
善儿抱来被子要加到床上,小祖宗眉头一拧,伸手阻止。
郑芸菡默了一瞬,说:“我睡地上?”
小祖宗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留郑芸菡。
房里只剩她二人,郑芸菡抱着被团站在床边,小祖宗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她。
犹如两军对峙,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郑芸菡闪身从角落挤上床,小祖宗眼疾手快,抬脚一踹!
郑芸菡“嗷”得吃痛,不死心继续往另一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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