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早上,他头一眼看到谢将军,就看到那只玉虎了!
这是十几年里,他头一回看到谢将军身上,佩有除了刀剑之外的其它东西。
“朕还以为眼花了!出什么事了?”皇上手里的茶杯咣的扣到榻几上,站起来就往外冲,“你家太子爷肯定知道!竟然瞒着朕!”
老内侍跟在皇上身后,连走带跑,连叫个人先跟太子通传一声都来不及,皇上就冲进了景华殿。
太子正吃早饭,瞪着直冲进来的皇上,赶紧放下碗跳下榻,“出什么事了?”
“你看到阿泽没有?”皇上劈头问道。
“没有,阿泽怎么了?惹你生气了?”太子听皇上问谢泽,松了口气。
“阿泽腰上,挂了只白玉虎,带着青黑玉皮,谁给他的?肯定不是你,你,加上朕赏给他的这样的东西,他府上早堆成山了,他可一次都没用过。
他身上,除了刀剑,这是头一回,头一回!
到底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小子瞒了朕多少事儿?啊?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看看你这张脸,一脸的你都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一屁股坐到榻上,啪啪拍着榻几。
从皇上开始吼叫起,太子就挥手屏退了殿内诸人,等皇上吼完拍好了,倒了杯茶递给他,“就是长安侯府那位四娘子。”
皇上端着茶的手僵住,将杯子拍在榻几上,瞪着坐到他对面的太子,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从荆湖南路回来之后,有一回,说到那位四娘子,阿泽一脸笑,呆的像个傻子,看他他都不知道。我觉得不对劲儿,就留了心。”
皇上猛一巴掌拍在榻几上。
“后来,阿泽弟弟的忌日,那位四娘子一直陪着他,他……”
太子舌头打转,咽回了谢泽放声高歌采莲曲这一段,这个,还是别告诉他爹了,要不然,他再怎么也按不住他爹了。
“隔天,阿泽一早就到了,气色神情都很好。那天你也看到了,你还挺欣慰,说他总算走出来了。”
“还有谁知道?”皇上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猛的吐了口气问道。
“阿泽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觉得,以前就我一个,现在,大约就咱们爷俩了。”太子嘿笑了几声。
皇上再拍了几下榻几,一脸笑,“不错不错,朕一直在想,那小丫头嫁到哪家最合适,要是阿泽肯娶她,最好不过,这事得快,阿泽都三十了。”
“您别多事!”太子急忙叫道:“别坏了事儿!阿泽那脾气,不近人情,只怕你我一插手,就坏了事儿了,这事得耐心。
阿爹,您想想,这事儿,先漏到我这里,现在,又漏到您那里了,那只玉虎,十有八九是那小丫头给他的,阿泽送归白虎,是那小丫头陪着去的,肯定是那小丫头……”
“什么?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李明水也不知道?那可好几天呢,李明水不知道那小丫头没在府里?”皇上差点跳起来。
“没了没了,就这一件。
是我让付嬷嬷替她瞒着长安侯府诸人。
我不是跟您说了么,阿泽那脾气,我怕坏了事儿,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万一,有个万一呢?怎么办?”太子拧眉看着他爹。
“也是。好你接着说。”皇上重又坐了回去。
“阿泽肯把人家小姑娘送的玉虎戴在身上,这就快了,别急,这事儿千万不能急,跟阿爹您打仗一样,要耐得住,得等他掉进来,把套儿踩实了。”
“唉!好!”皇上长叹了口气,“不过,你这里有什么信儿,不管大小,一件不能瞒着你老子我!不许瞒着朕!”
“阿爹放心,您放一百个心!”太子连声保证。
第95章 同是可怜人
李苒在翠微居闷了一天,想着吴嫂子的女儿,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只有个模糊印象,但那份怯生生,却让她记忆清楚的小姑娘。
这么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经历过那样一场惊恐惨事,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儿了。
白老头塌着半边脑袋,趴在床上那一幕,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看下去的。
她最好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李苒出来,先去寻桃浓,桃浓还没上场,听李苒问起吴嫂子的女儿,先唉了一声。
“你说喜姐儿,你去看看也行,好倒是还算好,病的不算重,在我屋呢,你去吧,别多耽误,也别理顾嫂子,她最会缠着人话套话,再到处说到处显摆。”
“吴嫂子呢?没在?”李苒顺口问了句。
“她从领了周将军那句找个地方还开间铺子,再拿了那两张银票子起,就天不亮出门,天不亮回来,恨不能……唉,我是没话说了,你去看看吧。”
提起吴嫂子,桃浓一脸烦恼。
李苒听的两根眉毛都抬起来了,这也太敬业了吧!
唉,这不光是敬业,更是感激吧,周娥救了她和她女儿,又把她们从虎狼窝里拽了出来,感激之情,唯有搏命一般的勤劳了。
李苒上了车,才想起来忘了问桃浓她家那是什么街什么巷,好在她记得,一路指路就是了。
可她刚和车夫说了一声去桃浓家,车夫应了声是,根本没问桃浓家在哪儿。
李苒一声不响的看着车夫赶着车,转了个弯,明显是知道桃浓家在哪儿的,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桃浓住在哪儿?”
“付嬷嬷交待过。”车夫欠身答了句。
李苒喔了一声,不再多问了。
这里的仆从下人,和从前她经历的家政服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车子停在桃浓那间小院门口。
院门半掩,李苒扣了下门环,等了片刻,见里面没有动静,推门而入。
院子里很安静,收拾的干净整齐。
李苒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径直走到上房门口,敲了下门。
“是谁?”屋里传出一声带着丝丝颤抖的问询。
“我是周将军的朋友,来看看喜姐儿。”李苒说着,推开屋门。
三间堂屋,西边用木屏风隔出一间,中边和东边合在一起,东边窗下炕上,喜姐儿正撑着胳膊坐起来。
“是姑娘,我病着,姑娘不能进来,过了病气……”喜姐儿看清楚是李苒,顿时惶恐起来。
“你这病过不了病气。”
李苒先安慰了一句,见她下意识的往后躲,站在中间,没再往前走。
“请过大夫了吗?怎么说的?”
“请过了,昨儿大夫还来,说是邪气入侵,谢姑娘。”喜姐儿见李苒不再往前,好象松了口气,声音细弱。
李苒看着寒瑟怯怯,不敢抬眼看她的喜姐儿,细细打量着四周。
喜姐儿旁边,放着张宽大的炕几,上面放着暖窠,水杯,还有几样点心,一碗黑黑的,应该是药。
“你阿娘中午回来吗?”
“不回来。”
“那你中午饭怎么吃?”
“顾嫂子做好饭,给我送一碗。”喜姐儿悄悄抬眼,却正好迎上李苒的目光,急忙避开,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顾嫂子就是住在厢房的琴师媳妇?她人呢?这院子里,好象就你一个。”李苒侧耳听了听动静,外面肯定没有人。
“是,顾嫂子是居士,这两天都去大相国寺帮忙。”
“中午回来吗?”李苒皱眉问道。
“不回来,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大相国寺做超度法事,忙得很。”喜姐儿见李苒柔声细语,说的都是些家常话,心稍稍宽松了些。
“那你中午饭怎么吃?”
“阿娘给我买了吃的。”喜姐儿小心的指了指炕几上的几样吃食。
李苒走前几步,看着炕几上的几只包子,和几样点心,心里一阵酸楚。
有阿娘的喜姐儿,却和她没什么分别。
“你好好歇着,我走了。”李苒往后一步,转身出了正屋,站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才低着头,出了院门。
封丘门里那间铺面,是桃浓的主意,除了看中了班直军营之外,只怕更多的,是想早点结束吴嫂子这样天黑走天黑回的状态,让她能有点空儿照顾照顾喜姐儿,可自己却没点头。
李苒坐在车上发呆,车夫坐在前面,转着马鞭,等她发呆醒过来。
李苒端直坐着,整理着这件事。
周娥肯定不会在意吴嫂子是几天找到铺子,还是几个月才找到,更不会让她天黑走天黑回的找,她肯定更愿意让吴嫂子先好好歇一歇,让她安心照顾喜姐儿,直到喜姐儿的病好了,再去找铺子。
可周娥现在不在,她回来还早呢。
最好能尽快找到铺子,让她们娘俩挪过去。
桃浓这里,那间厨房肯定是那个顾嫂子的,只从去大相国寺帮忙这件事看,这位顾嫂子,并不是个真正的善良人,吴嫂子想用厨房给女儿做点吃的,桃浓不在,只怕她很难用得上,或者用的方便。
桃浓现在一天唱三场,一样是天黑走,天黑回。
她要赶紧把铺子的事解决了,可这事,怎么解决?
她连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
“走吧,先随便走走。”李苒皱着眉,先吩咐车夫。
车子悠悠晃晃,走得很慢,李苒坐在车里,想了又想,微微欠身,看着车夫问道:“谢将军身边有个小厮,叫石南,你知道吗?”
“知道,姑娘要找石爷?”车夫直接问了句。
“嗯。”李苒赶紧应了一声。
“东华门里有个小院,听说是谢将军理事的地方,要不,去东华门问问?”车夫建议道。
“好。”
听李苒应了,车夫跳下车,牵着马转个方向,往东华门过去。
离东华门十来丈,车夫将车停在处不碍事的地方,往东华门过去。
李苒伸直长身,看着车夫走到东华门下那几个锦衣鲜亮的侍卫旁边,说了几句,就往东华门进去了。
李苒等了有一刻来钟,只见石南从东华门里一溜小跑出来,车夫缀在后头,也是一路小跑。
“姑娘。”离车子两三步,石南站住,笑着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