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半个时辰前才回去,我们夫人和老夫人都是一身血衣,外头披了件不知道哪儿来的长褂子。
夫人说,她们是把孙老夫人火化了,把骨灰撒到河里,才回来的。
太婆,我们夫人杀了人,孙家那位老太爷,是我们夫人杀的!
您说……”
“我知道,老夫人怎么样?气色好不好?”吴老夫人轻轻拍着曹氏的手。
“看着不怎么好,脸色难看的很。我们夫人说老夫人没事,让我别担心。”
曹氏再吐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我又着急了。我们夫人和老夫人沐浴过,都吃了些东西,虽说不多。老夫人说要给孙老夫人念一夜经,夫人说要陪着,让我回去歇着,说没事儿了。
对了,三爷还没回去,也没打发个小厮回去说一声,二郎说老三没事,让我别担心。”
吴老夫人凝神听着,温声道:“你们夫人和老夫人没事儿,半点事儿都没有。
一会儿你回去,这一夜别歇下了,精心看着汤水茶饭,明儿一早,记着请个太医过府,给你们夫人和老夫人请个脉。
三郎的事儿,刚才三哥儿说了:孙家这事儿,先前三郎替太子传过话,让孙伯爷好好想想什么是孝道。
这会儿,闹出这样的事儿,这话他传到了,可是没点到,这是大过错。
这会儿,三郎在景华殿罚跪呢,霍家三哥儿跟他难兄难弟,也陪着跪着呢。
别担心,跪过就没事儿了。
四娘子回去没有?”
“回去了,晚饭前就到家了。二门的婆子说她半裙子都是血。她今天也在大相国寺!太婆,您说……”
曹氏大睁着双眼,难道这位四姐儿也冲上去杀人了?
“嗯,那就没事儿了,你赶紧回去吧,好好辛苦这一夜,你们老夫人和夫人,翠微居,三郎那头,还有你们三姐儿,各处都要用心。
回去吧。你们府上要有事,那也都是好事儿,回去吧。”
吴老夫人笑着往外赶曹氏。
曹氏站起来,“太婆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太婆放心,我走了。”
曹氏脚步轻快的出了上房,径直回去了。
……
隔天午后,皇上对着拿着只长卷轴进来的谢泽,眯着眼一脸笑。
“这是这两天,臣和枢密院、户部议出来的运粮线路和几处储备粮草的地点……”
谢泽见了礼,双手托上卷轴。
“先放这儿,这个得静下心,仔仔细细的看,粮草可是大事,打仗打的就是辎重粮草,先放这儿,等朕一会儿静下心,好好看看。”
皇上打断了谢泽的话,伸手接过卷轴放到长案上。
“有件事吧,就几句话,这个,实在有点儿急,不能不说说。
鲁国公,老杨,这个人你知道的,别的不说,眼光好这一条,那是没话说。
前一阵子,有一阵子了,老杨跟朕说,他看中了李家那个小妮子。
朕觉得吧,挺好,你说是不是?跟他家二小子,多好的一对儿啊!
本来好好儿的,你说你昨天,大庭广众的,你那么……”
皇上胳膊一圈。
“就这么……唉,你说人家好好的小娘子,这名声,这清白,对吧,你说这老杨还怎么给他儿子求娶?”
“鲁国公真想求娶,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
谢泽眼皮都没抬。
“嗯,这话,也是,这名声不名声的,老杨那样的,确实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也就是抱一抱,这清白也是还在。
可你那么往上一冲,人家鲁国公府是真不敢求娶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对吧?万一你真看上人家小娘子了呢?
你看上了,被鲁国公府娶走了,这不是把你得罪死了?这可是夺妻之恨哪,哪家犯得着?你说是不是?”
皇上眉头拧成一团,一脸的这可怎么办。
“阿泽啊,朕真没有别的意思,朕就是替那小妮子多想了一点,你说,你昨天那一冲一抱,往后,谁还敢上门求娶那小妮子?
朕知道,你是个讲理的,肯定不会计较,可你家太子,到时候,可不一定讲理啊,这事儿,连朕都担心成这样了,你说,还有哪家敢上门求亲?那小妮子,岂不是要嫁不出去了?
唉,你说说,这可怎么办?”
皇上一脸痛心疾首,两只手拍的啪啪响。
“您觉得该怎么办?”谢泽看着皇上。
“阿泽啊,朕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那小妮子发愁,那小妮子可不小了。
原本,鲁国公府多好,是吧?现在,你看看,你昨天那一冲,只怕除了你,没人敢娶了,你看看……”
“嗯,我去问问她,她要是肯嫁,我就娶她。”
谢泽神情和声音都淡然无波。
皇上呆了好一会儿,猛的呃了一声,往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谢泽,带着十二分的不确信,挥着手。
“那你,你现在就去,朕这儿没事了,你家太子那儿肯定也没事,你赶紧去,你去忙你的,快去!”
“是。”谢泽躬身告退。
皇上看着谢泽出了延福殿,呆站了好一会儿,抬手拍着额头,原地转着圈。
这太顺当了,这事儿,怎么可能顺当成这样?根本不可能啊!
这中间,必有缘故,必有变故,必有波折!
阿泽这小子可鬼得厉害,他指定有什么后手!
嗯,他得稳住,得好好想想下一步……
第100章 赌
周娥的药确实十分管用,早上小云给李苒拆了裹在手上的细棉布,周娥见手掌已经收缩发紧,眼看着就要结痂,就吩咐洗干净,拿细棉布松松裹上就行,不用再上药了。
李苒两只手不方便,心情也不怎么好,坐在廊下,就着付嬷嬷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架子,看书消遣。
周娥进来递话,说石南在外面,请她出去一趟时,李苒刚吃好午饭没多大会儿,正看一本书看的有了几分困意。
李苒急忙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没脏没皱,十分合适,赶紧急步往外。
周娥犹豫了一瞬,咬牙跟上了李苒。
她总觉得,昨天那些醉话,谢将军听到的不只一句两句,这会儿,她是真不想看到谢将军,更不想让他看到她。
可是,唉,她还是得跟着。
她跟这小妮子一起,和这小妮子一个人见谢将军,说起来,可是两样。
石南站在影壁后,见李苒出来,忙笑着迎上去,“姑娘,将军在大庆殿后头,吩咐小的来请姑娘过去说几句话。”
“嗯。”李苒应了,出了侧门,她那辆车已经等在侧门外了,李苒上了车,周娥跳到车前坐下,车子跟在石南马后,往大庆殿过去。
谢泽背着手,站在李苒头一回遇见他的那棵大树下,看着李苒下了车,奔着他几步跑过去,露出丝笑意,等李苒跑到身边,转过身,和李苒并肩,穿过破败的大庆殿,沿着湖边缓步往前。
“手好些了?”谢泽低头看向李苒裹着细棉布的手。
“好了,早上拆开看过了,周将军说算是结痂了,不用再上药,包一包是怕不小心碰着。”李苒举着手,解释的极其详细。
“以后不要这样不管不顾,要学会顾惜自己。”谢泽的话顿了顿。“忠勇伯自裁了。”
“嗯,听周将军说了。忠勇伯府世袭两个字没有了。”李苒叹了口气。
“世袭还有,是罔替没有了,孙二庆之后,也就两代可袭。”谢泽纠正了一句。
“嗯。”李苒嗯了一声。
这个世袭罔替,周娥说的时候,付嬷嬷已经纠正过一回,顺便给她解说过这爵位上的讲究。
不过,她很愿意再听他和她说一遍。
谢泽不说话了,两人沉默往前,走出一长段,谢泽突然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嗯?什么打算?”李苒没听懂,她能有什么打算?
“你今年十八了吧。”谢泽站到一棵老柳树下,背着手,看着湖面。
李苒慢慢噢了一声,他这个什么打算,原来是这么个打算。
“我没打算嫁人。”
李苒落后半步,看着谢泽腰间的白玉带,和随风微动的衣襟。
“嗯。”好一会儿,谢泽嗯了一声,举步往前。
李苒跟着谢泽,走出长长一段,心里的纳闷和不安越积越多。
他怎么突然想起来问她嫁不嫁人的事儿?难道昨天周娥和桃浓那些胡说八道,他听到了?
估计是真是听到了,她得跟他解释一下,事情不是他听到的那样。
“为什么要问这个?我是说嫁人的事。”李苒跟上一步,和谢泽并肩,仰头看着他。
“皇上说,昨天在大相国寺,于你清白有碍,只怕以后没人上门求娶。”
谢泽没看李苒,看着远处不知道哪里。
“嗯?”
谢泽这几句话完全出乎李苒的预料。
李苒呆住,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前几步,拦在谢泽面前,伸手去抓谢泽的衣袖。
“然后呢?没人求娶怎么样?”
谢泽在李苒抓到他衣袖之前,伸手捏住李苒的手腕,“你手好了?不疼了?”
“这会儿不疼,一点儿都不疼,然后呢?没人求娶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