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君 第2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古代言情

  李苒吃了饭,看着老妇人再次送了洗脸水进来,刷了牙,洗了脸,坐到梳台前,将长而浓厚的头发梳透,睡到床上。

  且先安心,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

  李苒一向日落而息,睡的很沉,起的很早。

  门从外面推开,和昨天一样,老妇人进来,放一壶茶,倒上洗脸水。

  李苒刷了牙洗了脸,坐到妆台前,将满头长发梳梳通,就过去吃饭。

  她不会梳任何发型,活了将近三十年,头发最长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过耳朵,有十几年,她的头发比男人都短。

  昨天她就披头散发了一整天。

  没等李苒坐下,院门外先是一声呼喊,“我们是来接姑娘的,请姑娘开门。”接着就是咣咣噹噹的推门声。

  李苒一窜而起,冲进厨房,拍着老妇人,示意她外面有人。

  老妇人走到院门口,没开锁,凑近被推开的一寸多宽的门缝,往外看。

  李苒看的扬起了眉,她这样子,警惕的很哪。

  李苒紧挨在老妇人身后,踮着脚尖,伸长脖子也往外看。

  外面的人从门缝里递了个什么东西给老妇人,老妇人收进怀里,咣的先关上门,接着开了锁,将院门拉开,转身就往厢房去了。

  李苒有点儿懞,她没看清外面递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院门外,几个浑身绫罗的妇人齐齐盯着李苒。

  站在最前面的妇人五十岁左右,神情严肃。

  “这位必定就是姑娘了。”最前的妇人连院门都没进,端庄无比的冲李苒曲了曲膝,“小妇人姓钱,姑娘叫我钱嬷嬷吧。奉命来接姑娘回府,请姑娘上车吧。”

  李苒愕然,正要说话,眼角余光瞄见老妇人挽着个小小的包袱,从厢房出来,挤过她和几个绫罗妇人,径自出院门走了。

  李苒嘴巴抿住了,眼睛却没能控制住,瞪的老大。

  她就这么走了?这怎么跟拐卖人口中途交接一样?

  钱嬷嬷的目光斜过李苒,一边转身往外,一边吩咐:“老黄家的侍候姑娘上车,给她把头发梳起来。”

  站在钱嬷嬷身后的一个妇人抬脚跨进院门,李苒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躲过那个老黄家的,直视着钱嬷嬷叫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她们是凭着信物进的门,看到她的头一句话,是必定就是姑娘了,那就是说,她们没见过她,她和她们是陌生人,可以质问一下。

  “刚才不是跟姑娘说了,小妇人姓钱,来接姑娘回府。”

  刚转过半个身的钱嬷嬷站住,拧头看向李苒,目光中流露出丝丝警惕。

  “哪个府里?谁让你们来的?”李苒再往后退了一步。

  “长安侯府,老夫人的吩咐。”钱嬷嬷声调平平,面无表情。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李苒紧盯着钱嬷嬷。

  “小妇人一个下人,奉命来接姑娘,姑娘要是有什么事什么话,回到府里,姑娘自己去问就是了,请不要难为下人。”

  李苒暗暗松了口气。

  这句不要难为下人,至少说明她不是奴婢瘦马什么的,还好还好。

  “还不快侍候姑娘上车。”钱嬷嬷呵斥了句。

  “我要拿点东西。”李苒说着,转身进屋,片刻,抱着那只装着金页子的小箱子出来。

  钱要拿好,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车子就堵在院门口,油润的木头,围着亮蓝绸车围,车前的两匹马矫健漂亮,车夫年青壮实。

  老黄家的拿着把梳子,站在车门前,拦住李苒,三两下,就拢起李苒的头发,一左一右挽了两个发髻。

  李苒被推上了车,车里满铺着厚而松软的垫子,宽敞到可以伸直腿躺下,四周放着的靠垫都是崭新的丝绸。

  没等李苒坐稳,车子就晃动往前了。

  李苒急忙放下小箱子,扑到车厢一侧,好不容易搞清楚怎么打开车窗时,车子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车窗外面是高到看不到顶的石头墙,车子很快转个弯,四周猛的暗下来,片刻又明亮起来。

  李苒急忙将头伸出车窗,往后看到了一个城门洞,以及城门上面,巨大的善县两个字。

  那个小院所在的地方,叫善县。

  出了城门,马就小跑起来,车子颠簸的十分厉害。

  李苒坚强的趴在车窗台上,看着外面络绎不断的行人,看不清卖什么的小摊小贩,以及远处田里劳作的农人。

  很快,小摊小贩没有了,行人稀疏起来,只有劳作的农人。

  李苒看了一个来小时,累了,往后倒下。

  歇了一会儿,爬起来,在颠簸中,一点点细细察看整个车厢。

  一个个小抽屉都是空的,有暖窠茶壶杯子,也是空的。

  李苒再次倒在车厢里,伸手摸到她的小箱子,拉到身边,叹了口气。

  这个长安侯府,很不欢迎她么。

  情况不大妙啊。

  李苒早上起来的时候就饿了,早饭没来得及吃,从院门被推响到刚才,一连串儿的事儿让她浑身紧绷的顾不上饿,这会儿稍一放松,肚子就开始小声咕咕。

  李苒一动不动躺着,感受着肚子里的叽叽咕咕。

  她不打算喊一句她饿了,先看看再说。反正,挨饿这事,她非常擅长。

  大约十二点一点的时候,车子停在间茅草搭起的棚子旁,棚子里摆着粗陋的桌子凳子,棚子那一边,几间瓦房,一排灶台,看样子是个做路人生意的小饭铺。

  几个布衣婆子迎在棚子外,请李苒到旁边布幔围起的马桶上方便过,送了水洗了手,再请李苒坐到中间一张桌子旁。

  钱嬷嬷和另外两个婆子,在她坐下后,在棚子最边上的一张桌子旁坐下。

  布衣婆子送了饭菜上来。

  李苒面前,摆了一小钵浓白的羊肉萝卜汤,一碟子醋炝莲藕,一碟子炒鸡丁,一碟子翠绿的不知道什么菜,以及,一小碗米饭,和两只小小的馒头。

  钱嬷嬷三个人面前摆的菜比她这边多,她看不到是什么。

  李苒先喝了两碗汤,接着吃饭。

  她安静无声的吃,钱嬷嬷那边,更是一声没有,偶尔一两声筷子碰到碗碟的声音,也是她碰响的。

  李苒很想把汤菜饭都吃光,她能挨饿,也很能吃。不过,这具身体不行,汤喝的太多,她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撑的吃不下了。

  婆子撤了饭菜,送上茶壶杯子,很好的茶,清香透亮。

  李苒站起来,走到车旁,踮脚探身,摸出暖窠里的那只空茶壶,回到桌子旁,将茶从这只壶倒进那只壶里,放回到车上暖窠里。

  钱嬷嬷和两个婆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放好茶壶,李苒没再回棚子,沿着棚子走到靠近镇子一边,看了片刻,正要转向另一面,钱嬷嬷的声音传来:“姑娘请上车吧。”

  李苒上了车,趴到车窗台上,看着一晃而过的镇子,远处的农田,和更远处的山林树木。

  她知道了现在是早秋季节,这一路上有山有水,农田密布,看起来十分美好…

  天近傍晚,车子停进一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院子,院门口有牌子,叫迎阳驿。

第2章 一把臭牌

  傍晚,京城长安侯府。

  阔大府邸中,居中的荣萱院里,长安侯李明水的母亲陈老夫人脸色阴沉,慢慢抿了半杯茶,吩咐小丫头,“请夫人过来一趟。”

  长安侯夫人张氏过来的很快。

  陈老夫人见她进来,挥手屏退屋里的丫头婆子,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那年,在荣安城……”

  听到荣安城三个字,张夫人脸色变了。

  “唉,”陈老夫人低低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夫人的手,“她已经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安哥儿他爹,还有我,都是才知道这事儿。

  就是大前天,安哥儿他爹下朝回来的路上,有人拦住他,递了信儿,人就在善县。

  我知道后,立刻打发人赶去善县,杀了她。”

  张夫人张了张嘴,没等她说话,陈老夫人看着她道:“不全是为了你,她留下的孩子,虽说是个女孩儿,还是死了比活着好,对安哥儿他爹,对咱们李家,都是死了最好。”

  张夫人低低嗯了一声。

  “前天早上,我照常打发人去接她,让老钱去的,我原本想着,接一具尸体回来,到城外让安哥儿他爹去看一眼,找个地方埋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要是这样,这事,我不打算再告诉你。可是,刚刚老钱打发人来报信,说是,人已经接到了,活生生的。”

  张夫人眼睛瞪大了。

  “人是信得过的,跟了我几十年的老人了,说是用被子闷死的,看着死透了才走的。”陈老夫人一脸苦笑,连声长叹,“你看看,这是个祸害!”

  张夫人脸色发白。

  “安哥儿他爹说,皇上已经知道了,让先接回来。咱们这里,一时半会的……”陈老夫人的话顿住。

  皇上已经知道了,又发了话,她们就不能再动手了。

  “只能先接回来,委屈你了。”陈老夫人怜惜的看着儿媳妇。

  ……

  第二天天刚亮,李苒就被敲门声叫醒,刚坐起来,屋门被推开,两个布衣婆子拿走床后的马桶,换了只干净的,接着又送进洗脸水和牙刷青盐。

  然后是早饭,一碗米汁,两只小馒头,一碟子香油拌芥菜丝,一碟子腌鹅肉,一块腐乳。

  李苒吃了饭,散着满头头发,直接出门。

  接她的三个仆妇,只把她一个光杆人带走了,她们又什么都没带来。昨天晚上她和衣而睡,今天早上,屋里连把梳子都没有,当然,有也没用,她不会梳头。

  和昨天一样,老黄家的站在车前,给她梳了和昨天一样的发髻。

  车子走的很快,太阳升到头顶时,路上车马行人,越来越多,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巍峨黑沉的一座巨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