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第三,你信天命吗?我其实不怎么信,可有一件,我是信的。
前朝仁宗皇帝那是多大的功德,满天下没人不感激对吧?就是你们蜀地,也没人不感激吧?仁宗皇帝活在世上的,就王妃这一点儿血脉了。
仁宗皇帝那滔天的功德,王妃能有那么一星半点,海水一滴,这运道也足够了。
你和你们将军想归想,这事做不成!”
周娥极其肯定的总结了一句。
荀先生脸色不怎么好。
棉县这一场,他已经感受到了运道和人心。
“你们将军为什么要堵死这条好好的路?泾州城那位祁大帅,是满腔抱负要一展才华,你们将军呢?不会也是想展什么才华吧?”
周娥看着荀先生,纳闷道。
荀先生看着周娥,沉默片刻道:“将军守濠州时,射死了秦国公主的父亲。”
“噢!”周娥响亮的噢了一声,猛一拍大腿,“秦国经常叫着要什么剖腹剜心灭满门的韩家,就是你们将军?可不是,都姓韩!”
周娥又拍了两下大腿,哈哈笑起来。
荀先生被她笑的上身后仰,斜眼瞥着她。
“秦国那小娘们不是个东西,我打过她一巴掌,当众打的。”
周娥一脸愉快。
荀先生眼睛都瞪大了。
“那小娘们蠢不自知,说我狠毒,说什么人家当年也没怎么着我,我不是活得好好儿的?还当了将军,荣华富贵,我应该谢谢那些人才对,要不是他们逼得我当年去投军,我怎么能做了这么威风的大将军?
说着说着,指到我鼻子上说我恩将仇报。
我就挥了她一巴掌。”
荀先生简直要噎着了,“那之后呢?这一巴掌没人看见?”
眼前这个周娥活生生的!
“怎么没人看见?大庭广众,一堆一堆的人。
皇上说他看到我就头痛,把我发给了太子爷,太子爷罚了我一年俸禄,说我打秦国,跟男人打女人有什么分别,罚我是罚这个男人打女人。
一年俸禄就一年俸禄好了,我又不缺银子。”
周娥挥了挥手,一脸愉快。
荀先生斜瞥着周娥,片刻,移开目光,看着远处,好半天,荀先生抖了抖衣襟。“我回去了,街那头有家豆腐铺,味道不错,周将军可以去尝尝。”
“嗯,是不错,吃过了。”周娥也从石头上下来,挺了挺后背,跟在荀先生后面两三步,走到路口,和荀先生相背而走。
荀先生站住,看着周娥悠悠哉哉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接着往回走。
第197章 承
荀先生回到住处,坐着喝了两三杯茶,决定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好好理理思绪,明天一早,再去找将军说话。
周娥沿着小街逛到头,转条街接着逛,找了家看着顺眼的小饭铺,吃了顿饭,悠悠哉哉回到韩统领给她安排在将军府前院的住处。
小院门口,周娥的马夫老洪正刷着马。
“这马也不能老给它梳毛,你看看,毛都让你梳掉了。”周娥从老洪背后拍了他一巴掌。
“将军回来了,饭吃了没?”老洪捏着马梳子,跟在周娥后面往里走。
“吃了。”周娥随口答了句。
“今儿那位韩大爷又过来了,就午后您出去没多大会儿,过来问我,饭菜可还适口,说是想吃什么只管说,还去看了刚送过来的那袋子黑豆。
韩大爷真不错!”
老洪竖了竖大拇指,一句夸奖实心诚意。
周娥看了眼老洪,嗯了一声,没进屋,坐到了廊下。
老洪见周娥一脸的不想说话,踮着脚退了出去。
周娥把脚翘到廊柱上,半闭着眼,想着荀先生的话。
韩统领跟秦国那小娘儿们有仇这事儿,王爷肯定知道,让她走这一趟是什么意思?
当探路石肯定不是,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再说,杀了她,那不成了打草惊蛇了。
可王爷让她走这一趟,肯定有用意……
算了不想了,这一趟蜀中之行,算得上谋国这个级别,这种级别的,哪是她能想明白的!
周娥这么一想,顿时心平气和,站起来,打了个呵欠,进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荀先生就坐进了将军府议事堂,慢慢喝着碗汤,等韩统领。
韩统领也比平时早到了一两刻钟,背着手进来,看起来神情疲惫,明显是没睡好。
韩统领接过碗汤喝了,看着荀先生,苦笑道:“瞧先生这气色,昨天歇得不错?”
“还行。”荀先生看着小厮们退出去,站起来,换坐到韩统领旁边。
“昨天回去,本来想想洗洗就歇下,谁知道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就索性起来,想看看那位周将军在做什么。
巧得很,周将军正蹲在点将厅旁边那块石头上,看下面大石台的兵士操练。”
“她天天蹲在那儿看操练,要么看一上午,要么看一下午。”韩统领接了句。
“嗯,我就跟她聊了一会儿。”
荀先生将他和周娥聊的话一一说了,看着韩统领,“……我觉得,那位王爷让这位周将军走这一趟,有几个用意。
其一,他是要告诉将军,咱们想要在棉县动手的事,他知道了。
其二,咱们顾忌秦国公主这份仇恨,他也知道。
其三,是让周将军来告诉咱们,这份仇恨不足为惧。”
荀先生竖着三根手指头。
“他就这么笃定,整个蜀地都愿意往中原归附?”韩统领有几分没好气。
“丞相老病,来日无多,大公子自入蜀以来,就是一脚世内,一脚世外,二公子和两位小爷,全无资质。”
顿了顿,荀先生叹了口气。
“这话,咱们从前议过,中原这会儿发起攻势,只怕是掐着丞相的寿数来的。”
韩统领阴沉着脸,垂眼不言。
蜀中的形势,他和荀先生议过不知道多少回,甚至连他们有没有机会接掌蜀中,有几分机会,都细细议过。
如果这会儿还是天下大乱,接掌蜀中,他还是有几分成算的,可如今中原一年比一年安定,一年比一年兴盛,这成算,已经是连半分都没有了。
“先生的意思呢?”韩统领看向荀先生。
“那对儿夫妻已经过了汉中,这会儿,只怕已经过了棉县,要是他们在从棉县到剑门关这一段儿有什么意外,将军无论如何,是脱不开干系的。
再说,蜀道险峻,无人不知,过这蜀道时,人人警惕,那对儿夫妻,必定更加警惕,在蜀道动手,是攻其有备,极不容易。
这是其一,其二,这蜀中,咱们可不是最不想看到归附这两个字的。
将军前一阵子说,二公子头一步就把将军拿了出来,这不好,确实很不好,没了后手。
将军不如挑些精锐送给二公子,从剑门关往成都府,沃野千里,田园牧歌,倒是可以乘其不备。
至于成都府内,全在丞相掌握之中,更是有无数机会。
二公子不过缺些刀兵罢了。”
荀先生的话极其委婉。
韩统领垂着眼皮,好半晌,嗯了一声。
这是两全之策。
……………………
谢泽的队伍在棉县歇了一晚,第二天,出了棉县地界,安孝锐的心没往下松,反倒又往上提起不少。
这条入蜀之路,他和大哥他们走过不只一回,一路上看的仔细极了,一边看一边讨论,讨论的结果,是太易守难攻了。
他们这会儿虽然不是进攻,可也不是守,这一路的防,是比进攻容易一点儿,可也就是一点儿。
队伍里的车子,除了十来辆坐人的小车,其余的辎重大车,都留在了棉县外鲍家庄子里,大车上的东西,驮到了驮马背上。
队伍拉成长长的一条线,沿着崎岖回旋的山道,逶迤往前。
连谢泽在内,马匹都换成了适宜山路的建昌马,建昌马矮小,身长腿长的谢泽骑在马上,脚垂下来,几乎挨着地。
李苒骑着匹温顺母马,高矮倒是极合适,看着前面谢泽垂下来的腿,忍不住笑。
谢泽回头看着看着他笑个不停的李苒,干脆下了马,站住等李苒上前,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缰绳。
谢泽示意对面陡峭如刀削的山崖,“关于这条蜀道的诗词文章极多,看文字描述,就觉得瑰丽而险,惊心动魄,现在走在这里,才觉得那些文字还是过于平实了。”
“我看过的不多,好象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李苒打量着四周的险峻美景。
“嗯,蜀中沃野千里,却闭塞难行,据说自成一体,和中原大不相同。”
“难行是难行,闭塞不至于吧。我在京城的时候,玲珑坊里就有很多蜀锦,还有蜀地的刺绣,有几件衣服,说是蜀地最时兴的款式,我看着,跟京城的差不了多少。
还有南北货店,蜀地的各种东西,瓦子里还有好些蜀地过去的艺人,听说几个书院什么的,蜀地的学子也不少。”
李苒对闭塞两个字,不怎么赞同,蜀道难行,可蜀地真没闭塞过。
“嗯,也是。”谢泽笑起来,“这十几年,太子一直尽力让中原和蜀地多多往来,甚至不惜放手让他们把关外的高大马匹运往蜀地,现在看,颇有成效。”
走在谢泽和李苒前面不远的鲍二爷,不停的回头看向两人。
“你看什么看!看路!”霍文灿一鞭子捅在鲍二爷肩膀上。
“你看到没有!王爷给王妃牵马呢!你看看!”鲍二爷一脸的兴奋稀奇外加八卦。
“牵马怎么了?有点出息行不行!”霍文灿一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