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听落花
这份底蕴,这些小厮,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这是谢家对他的供奉吧?
李苒将粥和菜吃的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她还能再吃,不过,不宜过饱,而且,这份晚餐,营养足够了。
桑枝收走碗盘,递了杯茶给李苒。
李苒欠身谢了桑枝,垂眼抿茶。
“你一进门就咄咄逼人,自觉有所依恃?”谢泽看着李苒抿了几口茶,面无表情的问道。
“多谢你。”李苒没抬眼,也没回答谢泽的问话,只谢了句。
“关于乐平公主,你是怎么知道的?陶忠?”
谢泽斜睨着李苒,她没答他的问话,那就是默认了,她这份孤注一掷……
无所依恃的人,凭的,不过就是一腔孤勇罢了。
“我不知道,随便说说。”李苒还是没抬眼。
谢泽眉梢微抬,随便说说?
谢泽没再说话,李苒更不会说话,只垂着眼抿茶,喝完一杯,又喝了一杯,将茶杯倒扣在托盘里,以示她不喝了。
“让她洗一洗。”谢泽斜了眼李苒满头的污泥,吩咐了句。
石南答应一声。
李苒站起来,跟在石南后面,离了七八步站着,看他指挥着四五个小厮忙碌。
谢泽的小厮都是精于侍候的专业人士,远非潘贵那种糙汉可比,没多大会儿,石南欠身示意李苒可以了。
李苒进去,坐到小凳子上,拢好衣服,先洗头发,大致洗干净,胡乱挽起,再脱了上衣,沾水擦洗身上的污泥。
穿上上衣,把裤子拢到最高,李苒轻轻侧过左腿,看着淤青紫胀的小腿。
她被扔出窗户时,这条腿撞在了窗框上,当时脱臼之痛压过了小腿的痛,她只觉得被撞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严重。
李苒慢慢捏了一遍小腿骨,松了口气,骨头好好儿的,那就好,皮肉之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李苒从腿洗到脚,拎起她那双糊满污泥的绣花鞋,看了一圈,泡进水里洗了起来。
衣服能找到可以凑和的,鞋子肯定找不到,这双中看不中用的绣花鞋,好歹能穿一穿,至少比光脚强。
李苒洗好绣花鞋,拧了拧水,套到脚上,站起来,再理了一遍衣服,掀帘出来,踩着鹅卵石,再踩上草地。
石南忙迎上去,往谢泽那堆篝火指了指,“姑娘过去歇着吧。”
李苒谢了石南,走到篝火旁,谢泽和刚才一样坐着,正看着卷不知道什么,在他对面,铺了块长方形的灰色兽皮。
李苒正要坐下去,谢泽抬眼看着她问道:“你的腿受伤了?”
“是。”
“过来。”谢泽皱起了眉。
李苒绕过去。
桑枝已经动作极快的在谢泽旁边铺了块灰鼠皮。
“我看看。”谢泽点了点那块灰鼠皮。
李苒慢慢坐下,拉起裤腿,将那片淤青露出来。
“拿点药过来。”谢泽看着李苒那条已经肿得紫涨的小腿,吩咐了句。
石南忙递了罐药过来,李苒伸手去接,谢泽也伸出手,石南将药递到谢泽手上。
李苒的手接着伸向谢泽。
谢泽好象没看到李苒伸出的手,只盯着李苒肿涨的小腿,往前蹲起,掀开盖子,用一根扁银签子,刮起药膏,涂到李苒腿上。
李苒缩回手,怔忡的看着谢泽那只细长有力、若白玉雕成的手。
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怜她?把她当下属表达爱惜?还是,心疼他这药膏?怕她下狠手涂的太多?
男人的心,海底针。
涂上药膏的腿凉丝丝的,舒服多了。
“谢谢你。”看着谢泽涂好药膏,李苒低低谢了句。
“带你回去,是太子和皇上的吩咐,不必谢我。”谢泽将药膏递给石南,往后坐回去,重新看起他的卷宗。
李苒抬头看了他一眼,垂头放下裤管,站起来,转过身,犹豫了下,又转回去,看着谢泽问道:“和桃浓有关吗?”
“无关。”谢泽眼皮都没抬的答了一句。
李苒长舒了口气,忍不住露出丝丝笑意,转过身,一瘸一跳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裹上被子,侧身睡下。
皇上和太子就是吩咐了,也必定是吩咐能带就带回去,而不是必须带回去。
临阵之时,能不能,都在他一念之间,是他决定带她回去的,是他给了她这份生机。
不过,有没有皇上和太子这句吩咐,关系着她回到京城之后的日子,是好过,还是艰难。
现在,有这句话,还有无关两个字,真好。
可她刚才谢的是涂药膏这件事。
算了这不重要,睡吧。
听着李苒片刻就发出的绵长呼吸,谢泽放下手里的卷宗,透过跳动的火焰,看着对面仿佛睡在火焰之中的李苒。
她只问了他一句话:桃浓。
嗯,接近自己的人,不是为了出卖自己,这确实值得微微一笑。
第59章 路上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出几丝亮光,李苒就醒了。
李苒坐起来,身边的篝火红旺依旧,在她对面,两三个小厮正在忙碌,隐隐约约,已经有一丝鱼汤的香味儿传过来。
李苒曲起左腿,撩起裤子,淤青紫涨的小腿已经好了很多,这药膏真是管用。
看着李苒重新系好裤管,石南上前一步,欠身笑道:“姑娘洗漱什么的,在那边。”
李苒看了眼石南指向的靠近溪水下游的一处围起的布幔,微笑谢了,站起来,往布幔过去。
身为女人,不象男人那样方便,比如小便时她得脱裤子穿裤子,比如她得缠紧胸部,以防行动起来碍事儿……
她就养成了少休息五分钟,以便同时,或是略早一些,做好一切准备。
这会儿还早,李苒不紧不慢的收拾好,重新整理捆扎好衣服,出来,站在溪水弯出来的一泓静水前,对着水面看着满头的乱发。
昨天中午之前,她发型优美,可自从她被一把揪起来这后,这发型,以及那些固定美化发型的簪子梳子,早就被甩得不知道哪儿去了。
昨天有那些烂泥糊在头上,顺便把头发糊了起来,这会儿烂泥洗干净了,这头发就散乱的简直无法无天。
李苒揪起一缕头发,一点点散下来。
这头发很好,黑亮柔顺,要是能剪成短发就好了,现在这个长度,麻烦极了。
唉,这儿连男人都是一头长发能垂到腰,剪成短发这事,还是别想了。
李苒拎着头发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往旁边灌木丛里找了根柔韧的茅草,用手扯了扯,还行。
举起胳膊,用茅草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
谢泽已经收拾好,从营地里唯一一顶帐篷里出来,从李苒对着水,揪着头发左看右看起,就一直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用茅草左一道右一道的把头发扎成乱七八糟的一团,看的眉梢都抬起来了。
石南站在谢泽侧后,无语的看着李苒。这位姑娘,简直跟那帮糙汉子不差什么。
“不用先送她回去了,带着她。”
谢泽看着李苒用力甩了几下头,又去扯了几根茅草,一直把头发扎到不碍事却难看之极,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吩咐了句。
“是。”石南答应一声,暗暗松了口气。
昨天他家爷让他和槐枝带几个人送这位姑娘先回去,他这心就一直提着放不下去。
他家爷这趟出来,带的人不多,原本是打算悄悄跟着,暗中行事,没有亮相对阵的打算。
没想到昨天事发突然,爷突然就跳出去了,连他在内,都差点反应不过来。
现在他们已经半明半暗,这就比之前危险了很多,爷却让他和槐枝带些人回去。
嗯,现在好了。
这位姑娘,糙归糙,却是个不拖累人的,挺好。
李苒顺着石南的招呼,在那堆依旧红旺,却已经没什么明火的篝火旁坐下,蹭吃了谢泽的早饭:鱼片粥,拌野菜,以及烤羊肉丝卷饼。
鲜香美味。
李苒觉得谢泽这几个小厮的厨艺,比樊楼那位铛头还要强一点儿。
李苒垂着眼皮,转眼珠偷眼斜看旁边的谢泽。
裤子是白的,衣襟是白的,雪白干净,靴子也是雪白。
这可不容易,他这几个小厮不容易。
吃了早饭,众人开始忙碌起来,收拾马匹行李,打扫干净营地的痕迹。
李苒直奔去找潘贵,今天,她得把马具调整好再上马。
两只脚够不着马蹬,要是有点儿什么意外,那就太危险了。
潘贵瞪着直冲到他面前的李苒,再听到紧跟在李苒后面的石南那一句:“将军吩咐:教会她骑马,许你晚一刻钟抵达。”潘贵猛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
“哎!”潘贵一声哎字刚出口,石南已经转身走了。
“快点,马具要调整一下。”李苒直接扑向她昨天骑的那匹马。
潘贵猛一跺脚,唉,这大麻烦摊他头上,竟然甩都甩不脱了!
昨天到底是谁把这娘……这姑娘扔给他的?
等回去,他一定得好好查清楚问清楚,不管是谁,他都得找他好好算算这帐,至少得狠揍一顿!
“我来吧。”潘贵发狠归发狠,将军的军令可半丝不敢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