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君 第90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古代言情

  “嗯。”付嬷嬷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出去,急急包了一包点心,刚随手抓了几件衣服,还没包好,李苒已经从屋里直冲出来。

  “给你。”付嬷嬷顾不得包整齐了,急跟出来,胡乱系上包袱,将只塞了一包点心和两三件衣服的包袱塞给周娥。

  周娥接过,急步流星紧跟出去。

  外面,太阳刚刚想要露脸出来。

  长安侯府大门外,两匹马还在准备,周娥先接过一匹马,整理查看一遍,将缰绳递给李苒,李苒踩着上马石上了马,看着周娥上了马,跟在周娥后面,往卫州门纵马而去。

  大街上,挑着、推着满满当当的货物的脚夫小贩,一路小跑,流水一般,已经很多了。

  李苒马术不精,在这样人已经很多的大街上,跑不起马,只能在重负的脚夫小贩,和早起的行人中间,勒着马小跑慢走。

  李苒急得一身接一身的出汗。

  他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能赶得上吗?

  李苒抬头看向前面的周娥。

  周娥看起来十分平静,嗯,这里的太平京城,太平时候,应该不会有生死之间,她肯定能赶得上。

  他不会有什么事!

  李苒强压着心神,跟着周娥,总算出了卫州门时,太阳已经几乎跳到头顶了。

  出了城门,李苒纵马如飞,越过周娥,急急往前赶,周娥扬眉看着她,片刻,纵马跟上。

  离城门七八里外,石南落后在坐着白虎和谢泽的大车后面,时不时往后面瞄一眼。

  一队人中间的大车非常宽敞,三面垂着靛蓝布帘子,有风吹过,帘子微微扬起,不过挡一挡视线而已。

  往前一面,帘子高高卷起,谢泽背靠着车棚柱子,曲着条腿,白虎趴在车上,下巴枕在谢泽另一条腿上,时不时呼噜一声,似睡非睡。

  谢泽拿着只黄扬木梳,慢慢给白虎梳着毛,神情晦黯而茫然。

  他从来没想过,白虎归老山林之后,他该怎么办,他不愿想,现在,他还是不愿意想……

  “将军!”石南看到疾奔而来的李苒和周娥,眼睛亮闪,立刻催马往前一步,示意谢泽。

  谢泽拍了拍白虎,探身车外,转头往后看。

  李苒连人带马,离马车只有一射之地了。

  谢泽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一身艾绿,骑在匹白马上的李苒,这会儿,李苒正踩着马蹬,在疾奔的马上站起来,急急的往他这里看。

  李苒的马跑的很快,谢泽看着她站在马蹬上,仿佛要冲着他直扑过来一般,伸手拉着车棚檐,呼的站了起来。

  李苒已经看到了谢泽,再次催马,冲到大车旁,看着谢泽,却没能勒住马,连人带马,越过谢泽,直冲往前。

  石南急忙纵马跟上,和李苒并行,紧盯看着李苒手里稳稳抓着缰绳,看着她用力勒停了马,舒了口气,赶紧回身冲谢泽打手势,示意李苒没事。

  马停下来,李苒跳下马,扔了缰绳,迎着谢泽的大车跑过去。

  谢泽已经跳下了车,拧眉看着满头大汗,上身衣服都已经被汗浸透了的李苒,“你怎么来了?”

  不等李苒答话,谢泽从周娥看向石南,石南也已经下了马,迎着谢泽的目光,曲一膝跪在地上,“是太子……”

  “你要去哪儿?”李苒伸手揪住谢泽的衣袖,从谢泽,看向趴在大车里,老的已经全无威严,抬头看着她的白虎。

  “我跟你一起去!”李苒再看向谢泽,语气坚定。

  谢泽看着李苒,沉默片刻,嗯了一声,跳上大车,伸手将李苒拉上去,坐到他另一边。

  白虎看着李苒,低低吼了一声,谢泽轻轻拍着它,弯腰搂了搂它,白虎的吼声往下,渐成呼噜,挪了挪,趴舒服了,不再理会李苒。

  李苒从谢泽身侧,探着头,小心的看着白虎。

  这只白虎,已经太老了。

  “擦一擦。”谢泽递了只帕子给李苒,上身微微往后,侧头看着李苒鬓角散下的头发,抬手将她头上那只斜歪下来的金钗按回去。

  李苒擦了脸上的汗,低头看着自己从里湿到外的衣服,拎着最外面那件长褙子汗透的衣襟,凑过去闻了闻。

  “还好。”谢泽看着闻的一脸嫌弃的李苒。

  李苒有几分讪讪,只是还好,还!

  “喝点汤水。”谢泽示意。李苒接过旁边小厮递上来的一大杯不知道什么汤,一口气喝完,才想起来,她好象没擦牙。

  “早饭吃了吗?”谢泽看着李苒又喝一碗,一边问,一边示意小厮。

  “没。”李苒一直没觉得饿,被谢泽这一问,饿意一下子冒出来,她好象昨天晚饭也没吃。

  李苒接过小厮递给她的带边小托盘,看着托盘里包的极好的包子,鸡丝粥,和两样翠绿诱人的抖菜,抬头看向谢泽,“你呢?”

  谢泽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伸手从放在李苒面前的小托盘里,拿了只包子。

  石南在马上欠身瞄着,暗暗松了口气,急忙示意槐枝再添上几只包子,再添碗粥。

  两人吃了饭,谢泽挪了挪,接着给白虎慢慢梳着毛,李苒曲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不错眼的看着给白虎梳毛的谢泽。

  旁边,骑在马上,和石南并行的周娥,吃完了最后一只包子,满意的咋了下嘴,再次斜看了眼大车上的两人,嘴角往下扯了扯。

第80章 行走在路上

  车子走的不快不慢。

  正午前后,车子停在一处已经清空了的路边小脚店外。

  “你去洗洗,换换衣服。”谢泽看着李苒道。

  李苒嗯了一声,下了车,站在旁边,看着两个护卫卸下马,将车往前放倒,搭上两块板子,白虎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下了车,和谢泽一起,沿着草盛花艳的小路,走的极慢,时不时停下来,用头蹭着谢泽。

  几个虎侍,从脚店里端出来肉沫肉汤,以及剁碎的新鲜鸡肉,等在脚店外。

  李苒看了一会儿,进了脚店,周娥指了指脚店一角,现围出来的一个小小帷幔间,“衣服也放进去了。”

  李苒进去,里面热水帕子澡豆,摆放的十分齐全妥当。

  李苒动作很快,匆匆洗了,连头发也洗干净了,换了衣服,将头发擦到不滴水,抓着金钗发绳等出来。

  谢泽正蹲在脚店门口,托着那盆肉沫肉汤喂白虎。

  白虎趴在地上,缓慢的伸出舌头,舔上一口,片刻,看看谢泽,再舔上一口。

  李苒站在脚店门里,看的心酸,白虎吃这肉汤,不是为了要吃,而是为了不让谢泽难过吧。

  谢泽喂好白虎,站起来,净了手,踏进脚店门槛,站住,从李苒那条松花绿的裙子,看到她满头散乱的湿发,再看了一遍,一脸无奈,“先吃饭吧。”

  脚店中间那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龙井虾仁,烤羊肉,炒青菜,凉拌野菜,以及两碗鸡汤馄饨。

  谢泽吃的不快,时不时看一眼趴在脚店门口的白虎。

  李苒一边吃,一边看看着心不在焉吃着馄饨的谢泽,那几样菜,他一动没动,他没动,她也没动。

  吃好饭,谢泽蹲在白虎旁边,抚着白虎的头,和它说了好一会儿话,白虎站起来,慢吞吞上了车。

  李苒照旧坐在谢泽另一边。

  夏日正午,李苒的头发干的很快,好在,她这一头头发实在是好,乌黑柔顺,就那么散乱着,也没有太多披头散发的狼狈观感。

  这样散着,迎面的风吹过头发,李苒倒觉得比梳的紧紧的,插上这个簪那个钗时,舒服自在多了。

  谢泽侧头看着李苒散落在后背的长发。

  李苒顺着他的目光,斜瞥着自己的头发,伸手拎起一缕,看了看,放下头发,将刚才顺手塞进袖管的什么金钗发绳一大把东西,一样样摸出来,放在面前,挑了根发绳,抬手拢起头发,准备捆起来。

  谢泽想着她上回对着溪水,用茅草把头发捆的没法看的样子,叹了口气,用手里的梳子敲了下李苒正拢着头发的手,挪了挪,正要给她梳头,看了眼手里的梳子,再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周娥。

  周娥骑在马上,就是信马由缰的状态,时不时斜一眼大车上的两人,谢泽看向她,正好迎上周娥斜瞥过来的目光。

  周娥迎着谢泽那明显有事儿的目光,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眼自己,再顺着谢泽的目光左看右看。

  怎么了?他看她干什么?

  好在紧挨周娥的石南是个明白人,立刻一鞭梢甩上侧前的小厮后背,迎着小厮的目光,用口型说了梳子两个字。

  周娥看不到石南的脸,就看到小厮扔了个什么过来,石南接住,拨马欠身,递到谢泽手里,周娥盯着谢泽的手,看着他接过,在手里转了下,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把牛角梳子。

  周娥呆了一瞬,眨巴着眼,自己和自己噢了一声。

  敢情,那一眼是跟她要梳子。

  她早说过,她不会侍候人!

  就不能说句话么?

  周娥同情的斜看着石南,她头一回觉得,侍候人这事,特别是侍候像车上这样的,比打仗难多了。

  谢泽用梳子再捅了下大瞪着双眼看着他的李苒,示意她转过去,用梳子慢慢给她梳透了头发,对着李苒那满头乌亮,十分头痛。

  他也不会梳头,他只见过他们编马尾和马鬃毛。

  谢泽拧眉仔细想了想他看到过的那些马尾和鬃毛的编法,再次叹了口气,放下梳子,两只手抓起李苒的头发,左一下右一下,拧了一段出来,拧眉斜看着,一脸不忍,实在难看,还是换一种吧。

  谢泽松开李苒的头发,再分成三缕,拧了一段,还是难看。

  试了三四回,分成三缕,编成辫子,谢泽看了看,再上身往后,离远些看了看,叹了口气,还是难看,不过比起前面几种,还算强了点,就这样吧,他已经技穷了。

  谢泽编了一回,手熟练了,松开头发,梳顺滑了,再编出来,那条发辫,就十分象样了。

  谢泽仔细看了看,还算满意,伸手点了点李苒手里那根发绳,李苒递上发绳,谢泽用发绳仔细缠紧系住,再看了看,舒了口气。

  李苒将辫子拎到前面,看了看,眉开眼笑。

  他竟然会编辫子,还编的这样好!

  周娥不错眼的看着谢泽从梳头,到照他们编马尾马鬃的法子,折腾李苒那一头头发,看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石南不敢象周娥那样不错眼的瞪着,端端正正骑在马上,神情严肃,面朝前方,只用力斜着眼珠,用眼角余光斜看过去,只斜的眼珠都酸了。

  谢泽再次审视了一遍李苒的辫子,不满意,可也只能这样了。

  谢泽将梳子递给石南,又示意李苒,将她面前那根金钗和其它几件东西,也收起来交给石南,挪过去些坐的舒服些,慢慢抚着似有似无的呼噜着,似睡非睡的白虎。

  远处的山林一点点向他们靠近,炙热的太阳一点点坠落下去,一阵阵山风带着越来越明显的凉意,扑面过来。

  李苒的目光从远山,看回到身边的谢泽,和那只白虎,满足的叹了口气,要是时间就此凝固,从此定格在这里,那是多么美好的收梢。

  “我头一次遇到它的时候,它只有这么大,我还以为它是一只猫。”

  谢泽轻轻抚着白虎,目无焦距的看着远方的山林,轻缓的声音透着酸楚。

  “嗯。”李苒曲起一条腿,抵着下巴,侧头看着谢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