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花娘 第32章

作者:奶酪西瓜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地方官三年到京城述职一回,正好又是科举年,所以也可以说从他在京城为官日起,每三年便是和家里见一次面的时候。

  年纪轻轻便离家,更多是为了施展自己才华,报效天子,闻名天下。

  做了个恶梦,他对来年即将而来的这次见面有喜,亦有忧。

  ……

  顺安州。

  詹知行穿着一身官服,将头发打理妥当。

  他脸上已有皱纹,唇角处还有很深的法令纹。不过他神情自得,照着镜子,显然是心情愉悦状态。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后就是科举考核,考核后就是官员考核。

  他可以进京城去看自己儿子了。

  近乎三年未见,现在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见自己儿子,他自然是高兴的。

  除夕啊,马上就要到了。

  詹知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身边正在替自己系玉佩的的妻子:“我头发最近是不是长了很多白的?”

  他妻子送了他个白眼:“你自己几岁心里没点数么?”

  詹知行乐呵一笑:“我可正年轻。只要地方百姓一天需要我,我就能在这位置上干一天。”

  这回妻子倒是笑了:“得得,赶紧去吃饭,正月十一才放假。顺安上上下下这些日子需要多注意,你心里可有点数。”

  过年要注意很多事。每年过年,明火导致走水就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各地庙会已批下去,人多拥挤,官差都要及时注意,以防出点什么差错。

  他郑重点头:“是,您是我大人。”

  妻子被逗得锤了他一下。

  詹知行见自个打理妥当,便准备出房门。

  房门外,一位下属先一步慌张敲门:“大人,詹大人。有京城来的口信。”

  詹知行面上神情没变,心中却咯噔。来信是喜事,可这么慌张却听着不像。他加快步子打开房门:“什么口信,说来听听?”

  “京城里传来消息。说是小詹大人因为怨恨翰林学士卢大人,给皇帝上了奏章,弹劾了卢大人。借着三年前一个莫名自缢的庶吉士为由头。公报私仇。”下属吞咽了一下口水,继续汇报,“私,私仇说是,卢大人看小詹大人年轻,带着一群年岁有些大的臣子时常当众羞辱他,有……三年之久……”

  詹知行脑袋轰一下。

  他头晕目眩,险些看不清面前的东西。

  “混账!”詹知行脸色涨得红到发紫,“混账!”

  旁边妻子听到这话,直接呆愣在那儿,只觉得整个外头都和自己远去,连声音听起来都远了很多,空灵如来自天上。

  下属看着詹知行这样状态,慌忙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大人,问题是奏章除了陛下和三司,其他人无权看内容。三司拿到的内容,又是秉笔太监誊写的,绝不可能暴露笔迹。小詹大人的性子刚烈,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拖到这种时候才解决。”

  詹知行的理智慢慢回笼,可胸腔里的大火旺盛,根本灭不了。他强压着火,板着脸:“我知道。口信是怎么传过来的?”

  下属当然知无不言:“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送口信的人不认得,但名义借的是小詹大人的名义,说是小詹大人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局面。这种话京城里要是传开了,对小詹大人今后影响极大。”

  官场上绝不能有以权谋私的事情,即便情有可原。但皇帝不喜,其他官员更不喜。

  “我即刻上京。”詹知行冷言,“我倒要看看,我这张脸在京城中还有几分用处。”

  官员不得私自离岗,万一出差池,乌纱帽不保。

  下属皱眉,不得不提醒自家大人:“大人,这可能是有人设计对付小詹翰林。您要是去了,会入了套。到时候陛下震怒,连您一起……”

  詹知行冷笑一声:“我儿子我还不清楚?他即使是死在外面,也不可能向我求一声。我到要看看是谁设计,竟然敢设计到我头上来了。”

  他当年在京城搅浑水的时候,翰林院那群人只配跟在他后面走。

  下属见自家大人已有断决,拱手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车马。顺安州内事宜……”

  詹知行叮嘱:“交给下面的人。他们每年都做同样的事情,清楚每一个步骤。要是出了差错,八百里加急找我一样可行。”

  下属应下:“是。”

  詹知行重新回到房里,拽上了自己妻子,快速说着:“给我收拾上京行礼。这身衣服不能穿到京城去。你不要担心太多,我看到他无事,立刻会让人给你送信。”

  他妻子这才回神,喃喃答应:“哦,好,好。”

  詹知行见自己妻子这般姿态,知道她受到了巨大冲击。

  他严肃扳着脸,语气很重:“我儿子绝不可能应付不了一群平庸之辈。他最大的弱点,是我,是你,是他的妻和子,绝不会是他自己。”

  确实如此。

  他妻子总算意识到,他们家即将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她儿子和她丈夫即将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去面对官场上的纷纷扰扰。他们不争,失去的是面子,是里子,或许可能还会是命。

  至于怎么争,如何争,那各看本事。

  她勉强拉出一个笑意,点下了自己脑袋:“我给你收拾行李。”

第37章

  京城路算远, 也不算太远。

  既然八百里加急能快速送到信, 那一群人自带干粮快马加鞭一样能够快速到达目的地。车马简陋,挡不住车里人来势汹汹。京城水深, 偏生有人要搅合乱一江水, 而还有人则准备趁着这一江乱水,抓自己想要的那条作恶的鱼。

  一切不过是几日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这点纷扰和傅辛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却半点不知情,正欢喜布置家中, 并将自己的作品一一进行最后的修缮点睛步骤。今天除夕, 花鸟店送来了一批兰花。

  兰花种类太多,价格更是参差不齐。昂贵的有价无市,便宜的路边即是。掌柜为了图个喜庆,在店里精挑细选了一批品质尚佳的兰花, 系上漂亮的红绸缎, 一起送到傅府。这些喜庆的兰花被傅辛夷和管事装点在了各个角落,充满存在感。

  这几年喜事多, 傅府每年都会比往年折腾得更加红一些。一眼看过去俗, 但心底里就是高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大俗即大雅, 有好事就是高兴, 就是该庆祝庆祝。

  傅辛夷看着这些漂亮的兰花,没忍心也没时间动剪刀嚯嚯。她百忙之中还记得的就是,随着一家人再度去家族牌子面前跪一跪,说两句闲话。

  说完闲话, 她盯着那些牌子看了小一会儿,随后弯眉眼笑了笑:“都挺好的。”

  家里一切都挺好的,人也都挺好的,今后也会很好的。

  傅辛夷施施然离开。晚上吃一顿,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她会跟随顾姨娘进宫,见诸多达官贵人家里头的女眷,也见皇后娘娘。不知道她娘的好友——当今皇后,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除夕的夜晚来得很早。冬日的夜晚,天很快便暗下。傅府特意挂上的红灯笼一一点上,照亮了整个府宅。烛光透过红纸,烘出一团又一团柔和的光,暖得让人能遗忘寒冷的温度。

  府上不少人都拿了赏钱回家过年,就连管事今日都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只留下自小便入府的,凑在一起欢庆过个年。

  傅辛夷安安分分上桌吃饭。

  家里买了不少菜,专门让厨师做了一批非常需要功夫的菜品。

  顾姨娘慢慢吃着,顺带给傅辛夷讲进宫要注意的各项事宜:“宫里头不比家里。不可随意走动,不可随意说话,该叫的人,我会一一指点你叫,过来行礼的人,我也会一一教你如何回应。”

  傅辛夷听得仔细。

  “你身为傅家唯一的姑娘,在女眷里就代表着傅家。即使泯然众人,也远比出头要好。”顾姨娘并不希望傅辛夷惹事太多,一而再提醒,“你的礼物都会随着大流一块儿送过去,报个礼单就是,一般不会拿出来展示。展示那是要争宠炫富的人需要干的,每年都会有。”

  傅辛夷觉得有点意思,在餐桌边上露出了好奇的眼神:“每年都有人啊?”

  傅尚书轻笑:“朝中有不少商贾子弟后人。京城曾经来过一批江南的商人,对小辈读书都肯花钱。这批孩子娶妻多也是和同样家室的人,家中女眷不差钱,乐于干这种事。花钱买个高兴。”

  他话说得委婉。那批商人当年被帝王强行要求北上,全然是为了解决沿海一带商人用金钱推路,几乎快成一方土皇帝这事。真正的皇帝当然不乐意看到这种局面,一道圣旨寻了一个由头将一批有钱人带入京城。

  京城,那是天子的地盘,老虎狮子和蛟龙都得在真龙面前趴下。

  京城里权贵多,商贾之家的人有钱,双方明争暗斗了好些年。

  傅辛夷是当趣闻听,联想起上回酒楼小二说初来的商人在京城落户不易,对寻常百姓一些事了解得更多了些。她脑中灵光一现,忽然笑了笑。

  出门果然是个了解外头的好机会。权贵和商人之间有明争暗斗,她的东西只要在其中一方打开销路,成为他们之间争斗的筹码,以后根本不愁没买家。再加上女眷多喜新意,她逢年过节都可以出点新玩意。

  顾姨娘和傅尚书见傅辛夷笑,只以为她在笑那些个争斗,全然没想傅辛夷是钻进了钱眼里,在想自己的小生意经。

  一顿饭用完,到了互赠礼物的时候。

  傅尚书和往年没有任何不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锦囊袋,里面塞满了小巧的金元宝。每个金元宝上面都刻有福字,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傅辛夷美滋滋收下。这笔钱由于是傅尚书专门寻人做的,纪念意义和存储意义比实际意义更重,是不能花的钱。

  顾姨娘的礼则每年都有所不同。前年送了她一堆的绘本,去年送了她一堆的农书,今年让人拿上来,则是一堆的账本。

  她和傅辛夷笑笑:“这里头每个铺子都有点分红。你这些天处理各种杂事处理得不错。我与老爷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给你管一部分。”

  不是前些日子的代理权,而是有分红的实权,放在以后就叫股份。

  傅辛夷见着桌上的账本,愣了一下。她看看傅尚书又看了看顾姨娘,有些犹豫:“可是,我还想开自己的花草铺。”

  顾姨娘笑了:“这些不需要你花多少时间。你看我每年也空得很。店铺都有掌柜管事,你插手反而让人不乐意了。只需要每个月看一眼账本,偶尔去店内逛一逛,让人认认脸就成。”

  傅辛夷听着不难的样子,总算点头答应了。

  接着是回礼,傅辛夷给傅尚书和顾姨娘都准备了一份礼。

  她带着一点点的紧张,将自己藏了好些天的成品拿出来。

  第一份是给傅尚书的。

  这是一幅茶花图。

  茶花一向来很适合送给长辈,花盘滚圆,花瓣颇多,层层叠叠如同一个小太阳。茶花的花语又有谦逊谨慎的意思。傅尚书在家里是众人的支柱,在外头作为户部尚书,又有着自己谦逊谨慎的为人处世方式。

  傅辛夷觉得送茶花最适合不过。

  京城养茶花不容易。土壤南北有差异,南方土酸性居多,北方碱性居多。想在京城养茶花,需要自调的土,需要冬日保暖夏日清凉,更需要在附近搁上湿布保持水分。

  掌柜送来的这批茶花中有宝珠山茶,不知是经历了多少坎坷才运到京城中,初看好看却有点萎焉,让傅辛夷占了大便宜。她保持山茶湿润度足够后,采摘部分入画。

  她阴干了宝珠山茶,使得其色泽殷红,又将朱砂和银粉混合,轻撒表面,提亮了些许颜色。这花养得好了,花盘大过牡丹,垂于枝头极为明艳。傅辛夷在做的这副山茶图上,就将在南方才有的山茶下垂状给做了出来。

  其中她挑选一朵,与周边姿态截然不同,昂首翘起了头,展现着自己饱满盛放的姿态。它雄赳赳气昂昂,半点不觉得抬头有什么不对。自我的魅力不该由于过于沉重而低落。

  叶子深绿,红绿一搭配,可真是……是傅辛夷才会喜欢的颜色搭配。可就是这样的颜色,好看又不会落入俗套。

  “真漂亮。”顾姨娘伸手触及了茶花画的深棕木边框,眼内是深深惊叹,“原来你要做的都是这样的画。”

  傅尚书也没料到自己女儿能做出此等杰作,倒吸一口气,惊异说了一声:“这是真花。”他仔细看过,假花是做不出这样像的。

  傅辛夷点头,温和笑笑:“嗯,真花。可以放好一段时间。不过我现在做得不好,可能放久了颜色就退了,样子也没现下好看。”

  傅尚书连连称奇,后头还缀上了不少赞叹:“这倒确实可以成一门生意。”

  傅辛夷听到这句认可,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又兴冲冲取出第二幅:“这个是给顾姨娘的。”

  本来她是想要给顾姨娘选一个代表花,可这冬日里实在没什么花好选,不得已还是在茶花中挑选了盛开的花。家里茶花没什么珍贵品种,传说中的十八学士是必然没的,好在选两个不同款的茶花还是好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