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多妩媚 第18章

作者:阮阮阮烟罗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和 古代言情

如此想着的沉璧,快步走至室外,见将她的话听入耳中的承安、芸香等长乐苑侍从,了然她的心思,面上也都止不住笑意,而内室,被布帘隔起的一方木榻上,萧观音则不大笑得出来,虽然依佛理来说,不过一副皮囊而已,但她到底佛心不坚,长到十七岁,还从未见过男子的身体,乍然要这般望见男子赤身,不免有几分女儿家的忐忑与羞涩。

只当是尘世历练吧,萧观音如此想着,把心一横,拿起那叠衣裳里当贴身穿的单衣,扬手抖开,便将右手伸向棉被,要将包着宇文泓的“大粽子”,给一层层剥开。

然她指尖刚触到被子,宇文泓即将她手中的单衣,飞快地抢了过去,“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会穿衣裳!”宇文二公子如此嚷说着,语气中有可自力更生换穿衣裳的骄傲与自豪。

室外偷听墙角的一众长乐苑侍从,从沉璧开始,接连默默掩面,室内的萧观音,一怔后松了口气,“那……你自己穿吧……”

她打帘走了出去,午时的阳光,迎面照在她的脸上,双颊也不知是因日光煦暖而微生红晕,还是因为其他,直向外走了几步,方不再有在室内时的忐忑羞窘之感。

自婚嫁之事定下后,不管是在家备嫁时,还是成亲后这几日,她都因诸事牵绊,没能如前日日礼佛,佛经也有许久未抄,相比从前,懈怠了不少,萧观音人站在小院子里,在日光的沐照下,暗暗心想,佛心当澄,宇文泓稚子之心,视她身体如无物,她暂还不能到此境界,历练得还很是不够,往后当更用功才是。

农家午饭是荠菜春卷、竹笋炒肉、小葱拌豆腐、新鲜鲫鱼汤等五六道菜式,食来别有滋味,宇文二公子吃得香甜,就着菜,将一碗饭扒得干净,饭后又因头发还未干透,便出门散步消食,顺便任暖风暖阳,吹晒湿发。

沉璧因想让公子夫人多多了解亲近,便领众侍越走越慢,只遥遥跟着,前方,早长莺飞,柳醉春烟,满目碧绿鹅黄的乡野春景,令人心旷神怡,萧观音颇有兴致地随走在宇文泓身边,尽情赏看,见新绿的田野间,如星子点点,散着各家犁地的农人,前方不远,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者与老媪,也似他们这般,在田野阡陌上,慢慢地沐风走着,并絮絮聊说,时不时相视一笑,岁月的温情,像和煦的春阳,落在他们的白发面容上,看着即让人心生温暖。

“要是可以留下来做农夫就好了”,宇文二公子似喜爱这样的农家生活,喜爱这样的农家景色,“童言”天真道,“真想把长乐苑搬到这里来,往后每天都住在这里。”

他看向身边的女子,见她听他这样说,仍是眉眼柔和地浅浅笑着,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没出息吗?父王听我这样说,定要抄东西打骂我的!”

萧观音微摇了摇头,宇文泓望着她道“我做农夫,那你就是农妇啦!”

“农妇”的身份,似没给女子带来半点困扰,她仍是浅浅笑着,直看得宇文泓心里莫名有点滞,沉默片刻,真有点像小孩子在赌气道“或者做渔夫,天天捕鱼的渔夫也很好玩,我做渔夫,你就做渔婆!”

“渔婆”好似也可,女子仍是神色温和,宇文泓静望她须臾,干脆道“讨饭也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们拿着两只破碗,一起去城墙根下挨着坐着,看人来人往地给我们送东西吃,好热闹的!”

仍是平静如水,不管他说什么,怎么把她从世家贵女、公侯夫人的身份,往地下尘埃里拉,都似激不起她半点波澜,无法动摇她面上的浅笑半分,宇文泓停下脚步,望着她的双目,直接问道“你不觉得……不好吗?”

萧观音道“人间百态,人来尘世一遭,一生难无风波,一应波折,皆是历练”,她十分真挚地望着宇文泓,“我还年轻,历练不够,于这尘世仍有许多困惑,心也不够坚澄,需多修行。”

一双极干净的眸子,在阳光下耀如琉璃,宇文泓望着这样一双明镜般澄净的眸子,望着这镜眸全然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好似自己在她面前一览无余,而他却看不明白这镜眸主人,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他不知为何,只是直觉危险,直觉当警惕,在沉默片刻后,忽然大步向前,头也不回。

午后燥暖的春阳下,宇文泓这般大步流星地在田埂上走着,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倒有几分逃跑意味了,他这般疾走了好一阵,直至后背隐隐出汗,方停下脚步,停下脚步,心头的微燥,不但没有抚平,反还因身体燥热,似还更加絮乱了些,如此心绪不平地杵站田头许久,那个这几日看下来已经熟悉的身影,依然没有走到他身边。

宇文泓梗着脖子,像只鹅在田头站了许久,终转动脖子,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心中一诧,后路空荡荡,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二狗我老婆是个奇葩……

未来的二狗呜呜呜老婆是绝世仙葩!

第23章 真狗

宇文泓在原地又僵站了片刻,终是提步回程,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高唤“娘子”,如此走至一处草垛附近时,听到了萧观音清柔的回声,“我在这里!”

宇文泓寻声找去,见她清纤的身影,掩在草垛之后,难怪之前遍看不着,他走近前去,看她蹲身在草垛前,一只手向内伸去,口中还轻轻地哄道“别怕……别怕……”

宇文泓在她身边蹲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草垛里藏着一只小黑狗,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可清楚地看到这小黑狗身上有伤,它身下枕着的稻草,沾有的血迹都有些发黑了,不知在此处伤卧了多少,又有几时好活。

他再看向萧观音,见她像也不怕被这小狗突然咬上一口,仍是慢慢地伸手近前,试探着轻碰上它的头顶,温柔地轻抚了几下。

原先眸光惊惧警惕的小黑狗,在她的安抚下,慢慢放松下来,“呜呜”地虚弱叫着,并用头轻蹭了蹭她的掌心,萧观音看小狗情绪稳定下来,将另一只手也伸近前去,将它抱离了草垛,在灿烂的阳光下,仔细打量它的伤势。

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尾巴也被人剪了一截,全身黑毛凝满了血痂,并伴有难闻的腐肉气味,在蒸腾的日光,逸散开来,宇文泓乍被这腐味呛鼻,忍不住皱了皱眉,却见萧观音似无所觉,在认真仔细地检查完小狗伤势后,面上流露出庆幸之色,难掩欢喜地笑对他道“还好没有伤及肺腑,都是皮肉伤,应能救得!”

她说着就将那一身血污的小黑狗抱在了怀中,大步往阿秀家回走,宇文泓这几日见她行动娴静,还没见她走这么快过,愣了一下后,方跟了上去。

萧观音一回阿秀家,就请常春和他妻子,拿来了清水、布条、剪刀、伤药等物,莺儿与阿措,都不是第一次见小姐救受伤的小猫小狗了,在旁熟练帮忙清洗伤处、剪毛上药。

小黑狗有几分通人性,知道现下这些人是在救它,虽因上药痛得直发抖,但还是乖乖地蜷缩在萧观音怀里,一动不动,只在耐不住痛时,呜咽轻叫几声,莺儿听它叫得可怜,再看它的尾巴,像是被人硬生生剪去尾尖,忍不住皱眉道“什么人下这黑手,好端端的,非要跟一只狗的尾巴过不去!”

从井中汲水捧来的常春,闻言猜测,“这小黑狗原先的尾巴尖,应是白色的。”

他道“姑娘有所不知,传说这种全身皆黑、尾尖为白的小狗,不吉利得很,会克死主人,在我们乡下地方,有很多人信这个,遇到这种狗,都喊打喊杀的。”

像是随着常春话语,忆起了被打得皮开肉绽、被生生剪去尾尖的痛苦,小黑狗呜咽着往萧观音怀中钻得更厉害了,萧观音让莺儿弄了些吃食来,放在小黑狗面前,在望着它狼吞虎咽的过程中,心想若继续将它留在乡下,它或还会受伤害,遂决计将它养在身边,在启程离开常春家时,将它抱上了马车,一并带走。

此行下乡,萧观音带走了一只小黑狗,留下了随身所带的金银,尽管起先常春与李氏辞不敢受,但莺儿遵小姐之命,同他们说这是予两个孩子的,又着重提及了那少年阿和的病况,告诉他们,需请好大夫来,需多买良药,阿和的病,才能早些痊愈,为人父母的常春夫妇,听了这话,终是千恩万谢地收下了钱财。

因萧观音身上的衣裳,为血所污,在离开常春夫妇家前,她也如宇文泓般,买了附近人家的衣裳换穿,如此,她与宇文泓,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农夫农妇了,于是,在日暮回到安善坊萧家时,萧家人热切期等的目光,在看到萧观音身上的衣裳时,不由纷纷一滞,继而落到他们家的女婿——长乐公身上,回想那日几能让人气吐血的亲迎场景,又一个比一个复杂难言。

一顿摆满珍馐的回门晚膳,就数长乐公用得最是香甜,一众萧家人,虽早不得不接受了与雍王府的这桩婚事,但此刻,真真切切地望着宇文二公子与萧观音坐在一处,望着他们心目的无瑕明珠,为这么个人糟蹋,要与这么个人一生一世绑在一起,自此深陷泥潭、至死不得脱身,连日来极为低沉的心绪,更是阴霾暗涌,难受至极,虽手持乌箸,但均是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如此沉默至膳罢,宇文泓被府中仆从引去青莲居歇息,萧观音与家人走至后厅说话,十四岁的萧妙莲,憋了一顿晚膳,见那个“二傻子”终于走了,立牵握住姐姐的手,红着眼问道“姐姐,你在那里,都没有好衣裳穿吗?……还是……还是长乐公自己傻的不穿好衣裳,也就不让你穿好衣裳?”

“不是的”,萧观音柔声向妹妹解释了衣裳的缘故,又在家人的关切询问下,将这几天在雍王府的日常,一一说了。

萧罗什只知世子殿下遇刺那日,妹妹人也在西苑围场,但不知原来妹妹曾离危险是那样之近,他心有余悸的同时,在心中深谢救了妹妹的世子殿下,对世子殿下的敬仰,更上一层楼,又将妹妹遇险这事,通通归罪于宇文泓。

……妹妹在家十六七年,一直平平安安,半点险事都没涉过,怎么嫁给宇文泓的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祸事,可见是这桩婚事太不吉利,宇文泓这人实在晦气,并将晦气传给了他的好妹妹!

萧罗什如此想着,再看妹妹在家云鬓花颜、罗裙纱衣,现在嫁了宇文泓,身上衣裳都像下人穿的,可见跟在宇文泓身边,日常生活大打折扣,虽然妹妹口中道“一切都好”,但想来妹妹定是“报喜不报忧”,真正在雍王府长乐苑的日子,不知有多心酸呢。

萧家人|大都如萧罗什所想,越看萧观音含笑说话,心中越是难受,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作欢颜,如此说了大半个时辰话,萧观音见夜色深浓,请父母兄嫂早些安置,携侍离开后厅,预备往弟弟居住的绪风斋去。

在用晚膳时,弟弟坐在食案最末,但后来与家人说话时,弟弟却没有跟来,想来还是怕母亲不悦的缘故,萧观音原想去绪风斋看看弟弟,但在夜色中走了几步,又想这样夜深,弟弟或许已经睡下了,明早再看也不迟,遂又折了脚步,往在家时的闺房——青莲居去。

结果在回青莲居的路上,却见弟弟迦叶候在一树梨花下,见她至,走近前来,轻声唤道“阿姐。”

他唤了这一句后,也不说什么,不问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萧观音微抬素手,将落在他发间的雪白花瓣摘了下来,望着身前眉目秀静的少年,柔声道“你送给我的那伽花种,我已种在长乐苑里了,等花开时,一定要过来看看。”

少年便轻轻笑了,眸中光亮,如梨花溶月,萧观音同他在梨花下笑说了一会儿话,又道“我从乡间带来了一只小狗,想将它养在身边,你想看看吗?”

十二岁的萧迦叶点点头,在夜色花影下,同姐姐往青莲居去,青莲居内,屏退诸侍的宇文泓,独个在内外室,转了一圈,渐将目光落到了那只蜷在窗榻软褥处的小黑狗身上。

他慢慢走至窗榻边坐了,伸手过去,小黑狗立拖着伤身,轻蹭轻舔他的掌心,宇文泓望着小狗眸中脆弱的示好与小心翼翼,心想,真是可怜。

……既生下来,就为世人厌恶,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胎死腹中,抑或生下来就干脆掐死算了,何必长到现在,这般苟延残喘,奴颜婢膝地讨好他人过活……

……可怜,而又令人生厌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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