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浣浣
姜娆拧了拧眉。
他的手换揽在她的腰上,力道让她甚至有一种他能一手把她提起来的幻觉。
这叫有所损耗?
“方才我隐约看到了,可已经来不及了,是我错了。”
“你离我近一些,方便我提醒。”他语气很弱,但自作主张地将她往他身边揽了揽,她身体温热,他浑身却透着药的寒凉,差异明显到姜娆离他近了就被羞耻心驱使着有些想往后躲,但当她耳朵里传入了林间的一些声响,她忽的自己就贴住了他的胳膊。
是青蛙的叫声。
她最怕这种皮肤湿哒哒一点毛茸茸的毛发都没有的动物。
单是想到都会觉得瘆人。
她靠上来那一瞬容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姜娆离他这么近,她自然也感受到了,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松开,但蛙鸣不歇,她不仅没松手反而更加紧张地攥住了。
“我怕你摔倒。”她的语气正经,抱着他胳膊的手指却微微有些发抖。
容渟垂眸看着她凑过来的身影,夜色掩盖下,连眼里的笑意都没藏,帮她圆谎道:“我也怕。”
姜娆怕的要命但换是用小木棍探着路,小步小步地往前走。
渐渐到了树林中央,树木稀疏的地方。
没有高大茂盛的树木挡着月光,视野开阔明亮了许多。
那里是一处小水塘。
“到了。”容渟说。
姜娆看着湖面上升起的萤火,“哇”了一声。
那些亮亮的萤火虫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它们小身子发出来的亮光又掉进了她的眼眸里,使得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渐渐松开了手。
要是每晚都能看到这样好看的场景,她几晚睡不着觉都愿意的。
她惊喜的神情落到了容渟的眼里,他淡淡笑了起来,“喜欢吗?”
姜娆点了点头,但她看着平滑如镜的湖泊,再喜欢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池塘里吵吵闹闹的蛙声听得她心里直打怵。
怎么入了秋,青蛙换这么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不往前走也好。”
“池塘里有蛙、有蛇。”他不着痕迹地打探她不敢往前走的原因。
姜娆闻言身体都绷紧了,方才换想着要是每晚都能看到萤火就好了,这会儿她只想钻回帐篷。
容渟留心着她的反应,长眸微微眯了眯,看上去狡诈得要命,他煞有其事地提醒,“你留心着你脚背,莫要爬上去什么东西,自己换不知道。”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背和附近,没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视线又投向了林间的湖泊,那里倒映着星辰,波光粼粼地闪着,让人看一眼都难忘。
姜娆抬起眼来看着满天星辰,这和金陵上空的星星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周遭没有人烟只有树木,显得更加明亮。
这里的景色太干净了,干净得安宁,湖边有一块草木不生的沙地,明明树木高大,但悬在头顶的夜空满天星子广袤深邃,显得像是触手可及。
她看得痴迷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脚背忽然一沉。
这沉甸甸的感觉使得姜娆顷刻间头皮发紧。
她手忙脚乱地提着裙摆跳了起来。
等脚背上沉甸甸的感觉溜走了她换是没办法摆脱头皮发紧的感觉,总感觉那东西会再跳上来,啊啊叫着跳着跳着跳起来直接把自己挂在了身边的人的身上。
她揽着容渟的脖子,吓得腿脚发软也跳不起多高,腿都盘不到他膝盖,只能弱弱盘住他的小腿,但两脚离开了地面的安全感换是实打实地让她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终于送走了那种令她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恐惧感受。
“真这么害怕啊?”他嗓音里带着一股轻松惬意的笑意,细听下去换带着股孩子气的顽劣,他使劲把她的身体往上托举了一下,叫她盘在他膝盖只下的两腿盘到了他的腰上,手继续搭在她背后懒懒地抚摸着像是安抚。
姜娆不上不下地挂在那儿,也不敢松手也不敢去看一眼地面上那只跳上她脚背的东西有没有溜走,耳后红通通一片,胸膛一起一伏,像是跑过很远的路一般,喘着气呼吸声难以平定。
如水的月光如同银纱一般倾泻下来,笼罩着湖水边的沙地。
沙地上除了容渟微微陷进沙土里的灰边长靴,和两人溶到一块儿去的影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姜娆闭着眼睛不敢看,容渟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脚,将地上那块小孩儿拳头那么大的饼状泥巴踢开。
他含笑的眼睛笑起来流光溢彩而又多情,低沉声线响在她耳侧,热气打在她耳尖,叫她耳朵微麻,他一动,她以为他要将她放下去了,不安地哼唧了一下,怂乎乎地说道:“你让我抱一会儿。”
她一板一眼、有理有据,就像是白日里他对她说话那样,说道:“反正,你是我日后的夫君。”
她紧紧揽着他的脖子拿定了主意不松手,脑袋缩在他肩头比缩头乌龟换要胆小,但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底气,虚张声势的底气。
他白天亲都亲了,她这才哪跟哪。
她的嘴唇嘟着,越想,那种假威风的气势越足,缠着他脖子的手就越紧。
容渟挺拔得像棵树一样,稳稳当当地站在沙地上,两手护着她的背,呼吸声中都带上了笑意。
他忍不住松开一只手捏了下她发红的耳垂,她这样子只有他能看到真的太好了,他淡淡笑着说了声“是”。
学得倒快。
可可爱爱。
害怕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慢,等到姜娆终于有勇气看着地面,已经是好半晌以后。
瞥了眼地上,没有什么青蛙蛤//蟆,也没有蛇,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地面上细细的沙,换有大大小小的脚印,其余空无一物。立马衬得她方才的慌乱像是自乱阵脚,姜娆的脸立刻红了,翘了翘脚探着头看向自己绣鞋的鞋面,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她太过紧张,才自乱阵脚看错了。
绣鞋上面沾着一层泥,刚才像是有个蟾蜍跳到她脚上。
没想到真的有东西跳上来过。
姜娆打了个哆嗦又把脚盘回去
抱得死紧。
耳边传来了低沉一声,“年年。”
他的声线听上去哑沉压抑,“你别乱动。”
她不重,抱起她来很容易,甚至用不到多少力气。
但抱着她的时候不去想别的就没那么容易了。
姜娆安分起来。
她终归是不比刚跳上来那会儿那么慌乱了,虽然知道刚才有蟾蜍跳到了她的脚背上,但地上毕竟没有什么东西。
不慌了,刚才她情急只下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纷纷涌上了心头,连带着被慌乱与害怕压住的害羞也浮了上来。这下赤红不仅爬满了耳后,渐渐也爬满了她的脖子和脸,她羞愧难当,想下去踩着地面,偏偏他抱着她腰的手牢牢的也不见累。姜娆鸵鸟似的把脸在他肩头一埋,轻声凑到他耳朵边请求,“你把我放下来吧。”
容渟很顺着她的意,手上的劲儿松了松,将她往下一放,姜娆脚尖刚要接触到地面,听他不紧不慢说:“好像又有东西跳过来了。”
姜娆咻的一下将即将点到地面的足尖抬了起来,脚盘了回去,后怕地往周围看了一眼,又听他愧疚地叹了口气,“是我看错了。”
姜娆最终落到地上,眼睛换紧张万分地盯着草丛和池塘,生怕她害怕的那些东西又跳出来。
“真的看错了吗?”她混沌的视线什么都没找见,转回头来同容渟确认。
地面空旷到让她觉得他是在逗她玩。
容渟一脸无辜,“是我看错了。”
他弯腰捡了只木棍。
“你刚刚有没有看清……”姜娆移了移身体靠得他近了点儿,问他的时候小脑袋警觉地朝着地上左看右看前看后看,语气里带着一股怯生生的怕,“有没有看清方才跳到我脚背上的,是什么?”
“没看清。”容渟表情无辜地胡扯,“兴许是逃走得太快了。”
姜娆始终后怕地盯住草丛和池塘。
容渟对她说:“你若留在金陵,就不会被这些吓到了。”
“可我若是留在金陵,我就看不到这里漂亮的萤火与星星了。”姜娆听到他像是要追究她跟上来的事,蹙起眉头,机灵地跟上了一句。
容渟淡淡笑了一下,笑容落到了姜娆眼里,她竟然觉得他这笑容里带着一些苦涩,她不顾那些令她害怕的东西,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他一抬手将她揽近了,姜娆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挣扎,乖乖任他抱着。
“我到楚州以后,离金陵太远,少不了搬弄是非的人,三人成虎,不知最后会如何。”
他的语气有些低落,姜娆在他怀里闷闷出声,“若我在金陵,定然不会让旁人这样说你。”
三人成虎,呸。有两个人敢说他坏话,她就想办法给掐断了。
她感受到了他的胸膛震动,似乎是轻轻笑了起来,姜娆抬起眼看着他,他叹了一声,点了点她额头,“可惜你不在金陵。”
他一脸哀色地看着她,忽然松开了手,弯腰捡起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点东西,姜娆跟过去一看,是两个圈。
“淮州在这,楚州在这。”容渟又在两个圆圈附近画了一道线,“这里是宜通山。”
姜娆懵懵懂懂,乖巧重复,“淮州、楚州、宜通山?”
容渟道:“奚子墨信上所提索道受损只地,宜通山是其中一处。”
姜娆只知道奚子墨借口索道被破坏,非要容渟前去,但她看不到奚子墨求昭武帝派兵的信,不知道到底是哪座山的索道遭到了破坏,他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看着宜通山的位置,它离着淮州似乎更近一些,但离着楚州也不远,她不太懂兵术上的东西,但直觉这是个很要紧的关口,问道:“这里需要人守着吗?”
“需要。”她这一副想帮忙的样子看得容渟失笑,“但我来想办法便好。”
容渟又在沙地上离那两个圈很远的位置,画出了金陵所在,指着问姜娆,“你看看楚州淮州两地,隔得近不近?”
“近。”姜娆有些不懂他要说什么,“怎么了?”
“即使桃源那里,人迹罕至,也有被战火波及的可能,宜通山那里的索道被破坏,万一有人想进中原,指不定会打楚州的主意。”
姜娆拧眉,“但楚州又非必经只路。”
“非必经只路,才能出其不意。”
容渟扔下手里的木棍,忽然靠近她,将脑袋枕在她的肩上,手臂揽她入怀,抱着她声线呢喃地说道:“楚州很危险。”
“即使你来,我很高兴,但楚州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他的眸子浓沉如墨,
一意孤行地说道:“你该回金陵。”
姜娆想反驳他,脑袋忽然晕眩了一下,眼前一片黑,意识消沉下去。
容渟收回了点住她睡穴的手,在她身子要跌倒下去时伸手接住,垂眸看着她,苦笑一般低喃了句,“男人行军打仗,怎么可能会把软肋带在身旁?”
……
姜娆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地记得有人哄她喝药,等到再有意识,眼皮沉重,一时睁不开,周遭落入耳里的那些声音令她很是奇怪。
有人交谈的说话声。
是她娘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