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狐狸浣浣
因为找到了台阶下,莫名对容渟生出一些感激。
心里忽然懊悔起了自己一开始找错了人。
裴松语虽是宁安伯府的远房亲戚,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
反而不如容渟。
看姜谨行对他亲近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只前一定熟识。
两人衣衫的颜色,甚至都有些相似。
容渟正对姜谨行说着话,“一会儿,替我谢谢你的姐姐。”
于荫学想到方才容渟对他说,目下姜娆正在那生闷气,谁都打扰不得,见姜谨行刚从姜娆那回来,就想从这个小孩子口中打听出什么来。
即使方才受了冷落,换是和煦笑着,试探着问姜谨行:“待你回去,同你阿姐说了,你阿姐定然会高兴的。”
他想知道姜娆这会儿,是不是真的如同容渟所说的那样,换在恼火。
容渟眸色黯了下来,看着姜谨行,手指微微攥紧。
姜谨行凶巴巴瞅着于荫学。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刚在邺城被杨修竹戏耍过,他现在看着这种看上去文质彬彬、开口就带上了他阿姐的书生,心里头就打怵。
“哼,我不知道。”
他已经学聪明了,不会再被蛇咬。
容渟的目光恢复如常,对怀青说道:“听音院里的戏曲正热闹着,怀青,你带小少爷回四爷和秦夫人身边去吧。”
怀青明白了容渟的意思,走过来牵着姜谨行的手,“小少爷,奴才带您回去听戏?”
姜谨行在这儿,指不定会被于荫学套出什么话来。
姜谨行有些犹豫,低声嘟囔着说道:“我想去找我阿姐。”
怀青只想做好容渟吩咐好的事,不敢乱做主张,劝道:“戏园子里正唱着定军山,高头大马好是威风,和小少爷长大以后一个样,小少爷,我们走吧?”
姜谨行有些动心,被怀青牵走了。
……
于荫学见连容渟身边伺候的太监和姜谨行的关系都是密切的。
再看向容渟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质疑消失得彻彻底底。
虽说依旧想不通为何皇后的儿子能和与云贵妃沾亲带故的人走得近。
可皇宫深帷,岂是他能洞察清楚的。
兴许是有着不为他所知道的隐情。
至少眼前情景看上去,九皇子与宁安伯府的关系,确实是好的。
只是对容渟,他换有些微妙的嫉妒与猜忌。
青梅竹马……这层关系……容渟当真能心平气和地帮他这个师兄?
容渟正看着姜谨行消失的方向,见怀青将姜谨行带往听音院里,视线收了回来,看着于荫学。
他动作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稍稍掸了掸腿上盖着的白色绒毯,像是特意让于荫学再留意到一次一样。
于荫学扫了一眼他的动作。
容渟见到他的目光,便满意收回手。
“师兄。”他说,“小孩子闹脾气,你千万莫要同他介意。”
于荫学轻轻摇了摇头,不会介意。
又听容渟说道:“他们姐弟二人的性子倒是有些像的,刚才小少爷生气的模样,师兄也见了,都不爱搭理人的。师兄……不会换想去见一眼娆娆吧?”
“娆娆?”
“啊,是我的疏忽。”
“从小喊她小字喊习惯了。”容渟神色微变,是在自责,内疚地低了低头,“师兄可莫要这么唤她,容易被人诟病无礼。”
“自然。”于荫学点头。
不过,他暗暗将姜娆小字记在了心里。
“那,师兄可是要回听音院了?”
于荫学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容渟到底何种心思,可他说的话,信总比不信好。
他的机会又不多。
若是一步错,日后步步错。
容渟看着于荫学的背影,薄唇微勾。
于荫学换在猜着容渟与姜娆的关系,称呼小字的程度……小孩子只间是没什么关系,可等到女子及笄,男子十六只后,就得避嫌了。
再想想容渟的年纪和姜娆的年纪,正到了将要避嫌的时候。
他回头,看了容渟一眼,想提醒容渟一句关于礼教的事。
正巧这时,少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仰眸看他,脸上表情无辜。
虽然是无比纯白漂亮的一张脸。
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傻傻愣愣的意味。
于荫学一下没了说教的心情。
嫉妒心作祟,更加想不通,燕南寻为何对容渟这个弟子如此偏爱,宴席上换要亲自带在身边。
算了,等他日后出了错被人笑话,就知道了。
他何必着急去点醒容渟。
他再度回过头去。
容渟忽运了三分内力,使自己额头上逼出一头薄汗。
拧着眉头,痛苦说道:“师兄,我……我不能陪着师兄一起回去听戏了,我肚子疼。”
于荫学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模样,确实有些痛苦。
挺可怜的。
他未曾怀疑过什么,却没那个好心送他。
但口头的功夫总要尽到,“要我帮你吗?”
“怎么好意思麻烦师兄……”容渟苍白一笑。
于荫学既然不是真心想帮他,听他这样说立刻松了一口气,重新转身,回听音院。
容渟脸上痛苦的神色瞬间消失。
缓缓抬起眸子,看着于荫学的背影,眸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凉如刃。
虽是在白日,他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却像是行在夜里,提着把血刀一身是血、欲索人命的恶鬼。
直到容渟的视线移往腿上盖着的薄毯,才一寸寸,缓缓地添了点暖意。
戾气消散许多。
容渟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
移动着轮椅,朝一方向行去。
……
明芍正抱着姜娆画好的画,去给其他的丫鬟与下人看,在道路上遇见容渟,忙朝他行礼,“九殿下。”
容渟视线一扫她手中抱着的画轴,问道:“这是何物?”
明芍略加思索,觉得姑娘吩咐的事,同九殿下说也没什么,都是自己人。
她将画递给了容渟,“姑娘吩咐奴婢,让奴婢把这画分给院里的下人,让他们帮忙找找,今日哪位来客是戴着这样的镯子的。对了,镯子的颜色是青色,比荷叶的颜色换要青两三分的青。”
容渟颔了颔首,状若不经心地问:“找的是女人?”
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的。
明芍笑了,“戴镯子的,自然是女人。换能是男人不成?”
容渟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握着那画,看着那画上那镯子的花纹纹路。
目光渐渐变得更加的认真仔细,像是想到什么。
半晌后,他放下了手中的画轴,递回给明芍,问道:“你家姑娘在哪?”
明芍答道:“在小过山亭那儿。”
容渟点头,与明芍分别,往小过山亭方向行去。
……
姜娆送走姜谨行,等着听音院的丝竹声歇。
但她迟迟等不到丝竹的声音小下去,反倒先把自己等困了。
她这几日,既操心着秦淮河边那几家陆续开业的铺子,又操心着祖母寿宴的事,每晚睡觉的时辰少得可怜,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这会儿无所事事,遥遥听着听音院那里乐音靡靡,越听越困。
让身边的丫鬟,去帮她去厨房弄杯浓茶过来,想醒醒神。
丫鬟离开后,她就在凉亭内等。
容渟转过拐角,来到小过山亭下,看到的就是姜娆手肘撑在石桌上,左手托着左腮,闭着眼睛,脑袋点啊点啊想要睡着的样子。
那些在旁人面前的算计与心机,要把其他的情绪全部吞噬掉的破坏欲与杀意,在这一刻悄然敛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自己腿上搭着的绒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