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贱婢想爬墙 第150章

作者:斐妩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甜文 古代言情

  慕容虞身在皇宫,连亲生母亲都能狠心除去,心肠便绝非常人。

  如今他已大局在握,不论是鼎山王还是朱太后,亦或是曾在朝中红极一时的祝九风……都已一一离局。

  他唯余下了梅襄,并不是打算就此揭过往事,而是要放在最后,按着他的心意,慢慢解决。

  梅襄为自己铺垫了近十年,也只为今日。

  十年前,元氏伙同梅衡为朱太后下毒,想要谋害少帝。

  此罪乃是抄家灭族之罪。

  梅襄当日若没有替慕容虞服用下那一碗药,事实上也只有死路一条。

  事成,鼎山王替位,即便朱太后对元氏留有余情,可鼎山王凭什么要留下一个知道自己污点的宣国公府?

  事败,慕容虞继续安心地当着少年皇帝,朱太后却要因为选择了小皇帝一边忌惮梅襄,另一边更是与鼎山王产生了微妙的缝隙。

  彼时梅襄不过是个荏弱无势的孩子,喝下那碗毒药,是阴差阳错,也是无从选择。

  但这桩事情,知明内情的朱太后与元氏还有梅衡都已死,慕容虞他并不清楚。

  三日之后进宫面圣,梅襄也不打算说出。

  恩情这东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那个心思诡谲、已经在后宫那种地方独自长大的小皇帝。

  三日之后,梅襄按着宫人的吩咐,沐浴焚香,高束玉冠,一袭织金云缎白袍着身,腰佩雕花青玉,周身端正冷肃,去往宫中面圣。

  慕容虞见到他,甚是欢喜地将他扶起,无需他向自己行礼。

  “二哥,你是不是忘了朕上回说过的话,朕说过了,你我私下里不需要那般见外……”

  他说着笑意收敛几分,语气恍若失落,“莫不是时至今日,你已经不拿朕当弟弟看待了?”

  “你记得吗,朕小时日子并不好过,母后三五不时斥骂于朕,甚至常常会体罚朕,朕只是五六岁的稚童,心思单纯,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怯懦害怕,直到二哥进了宫中……”

  “还有一回,母后怒骂了朕之后,朕不知怎地被人推进了井底,那井底湿滑,朕细弱的手臂撑着,其实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些宫人明明都听见了朕的呼叫声却纷纷躲开,只有二哥丢了条麻绳下来,一直等到天黑,亲自冒险爬到井底用绳子绑住朕的腰,然后又爬上去,将朕拽上去。”

  “朕始终记得,二哥那时比朕大不了多少,身骨亦是孱弱,却一直背着浑身湿透了的朕,想方设法避开母后的眼目将朕背去了暖池里,才叫朕又活了过来。”

  此等事情不知凡几,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满心期待地求了梅襄好几日,求求梅襄认他做弟弟。

  他是唯一一个对慕容虞好的人,慕容虞知道他只是个伴读,随时会离开。

  年幼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挽留这个同伴,便自己想到,只要认了他做哥哥,他就一辈子都不会抛弃自己,一辈子都是自己的哥哥了。

  梅襄知道此举大逆不道,但耐不住慕容虞奶声奶气泪眼汪汪的哀求,松口答应了他。

  他那时也还小,他们只约定私下里这样叫,人前不可。

  慕容虞很高兴,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就算被母后打骂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有二哥在,他的二哥会一直保护他,陪伴他,让他不再战战兢兢,即便是感情上他也不再孤单。

  梅襄抬眸瞥了他一眼,知晓他陷入往事。

  他缓缓开口道:“陛下,我来是来接我那不懂事的妻儿归家去的。”

  慕容虞恍了恍神,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他让人端来了一壶提早就备好了的酒。

  他对梅襄道:“二哥,你这一路奔波进宫,路上必然受了不少寒风,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梅襄瞥了他一眼。

  他仍是笑容灿烂的模样。

  福总管在一旁亲自将酒水斟入杯中,而后递送到梅襄的手中。

  梅襄正要将那酒水饮下,却见一个宫人逾越上前,夺了他手中的酒杯。

  众人错愕。

  慕容虞只瞧见了立在梅襄身侧的秋梨。

  “陛下,我与宝婳情同姐妹,这杯酒正该我替她喝。”

  她说罢便要往唇边递去,却蓦地被慕容虞一个巴掌打翻,鎏金酒杯落地,酒液也洒了一地。

  他看着秋梨的目光甚为阴森。

  殿中有一瞬的沉寂。

  慕容虞转头看向梅襄,面色如常道:“二哥,其实朕也只是想请你为朕办个事情罢了,先前二哥为朕寻回了藏宝图不是么?”

  “确切的位置已经有了,只是朕信不过旁人,所以想请二哥代朕去押出洞府之中的财物,之后,朕便令二哥与妻子团聚。”

  梅襄瞥了秋梨一眼,而后退下。

  慕容虞却忍不住一把将她的衣襟攥起,将她提到他的面前。

  “你就这么想死吗?”

  料到他的反应,秋梨只淡淡地回答着他,“我早就不想活了。”

  他们每个人给她的一点绝望,都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慕容虞毁了宝婳的幸福吗?

  她实在难以做到。

  慕容虞松开她,连连冷笑,“那你想过吗?也许你死了,即便是你的尸身……朕也仍不会放过……”

  他的话中意思近乎明示。

  秋梨白皙的脸侧渐渐染上一丝薄红。

  她怒极,竟在他话意未尽之时下意识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慕容虞偏过头去,神情蓦地凝固。

  他看见秋梨眼角的水光,他微慌,又陷入了上一回的手足无措当中。

  他下意识地将她重新揽到怀里细细安抚。

  “对不起……你说想死,朕实在是生气……”

  秋梨的面颊被迫贴在他冰冷的龙袍上,面无表情道:“莫要说一个月,就算是一年……我也是真的不喜欢陛下,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一个操纵我、羞辱我的人。”

  抱着她的人彻底地僵住。

  他过了许久终于放开了她。

  他的语气微涩,“朕答应你,朕说的话都是真的,朕会尊重你,只是你……不要有想死的念头……”

  她没有回答他。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也终于将握住她双臂的手指再度松开。

  他彻底地放开了她。

  秋梨朝他行了个礼,退出了殿中。

  秋梨离开了殿中之后,却遇到了梅襄。

  他并未立刻离开。

  他看到她,见她完好无损,才有收回视线。

  “你可知宝婳在何处?”

  秋梨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留在宫中,会留意这件事情。”

  他微微颔首,随即朝秋梨递去一只锦囊。

  那锦囊里摸着是一件硬物。

  “倘若我此去不回,你便将此物交给圣上,他看了之后,必然不会再为难宝婳。”

  秋梨伸手接过,问他,“你为何会去而不回?是因为,他方才想要毒死你……”

  梅襄缓声道:“方才那杯酒中无毒。”

  他略通医理,这点还是清楚的。

  秋梨愈发错愕。

  所以,慕容虞方才那样愤怒,仅仅是被她的举动所激怒?

  梅襄交代了这件事情,并不欲与她多说什么。

  在对他最好与对宝婳最好的结局里,他早已考虑清楚。

  交代完那物件,他才离开了宫中。

  几日之后,梅襄入宫带着慕容虞指定的一支卫队,缓缓离开了皇宫。

  慕容虞登上了城楼,目送梅襄离开。

  秋梨却忽然上来寻他。

  慕容虞却无暇再顾及她,目光只盯着为首马背上那人的身影。

  秋梨走近到他身旁,她也看到了梅襄。

  她想到了梅襄的要求,反而当即就将锦囊拿给了慕容虞。

  她不能等到发生了梅襄去而不回的情况再将这东西拿出来……那样,只怕到头来,宝婳也会怨她。

  慕容虞见她主动给自己东西,忍不住弯起唇,真像个年轻的孩子,说笑就笑了出来,“秋梨,这是什么?”

  秋梨不答,他便自己将那锦囊打开,却冷不丁地瞧见了一只简陋的木偶。

  那木偶被人雕出了手臂、双腿、粗略的衣着痕迹,只是凌乱的雕工可以看出来,越到后面,却越发没有了耐心。

  乃至最终,木偶的五官也并未被雕刻出来。

  慕容虞重复问道:“这是什么?”

  秋梨见他神情仍是平静的模样,险些怀疑梅襄给错了东西给自己。

  “这是梅二公子转交给我的东西,我不知道……”

  慕容虞却忽然又自顾自道:“朕知道。”

  “这是朕当年生辰的时候,朕的母后答应要给朕的东西。”

  “朕那时候听了很多谣言,他们都说母后并不疼爱朕,只是拿朕做个傀儡罢了,朕不信,就偷偷问了一个很受母亲疼爱的小太监,小太监说他母亲为了不教他夜里想念,便亲手刻了个小木偶给他。朕想也是,母后她什么都有,她从来没有为朕做过什么,如果她能亲手雕刻个木偶给朕,是不是说明她也是爱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