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吱呀——”门轻轻推开,屏风后一个袅娜的身影走来。
关幼萱声音温柔甜软:“夫君!”
她一声“夫君”,原霁后背蓦地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酥酥麻麻,骨头都要被热水煮软。原霁手一哆嗦,手中的“避火图”被他慌乱下晃悠悠漂浮到了水面上。
弯腰没抢救回来原霁一呆。
眼看小淑女的“夫君”声越来越近,他手忙脚乱找不到干净的换洗衣裳,又低头看一眼浮在水面上、被浸染得越发不堪的图纸……小七郎一咬牙,勇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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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幼萱分外有礼貌地叫唤了原霁好几声,他都没吭气。她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看到原霁赤着上身,非常大爷姿势地摊开手脚,坐在浴池水中。
他一脸不悦地盯着她。
见她已经换下了新嫁衣,换上了一身粉嫩的帛带襦裙。长长的系带托着纤腰,落在地砖上,她探过屏风来看他,额发轻卷,黑眼珠波光粼粼。
原霁:“你进来不敲门?”
关幼萱乖乖道:“我敲了,你不吭气。你不想让我进来的话说一声便好了。你为什么不说?”
原霁:“……”
是他傻。
原霁生闷气,转开眼不看她:“那你是要干什么?”
关幼萱不在意。
自从她认识他,他要么一副嚣张肆意的样子,要么就是现在这样臭着脸的模样。他像个河豚,好像总在生她的气,可她明明什么也没惹他。
多亏她心里知道他喜欢她,才不生气。
关幼萱笑眼弯起:“我有话想和夫君说,恐怕一会儿不说我就忘了。”
原霁浴池下的手握紧图纸,他才发现那避火图居然是绣出来的、不是画出来的。他唯恐关幼萱看到,影响自己思路,便希望她快些走。
原霁敷衍道:“什么话?快点说。”
关幼萱耿直:“我要说的是,我好喜爱今晚的夫君呀。”
原霁呆住:“……”
他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要从嗓子眼里奔向她。他的血液滚烫逆流,要他拼命控制才不出丑态。他握着图纸的手用力得青筋暴露,他用尽所有力气去让自己情绪平稳。
原霁睫毛轻轻一扬,非常的“见过世面”:“正常,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坐在水池中,却尽可能把全身藏起来,上身都临时披起一件白纱外袍,贴在身上**的,格外不舒服。他只希望关幼萱赶紧走,他好脱衣。
关幼萱望着他那洋洋得意、骄横翘起的下巴,摇头:“你才不知道!”
她在原霁凝滞的目光下,裙裾在地砖上轻轻曳过,向他走去。
关幼萱目光柔软而倾慕地望着他:“我在城外就想告诉夫君了,我看到夫君战袍上全是血,领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回来,我心里就麻麻的,像被什么电过一般。
“你太英俊,太不凡了。那一刻,你就像天神一样!铁马冰河入梦,你也入我的梦……”
她走到浴池边,忽而趴下来俯身看他,完全没注意到他紧绷的向后倾的上身。
关幼萱像是诱人的山精妖怪。
少女被宠爱呵护出的娇憨之态,便是与生俱来的风流妩媚。
可她自己不知道。
她手抵着浴池边缘,趴在他眼皮下,水润的唇在原霁眼皮下一张一合:“……我今晚一定会梦到少青哥哥的,你信不信?”
原霁仰着颈,他喉结滚动,眼睛从她睫毛扫到下巴,再向下。
乳白色的池水挡住小娘子视线,蒸汽晕晕下,原霁长睫锋利,目光盯着她的红唇,缓缓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关幼萱一愣,才意识到好像自己有点兴奋,不应该这样闯进来和原霁说话的。她红了脸,连忙爬起来:“对不起。”
她七手八脚要爬起来时,因为原霁目光如火的凝视,也因为浴池边缘溅了水,她手脚发软,半天爬不起来。
原霁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他手温滚烫,掌心微砺,烫得她心慌。关幼萱眨巴眼躲开他,赧然:“谢谢。”
她眼睛又看到一个东西:“夫君,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原霁没在意地低头。
关幼萱和他的脑袋凑到了一起,望向原霁忍不住伸手向上拖关幼萱时露出的手中图纸——“避火图”上男女情投意合、你中有我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二人眼皮下。
关幼萱震惊。
她惊吓般地抬头看原霁一眼,然后快速爬起来逃离他。小女郎捂着自己心口,目瞪口呆又不能理解。原霁闭目,心想:完了,误会了。
关幼萱结巴道:“你、你好认真……”
原霁:“……”
关幼萱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裙,声音越来越小:“那你认真忙哦,我还有其他事,不打扰你了……”
原霁从水中站起,不想关幼萱一下子捂住她自己的眼睛,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原霁低头,看到自己泡了水后湿漉漉贴在身上的雪白中裤。
原霁挑眉,忍不住露出笑:流氓就流氓,倒也不必这么强行夸他。
第23章
二哥说的“悠着点”, 原霁理解为了字面意思。
因为原让不至于来管他的房中事。
原霁在净室将避火图专注观看一番,自觉自己已能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他必然是厉害的夫君, 威武的男人……他从小到大, 就没有学不会的。
抱着这样的自信, 原霁快速梳洗后,回到了他和关幼萱的新房中。
他进入屋舍, 侍女们便红着脸出去,轻声:“七郎稍等,小夫人去洗漱了, 一会儿便回来。”
原霁大马金刀地坐回床榻上,他盯着自己这陌生又熟悉的屋舍看了许久。样样是他平日见惯的,又总是于细节处多了许多东西。
例如窗板上所贴的“喜”字,床帏外烛台上高燃的红烛, 还有一室香甜的不知来自哪里的气息……
关幼萱仍然不回来。
原霁等得不耐烦,干脆卧在床上继续等待。不想他闭上目, 晚上在青萍马场上酣畅淋漓的战争如画幕一般挤入他的脑海中。
他尚年少,看不到战争后的白骨累累,只激动自己第一次的大获全胜。他有第一次大胜,便一定会有第二次, 第三次……
所有人都说他父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军事天才。
原霁心中不服。他想他和自己的父亲终会不同, 他终会让那个人看看, 他会走得比那个人更远, 更好。
在极致的兴奋过后,疲惫感涌上原霁身心, 他陷入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梦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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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幼萱洗浴之后, 迟迟不回屋舍。侍女们在外通报说七郎已经回去, 关幼萱闻言更加紧张。
她裹着中衣,赤足踩地,捂着急跳的心脏,盯着铜镜中一身水汽的小美人儿发呆。
关幼萱给自己鼓劲:“没事的,姆妈说疼一下就好了,以后就没事了。
“新婚夫妻都要这样的。”
可是小娘子闭目,脑海中就会莫名闪现自己去找原霁时看到的:他居然在看那种图。
他竟然没穿上衣,他只穿着一条潮湿的裤子泡在水里!
他就那么站起来,身上看着硬邦邦的,没有一丝赘肉。不,不仅是没有赘肉,他拥有最强健、最富有男性美感的身材……
关幼萱捂住脸哀嚎后,又在净室徘徊许久,做足准备,自觉自己对男女那档子事了解得分外清楚。关幼萱便自信无比地推门出去,提着灯笼回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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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关幼萱立在床榻前,有些懵地看着床板上侧躺睡在外头的小郎君。
他的长发贴在面上,拂过脖颈,发尾硬硬地曳在地上。他闭着目,浓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覆出一片阴翳。
而他呼吸平缓、气息绵长,确确实实地睡着了。
关幼萱站在帷帐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很是无助——
夫君睡着了,她的新婚夜好像过于平静?洞房没了也罢,夫妻之间都有的亲昵时刻,好像也都没有。
关幼萱出神,心想:等日后我和少青哥哥回忆起我们的新婚,就只有他打过仗,却没有我。那必然是很难过的回忆,我不想让我们遗憾。
关幼萱又回头,俯身凝视少年沉睡的面容。
她小声唤一声:“夫君。”
原霁没有反应。
关幼萱泫然欲泣地哽一下:“少青哥哥。”
原霁依然没有反应。
关幼萱便对他绝望了。
而她又是这般良善的小娘子,她刚才经过他的浴池去打招呼时,明明看到他上身有包扎过的绷带,她的夫君睡得这般死,必然是太累了。
她怎忍心他累?
关幼萱小心地重新掀开床帏,坐在了床板边沿。她挽起自己的袖子,豪情壮志般地俯下身,盯着他的脸——
她一个人也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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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柔软的唇,贴在了原霁的面颊上。
关幼萱没有发现,原霁侧躺着的身子,在那一瞬绷起。他握紧了攥在身侧的拳头,咬紧了牙关,眉毛也不受控制地跳起一下。
当她靠近他,他已然察觉。他没有睁眼坐起,不过是觉得自己在新婚夜等新娘等睡着很丢脸……还没有等他想到合适的“苏醒”借口,关幼萱竟然自己来亲他了!
怎、怎能这样!
小娘子的气息香软如酥,原霁的脑子昏昏沉,觉得自己如同被下了最厉害的迷药。他努力想维持清醒,却又在她唇角向他唇边移动的时候,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懊恼自己的心跳声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