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165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胡有贵彻底崩溃,站在墙下又是一声怒喝,那人蹦下墙头还不忘打个报告说:“贵儿啊,我这几天不来,你想吃什么便自己买去,咱家有钱呢……”

  一包碎银子从墙头丢进来,细碎且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所有人都清楚,不来?怎么可能?明儿又会换个花样,她还来,还百折不挠的,不断学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胡有贵抱着东西来到廊下,他不想说话就顺着柱子瘫坐。

  陈大胜好笑的走过去,打开荷叶,与众位兄弟享用脯鸭儿,一边啃,陈大胜一边很是佩服的说:“兄弟,这也是个人杰了,你就说,今儿这套?她从哪儿找的军师?”

  胡有贵有气无力:“~鬼知道!”

  宇文小巧这丫头,甭看人家是个女子,那身上的功夫在老刀们看来,真是一等一的俊。

  甭管长刀所院墙多高,郡王府有多么大,多么威严,就没有她找不到的地方。

  胡有贵砸吧下嘴儿,又举起一方绣的精致至极,满是牡丹大花的大帕子说:“你们说,她从哪儿买的这东西?”

  众兄弟围观,大哥眼尖,就指着角落说到:“东门老街苏西子,这么大的标记呢。”说完叹息:“指定还不便宜,十几贯的东西呢,这姑娘,这面皮也是一等一的厚实了。”

  如今胡有贵那屋里,新衣裳新鞋,新腰带就堆了无数,人家每次都笑眯眯的就一句话,贵儿啊!

  我刚给你做的啊,我这女红也就是勉强,你暂且穿着,我还给你做……

  胡有贵感觉神智有些错乱,他不想说话,却被陈大胜一手捏住两颊,左右摆弄一下叹息道:“甭说,这小模样生的俊俏,也是有好处的。”

  胡有贵被迫堵嘴嘀咕:“大锅,拧弄死我吧~!”

  一荷叶脯鸭儿下的很快,待胡有贵反应过来,大家兄弟情深,便只给他剩下一块让他尝尝味儿。

  管四儿心疼哥哥,伸手强塞他嘴里,还帮他合上下巴。

  有气无力的咀嚼了一会,胡有贵也不知想起什么,忽拿着那方帕子,左看右看就低头闷笑起来。

  陈大胜站起来无奈的摇道头:“哎,贵儿疯了呀!下工下工,都家去吧,明儿休沐,都别去我家混饭去啊,你们家里又不是没的灶房?见天我家赖着像什么话啊!”

  他说完,兄弟几个俱都站起来,大部分都有家,便一哄而散归心似箭。

  六市口子附近的老道营便是长刀所衙门所在。

  至于为什么叫老道营,好像是前朝不知道那一代皇帝,他想升仙儿呢,就养了一帮子道士炼丹吃,能住的离大梁宫如此近,想必当年那老道丹一定练的不歪,不然也赚来带花园子的四进大套院儿。

  那不是大梁刚立,各部也在燕京抢地方么,这地方便被工部占了。后来皇爷拿着燕京地图挨个查看,便把工部的老大人骂了一顿,那老家伙就是个田鼠儿,满地刨窝子。

  只可惜田鼠老爷没的皇家背景,陈大胜根骨硬,就从工部得了个大衙门。

  就满燕京看去,五品的衙门就数陈大胜这边最大。

  从前工部在的时候,老道营的街坊还不觉着咋地,无它,工部那地方匠人多,这甭管多大的官儿,十几日堆着从匠作坊里出来,那都是邋里邋遢的不太好看的,还有,那帮子工部老爷还不爱洗澡,走路都掉虱子。

  来来去去那味儿就造化了一条老道营。

  可自打长刀所的老爷们来了,那,那春天就来了,官威什么且不提,最起码养眼啊。

  长刀所甭管是主官,还是这衙门里的小吏,年轻是第一项,第二项,被主官影响着就都干干净净的,还许他们的摊子随便摆,吃饭也给钱儿。

  尤其是休沐日前一晚夕,就是老道营最好看的风景。那衙门口大开,呼啦啦就走出一群体面的小老爷。

  今日照常例,依旧陈大胜打头,他刚出门便被吉祥家的迎着一顿问候,接着金娇玉贵的就被七八个婢仆,护大宝贝般的护上马车带走了。

  余清官第二个出来,这位是个爱收徒弟的,他负责训练外路斥候,每次回家都要带上七八个弟子,这弟子也有品级,也有亲兵,算是众星拱月绚烂而去。

  这童金台第三个出来,他笑眯眯的看了一圈人,却看到老丈人家的老管事亲赶马车过来了。

  老管家笑眯眯的下车,手脚慢吞吞的给童金台摆好脚凳子,扶他上车。

  童金台边上马车边问:“嘿!这是回不去了,今儿这又是吃谁家啊?”

  老管家笑嘻嘻的说:“四通巷子老姨太太家呗,那都请了多少次了,姑奶奶可不想乱跑呢,没办法,老亲了!姑爷,您不知道啊,昨儿咱大小姐就抱过去了,嘿,看到的就没有不夸的,见面礼儿就收了好几箱了都。”

  童金台放下车帘,坐在那边也是得意的很了:“那是,我闺女!这么小就自己赚嫁妆了,那可不白养着……”

  老张家是前朝旧臣,甭看背运了两年,人家也是坐地虎,亲戚自然不少。

  张婉如自打生了女儿,童金台是谁就不重要了,早就踢到了天边去,人家就满燕京赶场子,炫耀几个月就能利落如猴,一逗就笑的大胖闺女。

  是今儿姑姥家吃酒,明儿姨奶奶家住几天。

  童金台刚离开,里外换了簇新衣裳的马二姑就笑眯眯出来牵马,甭看人家没人接,可人家是有一群大姨子小姨子的幸福人,自打娶了八巧,他身上的东西最精致,都不必等二茬浆洗,新的针线就送来了。

  而他那商根子老丈人,做御使的大舅子最稀罕就是他,家里有啥好吃的都要给他留一份。

  有时候马二姑御前值更,他大舅子看到他,总能从袖子里给他偷偷塞点瓜果梨桃,蜜饯点心……

  这几日不见就互相牵挂的很,回家之前,要先去丈人舅子家混上一顿丰富的,这才带着醉意往亲卫巷子赶。

  待马二姑走了,了不得的崔二典就出来了。

  老刀家几个媳妇儿,要说门第就数柴氏最高,她家讲究也多,还最爱这个救命女婿。

  那真是柴家满门的荣光与尊严,都要靠崔二典这个有前程的女婿给寻找回来。

  他老丈人有多讨厌常伯爷,就有多稀罕这个女婿,如此他一出来,柴家的婢仆便抬着敞轿,呼啦啦围上来七嘴八舌喊姑爷问好,又扶娇闺女一般的把这女婿护上轿。

  老柴家这敞轿做的十分大,八人抬,上面坐了三个人也不拥挤。

  崔二典坐下,取了一个削好皮的果儿,边啃边探头问胡有贵跟管四儿道:“怎么着?今儿就跟我回去呗,我丈人家明儿有戏酒,请的是南边的班子,晚上咱一起再下个香汤?”

  胡有贵跟管四儿却一起摇头,他俩今儿都换了文士衫,打扮的那叫个斯文。

  管四儿就打开折扇,故作矜持的瞎呼扇几下笑眯眯的说:“不去!皇爷赏给瑞安先生新宅子也请酒,我跟哥哥学士巷子吃酒去呢。”

  如此,他们兄弟几人告别,热热闹闹的长刀所衙门口就恢复了安静。

  陈大胜坐车回到郡王府,一进门自然先问媳妇儿在哪儿,门房却说,家里把老太太接来了,老太太又带了一大群小鸡小鸭来,现下正跟郡王爷在后面景新园呢。

  景新园那地方,是前惠王修身养性,弹琴参禅的地儿。

  陈大胜一进去,便听到阿奶正用她特有的确定且高昂的调儿,正教训爹道:“我说啥了?你们总说没事儿,没事儿?这是没事儿,一眼照顾不到就完蛋了!你就不是个过日子人,带的她现在也成了这样了,你自己不过,你把茜儿也带坏?”

  老太太说完,还鬼鬼祟祟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从前白吃白喝,那是旁人家的,现在你吃自己的,咋就不会过了呢?”

  佘青岭满面是笑的蹲着,手里还捂着一个鹅黄的小鸡雏儿,那小鸡叫的软绵,老太太就训人训的吐沫横飞。

  “你就说吧,你这么大的院儿,你干点啥不好?养点鸡鸭还能吃个蛋儿呢,你种菜?你是个主家爷,种这么些能吃的完么?谁又敢吃你的菜?还有那边,就满院满院破树苗子,那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看点绿,你是疯了不成?”

  佘郡王不敢吭气,陪着笑的放下小鸡又握住一个小鸭,心想,真好看啊,明儿让他们预备东西,他要画画儿。

  七茜儿坐在不远的榻上做鞋,一边扯线她就一边笑着说:“奶,还得是您说他,我说就没用!那我都说了,这么大的院儿呢,还不如开出几亩地,土这么肥,地力这么厚,那随便一收拾,明年咱家从上到下吃的都有了,都不必外面买去呢!”

  老太太能听不出个好歹?她回嘴就骂:“臭丫头你笑话我?”

  七茜儿可不怕她,举起自己手里的鞋梆就说:‘咋,还不让我讥讽?您看看我过的这日子吧!伺候了老的小的,我还得给宫里的做鞋,我这是上辈子欠了谁了?”

  她这一说,院子里气氛便一凝。

  却也不怪七茜儿生气,主要宫里的郑太后,自打佘青岭不愿意呆着了,要出来了,她就忽转变了方式,硬是打发人来说,去岁她生辰,那不是近亲家的宗妇都要送几色针线孝敬么。

  七茜儿针线可一般,她开始还不预备送,人家就派了姑姑来家里唠叨,话里话外就是她年纪很大了,骨血亲也没几个了,她又什么都不缺,做姨姥姥的就想穿甥孙媳妇一双鞋。

  等到那鞋勉强做好送到宫里,太后立刻就穿上了,竟是丝毫不顾忌七茜儿是守孝之人,甚至还在皇后,宫妃,大臣家眷面前夸奖,真就直说这世上只有青岭儿媳妇给哀家做的这鞋最舒服,旁人的针线皆不如她。

  从哪之后,那老太太非七茜儿做的鞋不穿。

  你让七茜儿怎么办?便是佘青岭再腻歪郑太后的小九九,人家求的不多,也不给你找麻烦,也不让郑家讨厌你去了,我就穿你一双儿媳妇鞋怎么了?

  好歹,这也是大娘娘啊,是天下人的母亲。

  老太太扶着佘青岭的手站起来,用手一驱赶,几十只小家禽就冲出去把郡王爷刚养出来的小菜苗叨的一干二净。

  老太太也不用人扶着,就径直走到七茜儿身边坐下说:“嗨,你也甭抱怨,你就这命。”

  她这样一说,七茜儿便生气了,她把那鞋往簸箩里一丢,颐指气使的指着点心盘子就对佘郡王说:“爹!”

  佘青岭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家是利落的给儿媳妇把点心端过去。七茜儿就挑了一块摸样最好看的塞嘴里,一边吃,一边又拿起针线认命的飞针走线。

  老太太就用手点着她额头骂:“你就不知足吧,你爹哪儿欠你的了,做双鞋还瞎咧咧,我也老一回,咱凭良心说话啊,那就是个可怜人知不知道?”

  七茜儿也老一回,闻言便撇嘴哼了一声。

  佘青岭找到撑腰的了,便躲在老太太身边吃豆儿,捎带用脚扒拉满矮塌边上拉粑粑的鸡雏鸭苗,丝毫不觉着讨厌。

  老太太拿着簸箩里的鞋垫走针,一边缝一边说:“将心比心,她那一辈子也没有个亲生的血脉,要说命好命歪,她还真不如我,我好歹还有你们几个呢,她有啥?养个儿子还是旁人的,面上情谊,那心里得孤单死,谁这辈子还没个想不开的时候,魇进去不想出来的地儿?”

  穿着侍卫服饰的人从郡王府的长廊匆匆而过,远远陈大胜看到他,便悄悄站起来,走到院子门口接了他手里捧的一叠卷宗,又坐在廊下慢慢翻看。

  老太太还在那边说呢:“……人家又不傻,傻了也养不出皇爷那样的儿子来,你们说对吧?”

  佘青岭两腮里鼓鼓囊囊的点头:“恩~!”

  “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抓住一样东西,死她都不会丢开,是吧?她啥也没有了,就剩下个娘家了,如今便是老郑家是堆儿粑粑,她也得拿香料成年熏着,还不许大家说,对吧?”

  陈大胜闻言抬脸插话:“奶,我爹是我爹,可不是她手里哪样的东西。”

  佘青岭就笑着往嘴里丢豆儿,啥也不说。

  自己这俩崽子都生性,那脾气上来就狂野的狠了,反正不许外面说自己一句不好。

  他就听属下说过一件事。

  前些日子家里整理院子,茜儿眼界不到,根本不信任商家报价,便是一枚钉子,她都要赶朝廷初一十五定点的铁市,要挨家问一枚钉多钱?

  那次也是,茜儿去问铁货价格,就听到几个外地商人议论自己,说一个太监还好意思出来做郡王……

  其实这样的闲话,何尝有一日休止,若是在意那些闲话,他早就死的不能死了。

  谁能想到呢,这丫头硬是一声不吭的听了全场,还笑眯眯的采购好了东西,没事儿人一样走了。

  等晚夕铁市散了,这丫头就带着婢仆悄悄尾随,又给人家套袋儿,拖到没人处,命那五大三粗的婆子,使那捣衣裳的锤儿狠打了一炷香的时间。

  还打了不是一次,一到初一十五铁市开市前一日,这几人必要挨打。

  这不,那几个嘴贱的也知道得罪人了,如今正在卖铺面宅子,预备外地讨生活去。

  佘青岭这一辈子,就从没有被人这样仔细保护过,他心里甜的很,只茜儿当没有这事,他就暗自美滋滋,私下里给她定了好些出孝戴的头面首饰。

  老太太还说呢:“……她让你做鞋,也不过就是讨个关系,想跟你拉一根面熟的线儿,就像你四叔,哎!他也是~粑粑呗!”

  老太太提起这个词儿,就有些难受,她扒拉了一下身上的小绒毛叹息:“我知道他不是人,也知道他牲口,我能咋的?塞我肚子里,再给他屙出去……”

  “……咳咳咳咳咳……”

  可怜佘青岭,一代名士,满门忠烈之后,当朝隐相,皇帝表弟,太后外甥,新封的瑞安郡王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直刚刚说屙这个字眼儿。

  他就一颗豆子入了气管,陈大胜丢开卷宗蹦过来就一顿拍,其余人围上去集体拍。

  老太太可不知自己说话有多么大的威力,她还埋怨呢:“你这孩子,多大人了,瞧这点出息呦,吃个豆儿都能给卡住了,赶紧饮饮水。”

  如此又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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