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画棠 第29章

作者:栖晚 标签: 宫廷侯爵 种田 古代言情

  “是又如何,”事情到了这个境地,沈君阳连维持表面的功夫都不愿做了,“何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也清楚。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管教管教蕊儿,你瞧瞧她被你教成个什么样子了!当初不过是我给棠丫头从外头带了个簪子,她就因了嫉恨将棠丫头推下水,这事儿你全当我不知道么!”

  “所以这些年你就是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刘氏恨恨地瞪着沈君阳说,“那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跟你撕破脸,这沈画棠的婚事我也已经答应罗家了,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我懒得跟你多说!若你还要一点颜面就别在这儿跟我吵,”沈君阳冷冷地说,“反正我这话就撂这里了,棠姐儿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你若是还当我是当家老爷就别再给我折腾出什么动静来。”

  沈君阳说罢就仿佛再也不堪忍受地转身走了出去,刘氏盯着他的背影,生气之下猛地将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用力拂了下去。

  周嬷嬷听见动静,慌忙走了进来道:“我的好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听到那没良心的同我说的那些话吗?这么些年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刘氏的面容掺着愤恨与凄然,“如今一个庶女的婚事我竟也做不得主了!”

  “那罗家就非看上七姑娘了么?”周嬷嬷犹豫了一下说,“瑞贤侯府不是也有两个庶女还没出嫁,罗二姑娘为何偏将主意打在咱家头上了?”

  “还不是那小妖精生了一张好脸,”刘氏恨恨地说,“康国公府老太太就想着找一个身份不高,能受得了老三这胡作非为的。而且长得要好看,才能将那罗家老三在家里拴住。国公府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这姓沈的偏偏在这时候给我护上了!”

  周嬷嬷犹豫着说:“依老奴看,老爷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那罗家三老爷名声太难听了些。老爷一生好清名,自然不肯叫别人说他拿女儿讨好别人。太太也是心急了,若是好生和老爷说说这其中的道理,说不定老爷就同意了呢。”

  “我就气他这副样子!一心只知道护着那些贱人养的!我这么些年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他全都当作没看见么!”刘氏恨恨地吼道。

  周嬷嬷走进刘氏跟前,低声劝慰说:“太太这么在意这些做什么,就算老爷再护着她们,太太不一样把碍眼的东西都拔除干净了么?”

  “你说的对,”刘氏有些阴森森地笑起来,“贱货就是贱货,还妄想着跟我斗。反正我儿子的差事不能丢,我一定想方设法地逼着他同意!”

第42章 .罚跪

  与此同时, 景泰殿案前的烛火突突一跳。皇帝脸上波澜不惊地将将手中奏折合起来,轻轻吐出来两个字:“不行。”

  陈嘉琰脸上神情一僵, 突然直直跪倒在桌案前, 脸上的神情俱是坚持:“求皇兄成全。”

  “朕记得以前同你说过, 你我兄弟二人一心, 你永远不必跪我,”乾元帝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如今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尊严都不要了么?”

  “皇兄是大齐的天,我便是跪你又如何,”陈嘉琰直视着乾元帝说,“皇兄是这世上最了解我不过的人, 既然如此, 就应知道我此时的决心有多大。”

  “朕便是知道又如何,朕是不会答应的, ”乾元帝脸上现出了些恼怒,“你不要脸这皇家还要,娶一个那样身份低微的女人,你想叫这全天下都瞧你的笑话么?”

  “臣弟不在乎, 在臣弟看来她就是最好的女子。她只是她而已, 臣弟从未想过她的身份究竟如何。臣弟活了快十八年了, 这可这却是臣弟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动心,皇兄就不能成全臣弟么?”

  乾元帝也缓缓站起来, 略带压迫性地看向陈嘉琰那张满是倔强的脸:“沈家七姑娘?好像是端嫔的妹妹吧, 朕这便去问问端嫔, 她妹妹到底是什么狐媚子,能把你勾引得这般神魂颠倒。”

  “皇兄!”陈嘉琰神色有些急了,“今日惹你生气全是臣弟一人所为,你怎么惩罚臣弟我都毫无怨言。可是这事儿全是臣弟一人在肖想她,所以请皇兄不要这般羞辱她!”

  “呵,”乾元帝不怒反笑,“护那么紧?陈嘉琰你还知不知道自个姓什么了,朕看在皇叔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这话你只当从未跟我提过。你回去吧。”

  “如若皇兄不答应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这神情看得乾元帝心头一惊,犹记得那年父皇去世,他也是带着这样的神情陪在自己身边的,那时候他对自己说的是“皇兄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可如今,原先的那个固执勇敢只属于自己的孩童已经长成了玉树临风的俊朗少年,现今,也会为了别的女子拿这种神情瞧着自己了。

  乾元帝心里瞬间翻江倒海,他看着陈嘉琰冷冷地说:“你既然这么本事,又何必来求朕,想娶便自己去娶就是了。”

  “娶她是臣弟这辈子的终身大事,父王临去时曾叮嘱过我,凡大事都要与皇兄商议,”陈嘉琰紧紧盯着乾元帝说,“我敬重皇兄,自然要先说与皇兄知晓。而且若是皇兄不点头,就说明我和她的婚事不为皇兄所祝福,臣弟不会叫她跟了我受这种委屈的。”

  乾元帝听了前半段刚刚心情舒畅了点,可待听到后半段顿时勃然大怒:“委屈?她勾引你她还委屈了。你这么事事以她为先,是不是以后她要为害我大齐的江山你也顺着她了?”

  “皇兄!”陈嘉琰垂下脸说,“这根本就不是一码事,皇兄说这话,可是疑心上臣弟了?”

  乾元帝这话出口也很是后悔,可身为帝王的尊严又让他拉不下脸去解释什么,看着陈嘉琰的样子他突然心中一软,好言相劝说:“你年纪还小不懂,你是大齐的景王,这世上本就有许多居心叵测的女子等着你上钩。朕知晓你自幼聪明,什么都是一学便会,可是你毕竟没接触过女子,不知道那些女子险恶的用心。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为何能引得你如此着迷,单是这回事你让朕怎么信得过。”

  陈嘉琰慌忙解释说:“不是的皇兄,我和她也是偶然才相识的。她被家里姐姐所陷害,臣弟偶然救了她,打那时起,臣弟就笃定主意要护着她一生一世了。皇兄,她不是你口中的那种女子,先前她一直不肯答应臣弟,对臣弟很是冷漠,这次也是...臣弟故意趁人之危才让她应了我。皇兄,臣弟是真心喜欢她的,求求你答应了我吧。”

  “说不准她是故意这般吊着你的,之前一切也是故意设计好的,”乾元帝只觉得焦头烂额,“这世间女子的手段心计一向五花八门,你又怎能一目了然了?”

  “皇兄,我虽没怎么接触过女子,却不是那种蠢人,她是怎样的,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再说...”陈嘉琰突然脸一红,微微低下头说,“臣弟这些年一直梦见她,怎么可能再娶旁人呢?”

  乾元帝一听便明白了,看着一直最疼爱的弟弟的神情终究于心不忍:“罢了罢了,既然你喜欢,那便娶她做个侧妃就是了。朕先提前跟那沈君阳说好,帮你把那女孩儿定下来,沈家小门小户的,又没什么爵位,当个侧妃已经算给她面子了。”

  陈嘉琰却朝乾元帝摇摇头,一脸坚定地说:“不,臣弟要娶她做正妃,而且这辈子只娶她一个。”

  “你!”乾元帝愤怒之下袍袖一甩将奏折拂了一地,临怒之下还留心着将方向侧了侧,生怕砸到了陈嘉琰,“朕真想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你在这里顶撞朕!”

  陈嘉琰的表情却无波无澜,一脸平静地说:“我的性子皇兄也清楚,我打定了主意的事从未更变过。求皇兄成全!”

  乾元帝想再骂他两句,可终究心疼弟弟,叹了口气说:“这事儿朕是不会同意的,她的身份做不得你的正妃,这不合规矩。地上寒凉,你起来回去吧,朕现在不想见着你。”

  “皇兄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陈嘉琰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乾元帝说。

  “好啊,你想跪是吧?”乾元帝气得连连冷笑,“那你滚出去跪,别在这里碍朕的眼!”

  陈嘉琰默默起来,低着头看也未看乾元帝一眼:“臣弟,遵旨。”

  乾元帝盯着他退出去的身影,再也忍耐不住,盛怒之下将桌案上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李公公闻声忙走了进来,本来是叫这景王来劝皇上的,怎么还越劝越恼了呢?他小心地观察着乾元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圣上这是怎么了,景王殿下怎么还去外面跪着了呢?这天儿这么凉,万一跪出了个好歹...”

  “别给朕提他!”乾元帝怒气冲冲地说,“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去,朕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李公公吓得一缩脑袋,却也是一头雾水,平日里皇上可是最宝贝这个堂弟的了。上次偶然听得一个贵人嚼了一句景王的舌根便动了怒,以不敬帝王之名,遣人将那个贵人打得满脸是血扔进了最冷僻的宫殿里去。

  景王权势浩大,京城里的布防兵事很多明里暗里的都是由景王在管,也不是没人质疑过这件事,可不论别人怎么说,皇上可是一点都不疑心景王,反倒是那些说嘴的人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前些日子皇上还让打听景王是否和女子有所往来,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到皇上听到了还挺开心。如今这景王却是不知怎的触怒了皇上,竟要他当众去殿外罚跪。

  李公公不由得发起愁来,这帝王一怒不要紧,等回过神来觉得心疼了是不是又得怪他们这些底下人不劝阻着点了。李公公越想越忧,悄悄退出去吩咐小海子说:“这圣上也不知怎么回事罚跪了景王,景王是国之栋梁怎可如此磋磨,你快去请了皇后娘娘来劝劝圣上,莫要将这事儿闹大了才好。”

  小海子瞬间明白过来,立马朝皇后的凤仪殿跑去。

  皇后杨妤念多年来管理后宫已是练就了一颗九转玲珑心,听了小海子的信儿虽没显出多惊讶,但还是让贴身宫女服侍自己穿戴好外裳,赶忙朝景泰殿赶来。

  花木扶疏间,煌煌宫灯下,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被灯影涂染得异常俊美。杨妤念轻叹了口气,提起宫裙轻轻走至那道身影跟前,问道:“思齐,你这是怎么开罪你皇兄了?”

  “皇嫂,”陈嘉琰抬起头来看向杨妤念勉强一笑,“没什么,还劳烦着您来了。”

  杨妤念最是明白这两个人的感情,看到这般场景心头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她轻轻蹲下身子说:“这天儿这么冷,陛下又怎么真舍得罚你了,依本宫看呐,你还是快些向你皇兄认个错。万一真跪坏了身子可该如何是好?”

  陈嘉琰却避开视线,宛若冰雪堆砌的俊美面容上隐隐透出股子倔强:“我没有错。”

  杨妤念瞧见他这个样子,又是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景王爷这般跪着怎么使的,你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是半分眼力见儿都没有,还不快拿来个软垫来给景王爷垫上?”

  周围的奴才被杨妤念的气势所吓,立即唯唯诺诺地下去准备。陈嘉琰却在这时候平静地开口说:“不必。这是陛下罚我的,我自然得受着。皇后娘娘也不必再为我费心了。”

  恰逢乾元帝走到门口想瞧一瞧陈嘉琰处的动静,正好听见陈嘉琰连“皇兄”都不称呼自己了。他气恼地一甩袍袖又转身走了回去,宽袍阔袖甩到门口的玉器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杨妤念听到动静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略带担忧地看了陈嘉琰一眼,便由太监回报后,带着宫女进了景泰殿。乾元帝正看起来很悠闲地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只是桌案上的东西却散落了一地。在乾元帝脚前,一个身穿玉兰色纱缎宫装的女子正身子微颤地跪在那里。从杨妤念的角度看过去,能隐隐看到女子雪白的酥胸在纱缎宫装下若隐若现。

  “今儿个陛下这是怎么了,让景王爷跪着也就算了,怎么端嫔妹妹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也被陛下拉到这儿罚跪了?”杨妤念走过去,尽量语气放松地说道。

  乾元帝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将手上的毛笔一甩,淋漓的墨汁立马甩了跪在他脚前的沈画鸢一脸。沈画鸢猛地一激灵,可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屈辱地在皇上脚前瑟瑟发抖。

  “皇后,注意你的措辞,这贱人怎么能和景王比?”乾元帝看着沈画鸢满脸墨汁的样子似乎很解气,冷冷地说道,“朕罚景王是因为他不听朕的话,让他长长记性。可这贱人却是不守规矩体统,朕有事召她相问还道朕要她来服侍,你瞧瞧这天寒地冻的,她穿得这个骚气样子,难怪家里养出来一窝狐狸精!”

  杨妤念也是心头一惊,听皇上这语气可是怒意不小啊,这端嫔也是倒霉,正巧冲着皇上的怒口撞上来了。只是听皇上这意思,他此次动怒还和端嫔家里有关系?杨妤念心中一动,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沈画鸢在一旁跪着,黏黏嗒嗒的墨汁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进她雪白的胸襟里,她却不敢吱声一句。本来今日兴致冲冲地好生打扮了一番以为皇上要临幸她,结果皇上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动了怒,不仅要她罚跪还这般羞辱折磨她。本来就是严寒天,她又为了讨皇上的欢心穿得少了些,此时跪在那里身子抖个不停,竟说不出是更冷还是更怕些。

  “陛下您这样做就有些不妥了,端嫔妹妹这么做也是为了讨您欢心,您没由来的就让她这般跪着,可显得不怜香惜玉了呢。”杨妤念小心翼翼地劝慰道。

  “怜香惜玉?”乾元帝冷冷地一挑眉,“朕可不是那种沉溺女色的糊涂君主!”

  这下连扬妤念都吓得“噗通”跪了下来:“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行了,”乾元帝神情倦烦地摆摆手,“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倒显得朕暴虐无道了,你起来吧。”

  杨妤念惴惴不安地站起来,神色小心地看向乾元帝。

  “他还是那么执拗么?”乾元帝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杨妤念立马明白过来,思付着答道:“臣妾瞧着景王爷决心大的很,臣妾劝了两句却也是没用。”

  乾元帝烦躁地皱紧眉头,突然瞥见了跪在自己脚前抖个不停的沈画鸢,他心头怒意更甚,突然一脚朝沈画鸢踹去:“思齐还在外头跪着你凭什么跪在这里,你给我滚出去跪着!”

  沈画鸢被皇帝的一脚踹倒在地,心下却急速地反应过来小命要紧,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乾元帝的脚楚楚可怜地说:“陛下,求求您饶了臣妾吧,现在天那么冷,臣妾会被冻死在外头的!”

  “是朕不让你穿衣服了么?”乾元帝有些暴戾地一弯唇角,俯下身子抬起沈画鸢那张沾满墨迹的脸,“是你自己自甘下贱。景王都能跪,你又为何不能跪?一个区区四品官员之女,还真当自个是什么千金之躯了呢?”

  杨妤念只听得胆战心惊,愈发地觉得乾元帝这是在指桑骂槐,她虽然害怕,可看着沈画鸢那张墨迹横陈的脸终究觉得于心不忍,便试探性地劝阻说:“陛下,您这样让别人怎么瞧端嫔妹妹呢,端嫔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依臣妾看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乾元帝朝她冷冷一瞥:“皇后什么时候这般多嘴了?连朕的话都不好使了么,还不快把端嫔给朕拖出去!”

  杨妤念不敢再说什么,立即有两个宫人拖着衣衫单薄的沈画鸢拽了出去,沈画鸢挣扎间身上的衣裳更见散乱,雪白的脖颈和胸脯显得尤为刺眼。这一场景本该是令人心生垂怜的,却不知又怎的激怒了皇上:“让她跪远点,别跟景王搅合在一起。”

  沈画鸢被拖出去后,殿内久久地死一般的寂静,最后还是乾元帝不耐烦了甩了甩手中的笔说:“皇后还在这里做什么?”

第43章 .太后

  “陛下, 臣妾身为六宫之主,有些话虽然您不爱听, 可还是得说, ”杨妤念勉强定了定神说, “您惩罚端嫔可以说她不守规矩, 可您惩罚景王又要拿什么由头呢?现在满朝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到您和景王不合,您这不是明摆着给那些人蓄意生事的机会呢?”

  “你以为朕想吗?”乾元帝突然不复刚才的一脸暴戾,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朕罚他,朕心里比谁都难受。可是朕不能纵着他,他自个儿不懂事, 就该被罚!”

  “景王爷到底向陛下说了什么, 惹得您这般动怒?”杨妤念试探性地问道。

  乾元帝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满是冰霜:“他想娶沈家的一个庶女为正妃, 你说他这是不是胡闹?”

  难怪...杨妤念心头一惊,这景王也是好胆色,竟想不顾别人眼色娶一个庶女,她仔细想了想才慢慢开口说:“陛下, 景王一向不近女色, 对陛下也从未求过什么。若是他真的想, 陛下不妨应了他就是...”

  “应了他?”乾元帝不耐地打断他,“应了让他遭受满朝文武的耻笑?皇后你不会不清楚王妃的娘家势力代表什么吧。这朝野上下本就有许多人对他虎视眈眈, 朕知道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朕, 所以朕千挑百选就想给他选一个能够对他有所助益的妻家, 可偏偏他就是不明白朕的苦心。”

  “陛下!”杨妤念突然像被什么刺激到脱口而出,“陛下真的这么想吗,在陛下眼里,权势就代表着一切是吗。臣妾知晓陛下当时娶臣妾也是为了臣妾的娘家势力,臣妾明白,这么多年也从未奢求过什么。可臣妾和陛下一同看着思齐长大,从一个小小孩童长到如今的翩翩少年,臣妾知道陛下说的都对,可是...”

  杨妤念突然抬了抬眼睛,尽力压下声音的微颤:“可是陛下,您说臣妾不懂事也好,妇人之短见也罢,臣妾却觉得若夫妻能彼此交心,共同进退,比什么都重要。景王的性子您又不是不清楚,他一向是个持之以恒的人,今日既然肯这样来求陛下,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陛下您真的忍心叫他抱憾终生么?”

  乾元帝满眼阴郁地抬起头看向杨妤念,最终只是伸手朝外面指了指:“出去。”

  杨妤念竭力稳定好情绪,没再说什么,仪态端庄地朝乾元帝行了个礼恭敬退下说:“臣妾遵旨。”

  乾元帝看也没看她一眼,只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窗外。突然李公公走进来,默不作声又放下来一个暖炉,看着乾元帝低声说道:“陛下,外面下雪了呢...”

  乾元帝身子轻轻一颤,声音冷凝地说:“是今年的初雪呢。”

  “是,景王殿下和端嫔主子还在外头跪着呢...”

  “行了,爱跪便跪去吧,朕倒想看看他能撑多久,”乾元帝不耐烦地皱皱眉,“时候也不早了,朕要歇下了。”

  李公公不敢再说什么,轻轻应道:“是。”

  冬日的第一场初雪下得并不大,第二日一早便停了下来,可地上还是浅浅地铺上了一层碎雪,在清晨阳光的照拂下,泛出晶莹的光泽来。

  沈画鸢在雪中地跪了一夜,早在半夜的时候便坚持不住晕了过去。陈嘉琰却还一动不动地跪在景泰殿前,少年的眉眼经过小雪的洗刷更见英毅深刻,挺若青松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韧决绝。

  乾元帝今日上朝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后面,神色恭谨小心的沈君阳。他强忍着才没出声斥责他,但还是越看他越觉得不爽,早早地便散了朝。散朝之后还不想回景泰殿,只说要去后花园逛了逛,这一逛便来了兴致,又突发奇想地去敬妃那儿瞧大皇子。就连奏折公务都差人拿去敬妃宫中去批阅,晚上累了便直接在敬妃宫中歇下了。

  就这么又过了一夜,第二日继续早起上朝,群臣都看出了皇上心绪不佳,又听说景王不知怎的触了皇上的怒被罚跪了两天两夜。因此对皇上回报事情什么的也都很是小心恭顺,因此早朝没多久便毫无波澜地散了。乾元帝正想着再去谁那儿逛一圈,突然太后宫里就传出来消息,说太后想皇上了,想见皇上。

  与此同时,沈家却显得更是暗潮汹涌。碧沅堂里,罗月婵穿着石榴红洒金纹滚边袄,细嫩的手指正端着青花瓷碗闲闲喝茶,她眼带不屑地看了一眼急得来回走动的刘氏,语气却温温凉凉的带着劝慰:“姨妈这样着急也没用呀,画鸢姐姐性子一向沉稳,没想到此遭却出了这等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