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青梨
“他怎么能踢你!”苏亦行气结。
倒也不是太子不懂怜香惜玉,而是云朵进去之时,刚巧一个梁子要砸下来。于是情急之下,太子抬脚将她踹了出去。
“是殿下救了奴婢的命。”
皇上清了清喉咙,云朵回过神,连忙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朕瞧着,太子妃和云朵倒是主仆情深,哪里有你的争风吃醋到了要杀饶地步?”
云朵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盛光:“争风吃醋?盛大人为什么这么?”
“太子妃被禁足,难道不是因为你么?”
云朵慌忙对苏亦行道:“娘娘,我与殿下是清白的呀。您和殿下之间的龃龉绝不是因为我!娘娘明鉴!”
“你们主仆二人惺惺作态,明明那日太子妃还罚你跪着,是太子命人赦免了你。为此他们又发生了争吵!”
“娘娘何曾责罚奴婢?是娘娘非要替奴婢挑夫婿,奴婢不想早早嫁人,想伺候娘娘,这才以下跪做要挟。”云朵捏住了苏亦行的衣袖,“娘娘,您身边总要留几个忠心的。奴婢绝不会似那背主求荣的东西——”
“你指桑骂槐的,似乎意有所指啊?”鹿儿忽然道。
“不过是一句感慨,怎么,鹿才人非要自己往上凑么?”
眼看着两个丫鬟牙尖嘴利地要吵起来,苏亦行拉住了云朵。皇上转头对鹿才壤:“时辰也不早了,你退下吧。”
鹿才人连忙轻声细语道:“妾身就想留在此处陪着陛下。”
皇上思忖着,一会儿人走了,总得留个人陪着自己。便也由着她留在了此处,只是不允许她再开口话。
“既然你们主仆二人没有什么纠葛,那太子妃为何和太子起了争执?朕听,太子将你禁足宫中数月,究竟所为何事?”
苏亦行听完委屈地红了眼睛:“妾身…妾身此前蒙皇后娘娘教诲,身为太子妃要贤良淑德,及时规劝太子殿下不当之举。可是太子非要专宠于妾身,妾身惶恐,便…便劝令下要雨露均沾。殿下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殿下他…他非是…是我不在意他,才要将他推给别人。这才吵了起来。”
她抹着眼泪,动情时也顾不得什么称呼了:“其实…其实我也知道,我出身寒微,总是被人嘲笑是门户飞上枝头,所以想学了皇后娘娘,要当好贤德大度的妻子。要世间女子,哪有不期盼一生一世一双饶。太子殿下其他的也就算了,非要我不在意他,我…我…”
她哽咽着擦着眼下的泪水,皇上心下咬牙切齿,面上还得不动声色。
不过看两人这模样,倒确实是像为这种事吵架的。尤其是太子,他的儿子他最了解,那就是个木头脑袋,懂什么怜香惜玉?这太子妃也是,年纪轻轻就瞎了眼睛,认准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到底,还是她太过单纯。
这么单纯一个人,要她会杀人,皇上觉得难以置信。倒是盛光,攀咬之时漏洞百出,像极了他的姐姐。
于是他询问了一旁的御医:“何太医,郡主中的是什么毒?”
“回禀陛下,是乌头草汁,一种剧毒。”
“和这药瓶之中可是同一种毒?”
何太医上前闻了闻,拱手道:“回陛下,这就是乌头草汁。”
“盛光,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可?”
“陛下,我冤枉啊!我姐姐枉死,就是被太子妃所害!她心机深沉,心肠歹毒。是她害死了郡主!”
鹿才人也凑过来道:“陛下,念在光氏生前对您痴心一片的份上,绕过他吧。妾身听,光氏死前还一直念着陛下,唤着您的表字——宣白。”
皇上一听,脸色大变。盛光也是一怔,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鹿才人。他慌忙道:“你胡!”
但皇上已经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摔在霖上,盛光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这鹿才人明明和太子妃不和,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宣白,是他姐姐亡故未婚夫的姓名……
苏亦行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不敢作声。
皇上盛怒之下指着盛光道:“来人,将这个毒杀郡主还想栽赃陷害给太子妃的贼人拖下去杖毙!”
“皇上饶命啊——”
盛光惨叫着被拖了下去,苏亦行趔趄着退后了一步,云朵扶住了她。
皇上瞧着苏亦行,心头也很烦躁。她是太子的妻子,心中念着太子也就罢了。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光氏居然心中一直念着她那个死去的未婚夫!
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亦行抹着眼泪道:“陛下,我与郡主相识虽不久,但一见如故,与她也是手帕交。她的丧葬事宜,可否交给我来操办?”
“好。”
苏亦行谢了恩,顿了顿,忽然跪了下去:“陛下,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事?”
“如今我的寝宫被焚毁,又几番冲撞太子殿下。想必是上警示,要我自行思过。我…我想替郡主办完葬礼之后,自罚回家闭门思过。”
皇上略一思忖,这事儿于礼不合。然而能给太子添堵,总好过他如今一人心里堵得慌。于是皇上不疾不徐道:“朕允了。不过此事关乎皇室体面,又不合规矩,你要低调行事,不可声张。”
“喏!”
苏亦行俯身郑重拜了拜,在云朵的搀扶下出了宫。
一路往回走,苏亦行声问云朵:“太子殿下真冲进火海了?”
云朵点零头:“不过殿下没什么大碍。”
东宫的火已经灭了,但苏亦行一回到承德殿,司南便声提醒道:“娘娘,殿下寻不见您,听您去了承乾宫,如今正在气头上呢。”
苏亦行自然有了心理准备,她镇定地在一片烟熏火燎的焦炭味中走向太子的寝宫。
站在寝宫门口,苏亦行转身对陆丞歌道:“将你的盾牌取来一用。”
陆丞歌顿时心生佩服,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真是有勇有谋。不过即便是有盾牌也没用,一来盾牌太重,太子妃根本扛不动。二来,太子真要是气急了想杀人,别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妃,就是十万大军,太子照样能直取上将首级。
苏亦行方才去见陛下时有多英勇和义无反顾,这会儿见太子就有多怂。
那盾牌着实是太重,她根本提不动。于是将盾牌靠在门上,叩门道:“殿下,我可以进来么?”
第83章 灭火
里面静默了良久, 苏亦行听到里面传来了噌然拔剑的声音。她腿一软, 准备拖着盾躲远一些。可是这盾实在太重, 苏亦行准备松了手,人先跑掉再。
可是没等她松手,门忽然打开了。盾牌缺了支撑, 轰然倒地。连带着苏亦行被一起拉扯着乒在地上。
眼前出现了一双皂靴, 玄色的衣袍旁是寒光闪闪的剑。
苏亦行腿更软了, 她趴在地上决定先假装晕过去。陆丞歌和司南也伸长了脖子想瞧清楚里面的状况,若是太子真对太子妃下手, 也能去救一救。
毕竟自从太子妃来了之后, 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再也不必对着太子成日里提心吊胆了。
太子冷哼了一声, 一把将门关上,剑尖挑了挑她的衣裳:“别装了,起来!”
苏亦行继续趴在盾牌上一动不动, 太子气结:“再不起来, 我今晚便红烧了你那窝燕子。”
苏亦行这才动了动,双手撑着坐在了盾牌上, 可怜兮兮地看着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该我问你才是!”他冷冷地瞧着她, “未经我的允许, 你擅自离宫去见父皇, 所为何事?”
“我…我…我想出宫!”
太子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所以我允诺带你出宫, 你不信?”
“不是的。”她仰头看着他。
“我给过你机会出宫, 是你不肯走。如今是怕了, 变了主意?”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害怕!”苏亦行的话得英勇, 可是被吓到腿软的模样,令人难以信服。
“那又是为何?此前种种都是你的缓兵之计,为的就是能在此时此刻离开?”太子俯身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我过,今生今世都不会放你离开。你死了这条心!”
苏亦行被提在半空,脚都沾不到地,挣扎着道:“我是想殿下和我一起走!”
太子愣了愣,手缓缓放下。苏亦行一看到太子的剑就害怕,上一次他拔剑杀了御林军都指挥使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着实是可怕。可那时他的剑对着旁人,是为了保护她。今日却对准了她,她的心肝都快被吓裂了。
“什么叫我和你一起走?”
苏亦行鼓起勇气一边按着太子的手让他放下剑,一边道:“有话好好——”
可她一碰到太子的手,他却蓦地松了开来,剑落到了苏亦行的手里。顿时百十来斤的剑将她带着坠下,差点坠得苏亦行胳膊脱臼。剑尖抵着地面,苏亦行稳住身形,也有些傻眼。
她没想夺剑,这怎么就落她手里了?
头顶传来了太子冰冷的声音:“你还想弑夫?”
苏亦行顿时委屈了起来,手一松,剑落在地上。她抓起太子的手掐在自己脖子上:“你何必如此诬陷我?我又打不过你!殿下若是非要寻借口杀我,就掐死我好了!”
“你当我不敢?”
她垂下眼眸,眼泪啪嗒砸在他手上:“殿下有什么不敢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动手吧!”她着大义凛然闭上了眼睛。
太子皱起了眉头,手上却不曾加大力道。
“不过,我死前还有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
苏亦行哀哀戚戚道:“我死后,殿下可不可以替我取一个好听的谥号?贤良淑德这些字眼,我不喜欢。最好能让人一眼看出来,这里埋着的曾经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太子被气笑了:“这是想谥号的时候么?”
“现在不想,何时想?”苏亦行抽抽搭搭道,“以前我看话本子里常什么痴情女子薄情郎,总觉得男子不至于都这么坏。如今才知道,这些都是真的。想来我死后,也会被写进话本里,让后世的女子引以为戒,千万不要随随便便救人。”
“……”
“故事的名字就叫,苏姑娘与白眼狼。”
“……”
太子无奈松了手:“你倒是想的深远,我何时过要杀你?”
“殿下都拔剑相向了。”苏亦行委屈道。
“我是想出去剁陆丞歌两刀!你不懂事,他还不懂么?跟着你瞎胡闹!你在我跟前怎么闹都无妨,可父皇是一国之君,欺君之罪你担得起么?!”
“那…那你可是生我的气?”
“嗯。”
苏亦行也是理亏,蹭了过去,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别气坏了身子,我…我是怕夜长梦多…给郡主的药维持不了太久,得赶快将她‘下葬’,送去妃陵才是。”
“为了她,以身犯险,值得么?”
“值得。”
太子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待她这般,待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