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但此事总归熟悉之人方可知,周韫不着痕迹地拧起眉,这府上她相识的人只有洛秋时,可洛秋时是今日方才进府。
那香囊一看,就知晓是掉进枯井中好几日了。
倏地,周韫想起什么,她眯起眸子,抬头朝方偌看去。
方偌低对上她的视线,忙慌乱地低下头。
周韫捏紧手帕,若说这府中还有何人能知晓她香囊中会有红玉珠子,恐也只有方偌。
毕竟二人曾在共处一室近半月之久。
心细之人,总能发现些细节。
她眸色稍凉,心思翻转,无声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小德子稍有错愕,忙低头,将另一件玉簪让人呈上。
周韫心思还未收敛,就听钱氏一声惊呼:“这不是徐姐姐的玉簪吗?”
话音落地,待傅昀抬眸朝她看过来,她方才掩了掩唇,低声辩了句:“许是妾身看错了。”
张崇觑了眼,忙缩着脑袋低了低头。
这哪是看错了?
年前时,爷特意赏赐后院,这玉簪还是他亲自吩咐小德子送去鸣碎院的。
傅昀盯着玉簪,沉了沉眸,刘氏这时方才说了一句:“爷,这其中许是有何误会,徐姐姐信佛心善,怎会这般狠心,不若请徐姐姐过来一趟?”
听得这一句,有几人不禁轻挑了下眉梢。
这话中高帽戴得太狠,既说了徐氏信佛,又说其心善,句句替其辩解,若不是徐氏尚好,但凡真是徐氏所为,王爷心中必然生厌。
这世间哪有男人会喜欢恶毒的女子?
其实刘氏心中也有些慌乱,她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枚香囊来,也不知晓是何人的后手。
为何会针对侧妃而去?
若今日她办砸了,给侧妃惹了嫌疑,她所想的和侧妃同盟恐怕是要落空了。
众人沉默时,傅昀说话了:
“让她过来。”
周韫拢了拢披风,难得抬眸望向傅昀,不知他打算怎么办?
追根究底,还是如对她一般,略过不问?
她未上妆,夜间越凉,杯盏中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如今这情景也没人会给她倒杯热茶,周韫脸色冷得有些发白。
鸣碎院离绥合院不院,近乎一刻钟后,徐氏才被人扶着进来。
她裹着披风,脸上还透着丝浅浅的病态,敛眸之间尽是柔弱,她应是知晓发生了何事,进来后,就低低服身行了一礼,轻咳了声,柔柔地说:“妾身给爷请安。”
傅昀没叫她起来,指着玉簪,平淡问她:
“你可认识?”
徐氏半蹲着身子,抬眸瞥了眼婢女手中的物件,露出丝惊讶,她柔柔地拧起眉:“自是认得的,这是爷年前赏于妾身的。”
话落,她身子轻晃了下,才不慌不忙地说:“这玉簪前些时日丢了去,妾身寻了好久,怎会在这儿?”
傅昀垂眸,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
“本王也想知道怎会在此。”
这句话后,周韫就见徐氏身子似一顿,怔怔地抬眸,眸子稍红,似伤心,她咬唇,柔柔地说:“爷不信妾身?”
周韫眸子一恍,伸手摸了摸有些酥麻的耳根,难怪江南女子素来受人追捧,这一口的唔哝软语,直叫人心尖都化了去,谁还舍得怪她?
这番作态,平白叫人心怜。
周韫捧着凉茶抿了一口,她打了个轻颤,方叫自己回神。
谁知她一动,傅昀就拧眉看了过来,说不清是何情绪,只淡淡地吩咐了句:“给侧妃换杯热茶。”
周韫顿了下,没生感动,反而狐疑地抬眸去看傅昀。
爷打得什么主意?
徐氏一怔,灼红的眸子险些落下泪来,她猛然咳嗽起来,脸色潮红,一手紧捂着胸口,咳得半个身子都瘫在了婢女怀里。
这一变故,打断了屋中古怪的气氛,洛秋时轻拢眉,有些不忍:“爷,这位徐妹妹身子仿佛不太好,不若让她先起来吧?”
洛秋时刚进府,又平白毁了新婚之夜,一句求情的话,傅昀自是要给其脸面,当下颔了颔首。
立即有人扶着徐氏坐下,洛秋时才咬唇,迟疑地说:“妾身瞧着徐妹妹好似对此事不太知情,爷还是查清些,莫要冤枉了好人。”
周韫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如今打捞出的两个物件,一个牵扯到徐氏,另一个牵扯到她。
徐氏对此事不知情,言下之意,可不就得细查她了吗?
这时,刘氏身后的秋寒似有些犹豫,看了眼徐氏,犹豫地说了句:“奴婢识得那人。”
刘氏顿时拉了拉她的衣袖,顶着众人视线,扯了抹干笑:“她混不清的,被吓坏了,爷和各位姐妹别将她的话当真。”
周韫对洛秋时不满,洛秋时想帮徐氏洗清嫌弃,她反而就不让了,当下帮衬了句:“妹妹说得何话?不若让她细说一番,是否胡言乱语,爷自有定夺。”
一直不语的傅昀点了点头:“让她说。”
傅昀开了口,刘氏也没法阻拦,只好松手,垂头之际,轻敛了敛眸中的神色。
秋寒打了颤,似乎发现自己惹麻烦了,紧张地额头都快溢出了冷汗,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回王爷的话,奴婢见过死者,她、她好像是……”秋寒顿了下,方才说:“徐良娣院中的铀儿。”
“死丫头!”刘氏斥了声,忙站了起来,羞愧地看向傅昀:“爷莫要当真,那人被泡成了那样,哪能一眼就认出来。”
她又歉意地看了看徐氏:“徐姐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秋寒有些委屈,还想说什么,就被刘氏一眼瞪了回去。
徐氏咳嗽刚缓下来,被刘氏这番作态恶寒得不行,往日府上只有她和刘氏两个良娣,两人不对付已经许久,此时这般惺惺作态,平白叫人恶心。
她抬眸,却对上刘氏的泛凉的眸子,心中一寒,捏紧了手帕。
秋寒第一句话刚落下,张崇就派人去了鸣碎院,没一会儿,人赶了回来,喘着气:“鸣碎院的人说,铀儿姑娘好似回家探亲了,几日都没见其人。”
话一落,周韫就挑起眉:“回家探亲?本妃怎不知晓?”
她管着后院事务,若有下人要回家探亲,该禀明她方是,毕竟月钱都得她点头才能发放。
后又有几个婢女说,那人的确是铀儿。
傅昀一直不说话,周韫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好自己问:“铀儿是你院中的人,如今不见多人,妹妹也不知晓?”
徐氏轻咳了声,尚未说话,她身后的泠玢就上前跪地:“回侧妃,我家主子身子一直不好,奴婢怕主子烦心,一直没敢上报。”
周韫脸色一冷:“放肆!院中下人丢失,岂容你隐瞒不报!”
泠玢吓得身子一抖,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侧妃息怒!”
徐氏撑着身子坐起,似要说什么,就听周韫冷哼一声:“徐妹妹要替她求情?”
她没管徐氏,直接和傅昀说:“不管今日如何,这般欺上瞒下的奴才,府中是容不得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决定了泠玢的去留。
吓得泠玢眼泪直掉,头磕在地上闷闷地响:
“侧妃息怒!侧妃息怒!奴婢知错了,求侧妃饶奴婢一次!”
王府的奴才若是不要了,是要送回中省殿的,被弃之不用的奴才,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徐氏脸色都凝在了一起,没成想周韫一开口就直接断了泠玢的活路。
周韫冷眼觑过去,想替主子背罪,她岂有不应之理?
洛秋时摇头:“周姐姐,这奴才终究是替主忧心,倒也算忠心,这般是否太狠了些?”
周韫抿了口茶水:
“洛妹妹心善,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爷既将管家之权交于本妃,本妃自然要尽到其责。”
言下之意,她在行使管家之权,有你插嘴的份吗?
洛秋时眸光微微暗了一下,抿了抿唇:“是妾身冒失了。”
对周韫和洛秋时的对话,傅昀仿若没听见一般,他只淡淡地看向徐氏:“你还有何话说?”
人是她院中的,玉簪也是她的,几乎人证物证皆在,岂是一两句辩解就可洗清嫌疑的。
徐氏怔怔抬头,咬声:“爷是何意?她不过一个小小婢女,妾身为何要害她?”
傅昀有些不耐。
为何?
他怎知晓?
这后院中想要害人,还需理由吗?
傅昀摩挲了下扳指,事情真相如何,他不在乎,不过死了个奴才罢了。
但此事牵扯到周韫和徐氏,二者选其一洗清嫌疑,傅昀甚至都不需要考虑。
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抿了口茶水的周韫,再抬眸时,眉梢透了些薄凉。
徐氏伺候他多年,对他总有几分了解,看见他望过来的视线,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他就这般舍得?
几年的同榻而眠,还不抵侧妃的半月相伴?
她头脑有些晕,身子轻轻一晃,将要倒下去般。
泠玢连忙抱住她,哭着求饶,一句话惊破沉寂:
“王爷!快请府医啊!主子她有孕在身,经不得这般啊!”
砰
这句话不弱于一道惊雷乍响,傅昀当即拧眉站了起来,冷声:“叫府医。”
话音刚落,周韫手中的杯盏就不慎落地,清脆一声响,茶水怦然溅出,落了几滴在站起身的傅昀身上,瞬间将他心神拉了回来。
他呼吸稍沉,偏过头,就见女子眼睫轻颤,似是有些没回过神来。